“柳氏三姐妹是出了名的京城三大美人，即便没有这背景，男人也是忍不住心动的。”郡主捂着嘴笑起来。
“郡主当然觉得之前的每一个女人都配不上您弟弟，这不终于有个配得上了。这柳氏美是美，只可惜呀，我听人说是个三手货。”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勇毅将军夫人突然出声，也不知她是在帮王妃说话呢，还是帮她自己。
“哟，长本事了。”郡主看着她，声音尖利，“可惜了就这点本事想要留住男人依旧不可能。还有你给我记清楚了，不管这柳氏结了几次婚，她依旧比你高贵得多！你的嘴可给我管好了，以后掉了脑袋可别怪我没提醒着你。”
我有些纳闷，这柳氏之前是吴将军的夫人，勇毅夫人却说她是三手的，难不成在吴将军之前她还有一次婚姻？在这保守的时代，这恐怕是个足以成为被人谈论一生得把柄了吧。而淑贞郡主表现出对王妃、对勇毅夫人、对大夫人的处处针锋相对，也许基本只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一种优越感，在这个女人只能生存在幕后的时代能得男人宠爱的女人自然有着无比的优越感。
“还是说些正事吧。”在又一次冷场沉默之后，郡主默默地盯了一眼站在下面的世子终于再次开口，“我也是看在琦儿的份上，不想你们母子几个太过被动可怜。”说罢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两年前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吴将军也是早就知道的，原本就常年征战在外的他从未作出回应不知是否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吴将军出征前就知道柳氏怀孕的事，那时候王爷也确实是在京城。只是不知为何吴将军一回来却不打算放过柳氏，认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咱们王爷的，于是战功赏赐也不要了，非要上奏皇上休了柳氏。皇上自然对柳氏和王爷都不会太苛刻，象征性地关了几天，便放了出来。”郡主端起眼前玻璃胎珐琅彩的茶杯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轻轻喝了一口茶，接着道：“皇上知道了王爷在京郊修了别院，自然大发雷霆，好在柳氏的父兄帮忙求情，皇上才不打算太过追究。不过这藩王进京私修宅院本就是杀头的罪，皇上自然不会痛快，于是废王爷为庶人，要他带着柳氏回蜀地，此生都不许再入京。”
“庶人？！”王妃“腾”一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像是没听清一般，皱着眉不可思议地重复着，“你说皇上废王爷为庶人？此生都不准进京？！”
“是啊，庶人！”郡主也站起来，走到原本就不算太高的王妃面前，对着她的脸咄咄逼人地俯视道，“若不是柳氏出手相助，王爷早就没命了！”
王妃倒吸一口凉气，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凳子下。
“皇上的圣旨还没下，为了即将临盆的柳氏一路上仍得照拂，圣旨要随着王爷回蜀才会生效。你们被禁足也就安生些吧，这王府你们也是住不了多久了，你也不会比勇毅夫人好到哪里去！”郡主笑得好似有些幸灾乐祸，抱着膀子看着此刻惊魂未定的王妃。
“母妃！”世子再也站不住了，飞奔到王妃跟前，轻轻搀扶起王妃，我看到他双眼含泪，一脸悲戚，我便也随着他跑到王妃跟前。
“你最好收起那些矫情，王爷能否东山再起都系在柳氏身上，王爷成了庶人，勇毅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又远嫁，咱们这一支总不能眼见就此没落了去。你若是明白人就该收起你的天真了，你活了这快活的三十年，却只教会你自己如何一直做个天真的傻女人。可惜呀，如今这好日子到了头，你，必须给我活明白一些，这样大家才有救，你的孩子才有救。”郡主毫不理会王妃的痛苦，是啊，一个同时失去丈夫宠爱和所有尊贵身份的女人，就连地上的蚂蚁也不如呀！
“孩子…”王妃瘫软在地上，声泪俱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瞧你也就这点出息！”郡主看到如此表现的王妃，生气地将案上的茶杯摔倒了地上，“我的苦心都被狗吃了！”
茶杯摔碎的声音似乎震动了王妃，她停下了哭声，但却仍然面无表情呆坐在地上轻轻地抽泣着。见此场景，梁妈也忍不住了，跑过来扶起王妃，轻声说：“王妃，咱起来，地上凉，这寒冬腊月的，我去叫人再生些炭火来。”
“再凉也没有我的心凉。”被重新扶到座位上坐好的王妃，有气无力地说道。
“母妃…”我看着王妃这绝望的表情无比难受，于是努力踮起脚要为她拭去泪水。
“哼！”郡主冷冷地从鼻子里发出声音，“这一屋子人没有一个让我瞧得上，一个也成不了气候，也就这点出息吧！当我的苦心白费了！”说罢也不打招呼拂袖便走。
“王妃，您别哭了。”勇毅夫人上前递上她的手绢。
“我嘲笑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该轮到你看笑话了吧。”王妃并没有接过来，只是流着泪勉强抬眼看了看她。
“王妃哪里的话，我这一生早就注定了只是个笑话，我也早就不在意任何人笑我。我深知王妃明里暗里帮衬不少，如今再经此一遭，我们母女三人生活只怕是更加难了。”勇毅夫人苦笑了一下，收回手绢怅然地说。
“如今我也是个笑话了…”王妃似乎并没有听到勇毅夫人的话，再次陷入她的情绪里嚎啕大哭起来，根本无法自拔。
我看着世子默默流泪，大夫人、勇毅夫人和梁妈也都双眼通红，我只觉得太冷了，于是轻轻靠着梁妈流起泪来。
“芙蓉，你去把礼全叫来，然后把吩咐人去把蒹葭园的火升起来，再叫来各房丫鬟。”梁妈回头对着随侍在侧的芙蓉轻声吩咐道，只听芙蓉应下，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王妃，我们就先告退了。”勇毅夫人见梁妈吩咐丫鬟，便对王妃行礼，随即又轻声对梁妈说：“如果有用得上我们的，你派人来知会一声。”
梁妈点点头，有些感激地看着她带着紫苏水苏两姐妹离开。
梁妈冷静地将王妃安顿下来，一阵忙碌后蒹葭园里又只剩下王妃、世子、大夫人、礼全、我以及随侍在侧的芙蓉，连杜鹃也被梁妈打发了下去。
“今天郡主在大殿的嚷嚷，少不了让许多人都听了去，恐怕现在开始王府便要人心惶惶了。好在王府有禁足令约束着，他们也不敢太造次，但穷凶极恶的人终究会现原形，所以大家也要做好准备，贵重的东西都自己藏好了，免不了有人偷了或是私藏了。”梁妈看到王妃情绪稍稍有些好转，见缝插针似的说道：“从王府被下了禁足令起我便留心这些个丫鬟婆子来，大多都有了要走的心，能留的竟然也没几个。”说罢她看看芙蓉，“竟然只有芙蓉和我带来的美华是我实实在在能放心得了的，只可惜美华人不够开窍，蠢钝了些。”她叹了叹气，“今天郡主这一闹，自然这些人要走的心就更坚定了，不忠不孝之人留着也没有太多用处。”
“我院子里的一个也留不下吗？”大夫人听罢直摇头，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亏我一直对她们不赖。”
“大夫人屋子里的人我倒是没有太多印象，我一心想着以后也带不走太多丫鬟。”梁妈顿了顿，“如果大夫人想留谁就留下吧。”
“嗯。”大夫人点点头“我的同乡碧绿，人跟哑巴似的，又是孤儿，人人都嫌她阴郁，但如果就这样被遣散了，还不知她今后何去何从。我就想着至少她从不多言多语，对我也从来尽心，加上我不识字，好多时候还要赖着她给我写些家书呢！”大夫人说道，“虽说她说的话让人听不太懂，但我总也不忍她这样的人就这样被遗弃了。”
“嗯，大夫人不提碧绿我还想不起来，带着她也算是带着一个稳妥之人。”梁妈仿佛是在回忆，接着又道：“还是大夫人有菩萨心肠。我认为大家都只留下一个自己放心的丫鬟，按照郡主所说，我们很快就会流离失所。想要再留下更多也不再可能。”梁妈又看向芙蓉，意味声长地说：“杜鹃太精了，如今王妃身边我能放心的也只有你了。芙蓉，如果王妃只是庶人，你还愿意留下吗？”
“我当然要留下的！”芙蓉泪眼滂沱，走到王妃跟前跪下，然后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当年是王妃在水灾的难民中带走了失去父母的我，那一刻我便知道，此生生命都是王妃的，王妃是什么我都跟着走。”
梁妈松了口气点点头，证明自己没有看错。我则没有任何意见，我本来也没有丫鬟。只是再看看王妃和世子还是忍不住伤心——他们俩根本就完全没有在意眼前发生的一切，自顾自地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