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容听了她的话,脸色越发难看。
“这条项链和项链里的照片,除了你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拥有。”
铁证面前她居然还想狡辩,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决绝到这种地步!他紧绷着下巴,攥着项链的手骨节森白,舒璃真担心他会把古铜色的链子给捏个粉碎。
“说到这条项链......”她盯着摇摇晃晃的吊坠,思绪一瞬间飘到三年前的夏天,记忆里那个女生的容颜与她极其相似,薄容应该是把她们两人搞错了吧!
迎上他的眸子,舒璃眸光坚定:“这条项链并不是我的,而是一个女生在三年前给我的。”
见他唇角浮出嘲弄的笑,舒璃知道他不信,心下急切,却又不知该如何证明,只能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角,用力地说:“请你相信我!”
“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他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痛楚,这条项链明明是高二的时候他亲手做的,里面的照片是收到礼物后她拽着他走到校门口拍的,少女的眼眸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难掩心里的欢喜。
现在她居然说是三年前有人给她的?未免太过荒唐!
“是真的,那个女生把项链交给我的时候还哭了。”她的眼眸微微垂下,声音哀伤中透出同情,“她拜托我救救她的恋人。”
说到这里,也不管他信不信了,舒璃自顾自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每一步都让她的思路更加清明,“然后她把项链给我,让我别去N高,让我大学前不要谈恋爱,让我高三暑假不要回家……”
眼前浮现出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老房子,还有医院里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尸体,恐惧像藤蔓一样爬上她的喉咙,堵住了接下来的话语。
她站在原处缓了缓,才又开口,这一回,带着庆幸的口吻,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却又分明因为涌上来的情绪而有些哽咽:“我鬼使神差地信了她的话,所以暑假去了朋友的家里住,然后接到电话说我家里着火了,养母和继父都……死了。”
虽然她与养母之间不像寻常母女般亲近,但毕竟是她从孤儿院里接走了她,拉扯到了高三毕业,即便因为让她放弃读大学早点相亲嫁人得一笔彩礼钱而争吵过,但毕竟相伴十几年,总归是有感情的,所以那场大火才会成了她心底的一场噩梦。
如今她可以用平淡的口吻说出这件事,心里的沉重便轻了几分。
与她如释重负的叹息一同响起的,是薄容耳边的轰鸣。
他不可置信地攥紧项链,声音艰涩:“不可能!八月那场大火,你明明被困火海,是我把你推出去的,怎么可能......”
两人都有片刻的失神。
舒璃望着他姣好的面容,嘴唇动了动,心里的猜想慢慢地强烈起来。
——这个人,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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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顾晴明约好了在小酒吧见面,舒璃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台上拨弄琴弦。
酒吧里的光线很暗,但他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冲她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他能否看清,不过舒璃还是勾起唇角,回应他一个笑。
接待她的还是上一次的酒保,给她递来一杯薄荷水,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笑着解释:“阿明让我不要给你酒。”
“啊,谢谢。”舒璃的酒量的确不太好,半罐啤酒下肚都能醉到想吐,顾晴明体贴的做法让她不由得又增加了好感值。
酒保给了她薄荷水却没立刻走,而是靠在吧台上跟她搭话:“上次看你和晓梅一起来,怎么这回成了阿明的客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还真是好奇。”
“上次下雨,借了伞给我而已。”舒璃不敢乱说话,怕让人误会了顾晴明,赶紧摆摆手又补了一句,“你别误会。”
酒保看着她,笑容充满深意。
追着顾晴明来这里的女生多了去,他还是第一次被顾晴明拜托照顾一下谁的,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如果他知道顾晴明仅仅只是担忧这个曾经在大雨中如游魂般徘徊的女生有想不开的事,而多了一分照顾的话,恐怕会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恨自己想多了吧。
8点钟,顾晴明下了台,背着吉他准时出现在舒璃面前。
跟酒保和老板道了别,带着她离开了酒吧。
虽然这家酒吧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但毕竟是酒吧,他担心舒璃遇上那万分之一几率的不好的事,因此叮嘱酒保照看她,她那个样子看着就好欺负,又是一个人来等他,遇上喝醉酒乱搭讪的客人就麻烦了。
想了想,觉得下次还是不要约她在这里见面比较好。
走了几步,一把折叠伞被递到他面前,侧目对上舒璃明亮的眼眸:“迟来的归还。”
折叠伞被保存得很好,干干净净地收进袋子里。
顾晴明接过,顺手塞进了挎包,又听见她说:“今天这顿麻辣烫,还是我来请吧。”
两人在大学城附近的小店里坐下,顾晴明起身去选菜,离开前问她想吃什么。
“脆豆腐金针菇牛肉毛肚黄喉都要,对了,莴笋也来点!”店里弥漫着辣辣的香气,舒璃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便没跟他客气。
顾晴明弯眉一笑:“好巧,跟我的喜好完全一致。”
吃饭的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作为N市专出红人的音乐学院大一新生,顾晴明自然也有一炮而红的愿望,听说他要参加十二月的校园选秀,舒璃当下便很有义气地道:“你比赛的那天我一定在台下给你摇旗呐喊!”
刚开微博没多久便拥有几万粉丝的顾晴明自然不缺捧场的人,但听见舒璃这么一说还是心头一暖,现在他还没有出道,遇上待他好的人往往是真心,所以他格外珍惜。
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豆奶,忍不住唠叨一句:“下次不管遇上多大的事都不要再淋雨了,尤其还是晚上,多危险!”
他严肃地拧着眉,和他天生含笑的面容很不相配,舒璃忍俊不禁,暖意自心间流淌而过:“以后都不会了……”
只不过她夸下的海口没过几天就不作数了,顾晴明和几个朋友一道去商业中心看完电影出来,竟在薄氏大厦下面的小石阶前看到了她。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上是斑驳的水痕,似乎有点冷,她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用力跺跺脚。
顾晴明越过那几个朋友,有些生气地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舒璃被突然出现在跟前的人吓了一跳,一个喷嚏没忍住打了出来。
顾晴明向来温和的脸也垮了下去,瞪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语气冲冲地说:“你说话不算数!”
“我也没料到会突然下雨,不过只淋了一会儿,没关系的。”舒璃拽着斜挎包细长的带子,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惴惴不安地打量他的神色。
哪知,她说完这话,顾晴明的脸色一丝一毫都没有缓和,撑着伞说:“我送你回去。”
“我还有点事......”舒璃面露难色,薄容这周又没来上英语课,转交资料的任务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下了课她便打电话给薄容,得知他在薄氏就过来了,只是没料到半路上会下雨,还好她跑得快没淋到多少。
“有什么事能比身体重要?”顾晴明说着就要拉她走,身后传来旋转大门移动的声响,薄容一袭裁剪精良的深色西装,依然是慵懒地一手揣在裤子里,但身上流露的气质却与平日大不相同,紧绷的唇瓣,凛冽的眉目,有种压迫人的威严感。
舒璃抱歉地对顾晴明笑了笑:“我有资料要交给他。”
顾晴明随着她的视线转身看去,落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他握紧伞坚持道:“我等你,只是交个资料吧?不过一分钟的事。”
舒璃想也没想点了头。
顾晴明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过去。
距离上次见到薄容已经有好几天了,想起之前在空教室里的一番对话,舒璃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个......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薄容接过她递来的资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已经派人去查了,得到的答案令他匪夷所思。如果不是紧贴着他胸口的项链和里面的照片,他真的要以为自己不过做了一场过分真实的梦了。
N高的毕业名册上没有舒璃的名字,她的的确确是在另一所女子高中就读。而那场大火根本没有他的参与,那家医院也从未有过他重度烧伤住院的记录。
他在苏醒前曾在黑暗中徘徊了好久,醒来后躺在薄家别墅的大床上,他当时以为自己沉睡的期间被治好了送回来便没有多问,只急着找到舒璃问她为什么如此绝情。
得知她下落的时候是个雨夜,他坐在车里漠然看着她蹲在地上狼狈不已,心里的恨意如同泥泞般翻搅着,而后与她再次相见时,她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更加令他火大,却没想,她是真的从未见过他。
那么,之前的记忆全都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