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
出兵决策已下,三军将士饱餐一晚,次日天刚蒙蒙亮时,吕蒙便率水军开出水营。
七百艘战舰,有条不紊的从水门中开出,除了此起彼伏的划浆击流之声,以及水手们用力之时号子声外,听不见别的杂音。
这些齐军的水军儿郎们都知道,决定这长江之上,谁才是主宰的最后一场水战,很快就要展开。
但他们的心情却无比的平静,不见丝紧张,仿佛将要开始的一切,只是一场事先计划好的演习一般。
“短短数月间,这支水军就能精锐如斯,过了孙策的水军,果然精兵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
屹立在岸边高处,目送水军将士出战的袁方,心中暗暗的赞叹。
在他的注视,七百艘战舰,三万多水军将士尽皆驶出水营,在江面上结成了攻击的阵形,向着下游的皖口一线,浩浩荡荡的驶去。
袁方也率二十余万大军,悉数出营,沿着长江北岸,向皖口方向而行。
铁骑先行,黄昏时分,水6大军并行抵达皖口江面。
袁方打开远望瞳,举目眺望敌营方向,很快就看到,敌方水营也有了动静,隐隐约约的一个个黑点在移动着,最终汇集成黑压压一片的乌云,迎着吕蒙的舰队望西而来。
那是孙策的水军,这个屡为袁方所败的江东小霸王,这一次又死撑着胆量,前来迎战。
袁方剑眉微凝,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英武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风从西来。风向稍稍有利于吕蒙的水军。
天色愈来愈昏暗,黄昏的太阳,被遮挡在云层之中,天水之间。一片茫茫灰白。
大江之上。两军的舰队剑拔弩张,交手只在眼前。
这时。屹立岸边观战的袁方,却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一丝冰凉,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见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脸上。
原来是下雨了。
看来。今天不光是一场水战,还将是一场雨中的大战。
雨越下越大,雨水很快便如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昏暗的天空中哗哗落下,袁方身上的披风转眼就被打湿。
左右义从见得此状,忙喝令部下取油布来
“陛下,下雨了。小心被雨打坏了身子。”
义从亲军上前,要为他们的天子,披上遮雨披上了油布。
袁方剑眉却一皱,将身上的油布扯下。毫不犹豫的扔在了风中。
左右将士,无不谔然。
袁方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淡淡道:“水军的将士们尚在冒雨搏杀,朕又岂能独自避雨!”
这一语,将士们谔然顿消,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无不涌现感动之色。
三军将士尽为袁方所感染,纷纷将身上的遮雨之物扔掉。
几万铁骑将士,虽身被雨淋,但个个却心里火热,猎猎的慷慨豪情迸射,肃然的注视着江上勇往直前的水军袍泽,用这种举动,默默的为他们助战。
一场雨中的水战,马上就要开始。
雨越下雨大,斗舰之上,那一面“吕”字的大旗在风雨中凌乱。
迎面,数不清的敌方巨舰,正在雨雾中时隐时现,声势极是浩大。
孙策的水军,不愧是长江一霸,即使是经历了几场连败,麾下水军,仍还能有这么多的楼船巨舰。
而袁方虽连番取胜,更是缴获了不少敌舰,但战船上的差距,仍然不小,故是吕蒙的这支水军,只能以中型的艨冲舰为主力作战舰船。
水战交锋,以弓弩为最主要的武器,楼船斗舰高大,不但载兵甚多,而且相对艨冲有居高临下俯射的优势。
将要生的这一场水战,无论是兵力人数、舰船数量,还是战舰的质量,江东军都占据着上风。
吕蒙所有的,却是连战连胜的高昂士气。
“就用最后一场大胜,铸就我吕蒙的威名吧……”
甘宁执剑而立,冷冷注视着东面,雨雾中渐渐逼近的敌方舰队,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片刻间,双方舰船各自进入了交战距离。
那一艘巨大的斗舰上,周瑜昂俯视着齐军大舰不多的舰队,眉宇间洋溢着嘲笑。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刀疤脸,还有肩上的剑伤位置,一股浓烈的耻辱感立时涌上心头。
“袁方,夺美之恨,毁容之恨,还有那一箭之仇,我周瑜今天定要报还,今天我就算赌上性命,也绝不会再让你取胜!”
周瑜的眼眸中,浓烈的复仇之意滚滚而射,陡然间拔剑一指,厉声道:“传令全军,开始进攻,给本都督杀光敌贼。”
主将号令下,桅上的旗手迅摇动信号旗。
隆隆的战鼓起四面而起,一艘艘斗舰上,成千上万的弓弩手,迅的以远程硬弩向吕蒙军动了箭矢打击。
箭如雨下,如飞蝗而来的利箭,铺天盖地般倾向吕蒙军。
吕蒙这方面迅的被敌人的箭雨所压制,众军皆缩在船身中,不敢轻易露头。
水军劣势,岸上的骑兵们,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我军的战舰太小,被敌人压得有点狼。”旁边观战的马,语气间有几分忧虑。
袁方一脸云淡风轻,冷笑道:“孟德,你还没看明白吗,子明这是在故意示弱。”
示弱?
马面露狐疑,眼看着本方舰队被压得抬不起头,对水战一窍不通的他,实在看不出来吕蒙这是在故意示弱。
长江上的战斗,战势优劣越分明。
占据上风的周瑜,完全没有将齐军的小船放在眼里,只管驱使舰队大举前进,弩箭更是毫不吝惜的倾向敌人。
吕蒙却屹立在船头,沉静如山。迎着狂风暴雨,将射来的箭矢随手挡落。
敌我双方的舰阵,转眼已接近百余步。
吕蒙的眼眸中,陡然掠过一丝冷绝的杀机。
“敢死队。出动!”
长剑一指。吕蒙一声厉喝。
号令传下,徐盛所率领着的。躲藏在斗舰之后的数十艘艨冲舰,陡然间分从两边而出,水手们将桨力开到最大,如风一般向着江东军的大舰冲去。
吕蒙这是要登船接战。用肉搏来杀败敌人。
旗舰上的周瑜见状,脸上微微浮现一异样,似乎为齐军的勇敢而惊讶。
随即,周瑜便大叫道:“全军瞄准敌人的艨冲,绝不能让他的靠近。”
成百上千的弓弩手闻令,迅改变了射击的目标,借助着船形高大的优势。居高临下,箭矢如雨点般向着徐盛的艨冲舰射去。
周瑜原以为凭着强弓硬弩的优势,可以轻易的射杀那些不惜命的敌人,但他却现。他强大的箭雨网,竟是丝毫阻止不了敌方舰船冲击的度。
吕蒙却在冷笑。
他就敌道,出身高贵,天生傲慢的周瑜和孙策,一定会轻视他的舰队。
袁方给他精心打造的这些艨冲快船,船身虽小,但度却奇快,而且外面蒙以牛皮,足以抵挡任何强弓硬弩的打击。
这一支敢死艨冲队,正是吕蒙专为这一战所准备。
三十余艘艨冲舰,劈波斩浪,如一条条巨大的箭鱼一般,迎着密集的箭雨飞快前行,如风一般的穿入了江东水军舰阵中。
徐盛亲坐一艘战舰,直向着周瑜的旗舰而去。
一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砰!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艨冲的前端狠狠的撞在了周瑜的旗舰上,强大的冲击力下,整艘楼船剧烈的晃了起来,舰上的士兵一时间竟是难以站稳。
就在舰上敌人陷入短暂慌乱的刹那间,徐盛大喝一声,提戟跃上敌船,身先士卒的杀向那些措手不及的江东军。
紧接着,艨冲舰上的部众皆弃桨换刀,跟随着徐盛一涌而上,杀上了敌舰。
当徐盛一马当先,抢得先机后,整个艨冲敢死队一往无前的插入到江东水军平铺的阵形中,犹如一柄利刃,轻易的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顺势而过,转眼间就将江东舰队从中分为两截。
见得敌舰阵形已破,随后的数百余吕蒙军迅力前进,大小战舰迎着敌人的箭雨前行,弓弩手们奋力的还击,以压制敌舰上的火力,掩护各条艨冲小舰接舰抢攻。
岸边上,兴奋的呼喊声冲天而起,三军将士皆为己军的形势而激动。
马更是惊道:“陛下,你当真是料事神,没想到这个吕蒙水战竟如此了得。”
袁方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淡淡笑道:“我早说过,吕子明乃一颗埋在沙中的金子,只有朕才能让他绽放光芒,你我就好好的看他成此大功吧。”
水寨之中,隆隆的鼓声冲天而起,助威呐喊之声冲天云霄。
登上敌舰的徐盛,怒神威,战刀左右开弓,戟锋过处,肆意的收割着人头。
鲜血飞溅,血与雨落遍全身,腥风血雨中的徐盛,如一员修罗的魔将,凶悍到至极。
上层甲板上的周瑜,此时已惊得脸色惨白如纸,自诩水战过人的他,万没有想到,袁方那势弱的水军,竟然能如此轻易的摧垮他的舰队。
再一次,将他击败。
慌乱中,周瑜更是惊恐的现,一员赤膀的敌将,一路狂杀,竟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可阻挡的杀向自己。
“快,快给本都督挡住那敌将!”
周瑜步步往后退去,不断的把亲军们推向前方,作他的人肉盾牌。
只是,蝼蚁之辈,又焉能挡住徐盛手中的铁戟。
但见道道寒光飞射,血雨之中,从下到上,徐盛斩开一条血路,直杀上了五层甲板。
暴喝声中,战刀挟着猎猎的劲力刺出,竟将最后两名敌卒穿膛而过,破背而出的戟锋,更是带出一水的肉沫。
眼眸充血的徐盛,眼中只余下周瑜一人。
他手提着滴血的战刀,披头散,如魔鬼一般,一步步的周瑜逼近。
那周瑜惊骇已极,退无可退之下,他只能嚎叫一声,撑起残存的勇气,舞刀向着徐盛杀去。
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两步之时,那铁塔般的身形忽然如影而动,如血色的闪电从周瑜身边掠过。
接着,当周瑜还没反应过来时,竟骇然的现,自己的一只胳膊竟然就那么脱落了下去。
一招,斩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