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这些店家都同意让我淋雨。”乔倾月巧笑嫣然,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开了。她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只觉得现在天气真好,应该在这江南小巷中再多走走逛逛,入了客栈反倒没什么意思。
顾凰翊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乔倾月便去了,下人们也都牵着马跟了上去。可是没走多久,身后就又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吵吵嚷嚷着,一群官兵在小巷中卷席而过,所到之处狼狈不堪。
“让开!让开!”五人牵着马在小巷的路中央悠然地闲逛,让蝗虫一般的官兵看得好不顺眼,将他们几人推开到一旁去,张牙舞爪地走过,着实是嚣张得很。
“少夫人,没事吧?”一个踉跄后,夜栀迅速刹住站稳,便立即来关切乔倾月,将她扶住。
乔倾月摇摇头,然后疑惑地向那群人望过去。
只见一个布衣百姓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向着官兵的带领者磕着头,撕心裂肺地乞求:“钱大人!钱大人求求你了!草民家中真的没有米了!”
而那官兵的带领者身着金色纹龙的四制长袍,虽说那金丝雕龙比皇帝服饰上的龙少了整整两支爪子,却也显而易见他的造反之意。他肥肉横流,腰宽体胖,肚皮圆滚如身怀六甲的孕妇。
“没有米?那这是什么?”钱大人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官兵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百姓,粗鲁地闯入他的家中直入厨房,扔出来一小篓大米,若是一家三口人,这些大米根本撑不过三天,况且,这一家也不止三口人。
钱大人见这米被下属扔到了地上,一点可惜之意都没有,只冷漠无情地看着那乞求的卑贱之人,自己如同神一般接收着别人的讨好和仰望。
“钱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没有这些米,草民一家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你了……别人家兴许还有米呢!求大人别为难草民了!”那位百姓一边说着,一边揽过篓子来,心疼地将这些米一粒粒再捡回去,丝毫不在意作为一个男人此刻的卑微与低贱。
可那钱大人没有半分怜悯之心,竟抬起自己的脚来狠狠地踩在老百姓捡着大米的那只手上。
随即听得一声嚎叫:“啊——”
乔倾月看不下去了,正准备上前去,却被夜栀及时拉住,朝她摇了摇头。
“他是什么人?”顾凰翊回忆过原主的记忆,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来历,原主太昏庸,让他也是非常疼痛,连摸清朝廷官员脉络都得问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不过,凭借称呼,他能确认他一定是朝廷在职的官员,并且在这江南地区的势力还不小。
小景子仔细地打量那人,大概可以确定:“应是江南地区的巡抚钱奎。”
“钱奎?”顾凰翊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然后,他缓步走到那群人的面前,从钱奎身后抬脚踢了一下他膝盖后方的位置,只听他“嗷”的一声,就单膝跪了下去,官兵们不忍发出了一阵哄笑。
“笑什么笑?”钱奎抬起头来,扭头看向他们,瞪了一眼,立即让那看笑话的人们都懦懦地闭上了嘴。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整个过程都在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凰翊,那凶残暴戾之气太过于明显,让那百姓不禁瑟缩,爬到顾凰翊的脚边,抱住他的腿。
“少侠!大侠救救我们一家吧!这个恶霸……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这两年涝灾根本没什么收成,他还一直强征粮食!我们……我们真的过不下去了!”
“你放开他,别碰我们家少爷!”小景子习惯性觉得顾凰翊如以前一样有些洁癖,尤其嫌弃与自己地位相距甚远的人,于是喝了一声。
“无碍。”顾凰翊拦住他。
“夫君!”
“爹!”
此时,这位可怜的百姓家中亲眷都出门来,许是见到事情有了转机,这才敢露面替这位百姓求救,隐约还能看到屋内有两个老人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
“少侠!少侠帮帮我们吧!救救我们家夫君!”那位夫人仰头看着顾凰翊,发丝乱如丝缠,面色憔悴。
百姓的求救与出卖让钱奎动了杀念,眼前这所谓的少侠也不过就是江南地区或周边哪个大户人家的富少爷,在他这巡抚面前撒野,他定是能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屁滚尿流!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把他绑起来!”钱奎一挥手,满是肥肉的胳膊让空气都随之改变了正常的流动方向,像是扇了一瞬没有力度的风,“就让你们看看,违逆本官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官兵们就纷纷拔刀冲了过来以示威胁,根本不需森木和圣垚出手,夜栀尚未拔剑就几脚将他们踹倒在地,然后迅速跳到钱奎身后擒住他的臂膀。
“你们……是什么人?”钱奎不服气地扭头怒视身后的夜栀,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女子就能在这么多下属面前制服自己。
夜栀冷笑:“你还不配知道。”
随后,她望向顾凰翊,请求授意:“少爷。”
听到夜栀这般称呼,钱奎眼中又闪过一道精光。果然,他想得没错,顶多就是一个有护卫的富家子弟,与他的身份之差还是天壤之别,好解决得很。
“都别管我!给本官擒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过!”钱奎再次下令,那看傻眼的其余官兵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夜栀冲来。
夜栀单手拉住钱奎以免他逃跑,用剩余的一只手和一双腿还姑且应付自如,可也有些吃力。
“都不许动!”忽然,有两人擒住了乔湘雨和乔倾月,朝混战的方向大喝了一声,以示警告与威胁。
小景子作为一个男子站在两位美女旁边,根本不具有任何拿去威胁的价值,竟然也就被他们晾在了一旁,他呆呆地看着这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喂,为什么又拿我威胁他们?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你你你……把刀拿远点,要不你换个位置也行。”
“啊喂!这里有伤啊!你别碰我伤口!怎么回事儿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别碰我伤口!”
“对对对,这样就可以了!这边脖子干净还没受过伤,你随便划没关系的!”
“……”众人。
乔倾月觉得巷子中忽然沉寂了,方才明明还是刀剑碰撞、鬼哭狼嚎的声音,现在突然沉寂,让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只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好像又丢人了,从京城丢到江南。
“你们放开她。”顾凰翊微怒,将自己手上的剑直指钱奎的眼睛。没错,不是脖颈,就是眼睛,让这种人失去光明再削了官职,在昏天黑地中无助地受曾经欺负过的人的唾弃,要比让他死了残忍的多。
钱奎有些惧怕地动了动脖颈,想要让这剑离自己的右眼远一些,身后却被夜栀按住了,让他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臭老娘儿们。”钱奎忍不住骂道,脸上的横肉都随着颤了几颤。
夜栀根本不屑于理会他,只是加大了手劲,引得钱奎又是一通“嗷嗷”乱叫,那鬼哭狼嚎听起来着实让人觉得爽得很。
“本官可是从二品的江南巡抚!皇帝老子都要让本官几分!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人!赶快放开本官!”钱奎咬牙切齿着威胁顾凰翊等人,试图以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来恐吓他们。
至少这江南地区的百姓,听到他巡抚大人钱奎的名字,都是要避让三分,好生伺候谄媚着,倾家荡产地供着他。
“是吗?”顾凰翊不禁觉得好笑,嘴角不禁上扬,嘲讽似的。
“当然是了!”钱奎没听出顾凰翊那讽刺的意思,反而昂了昂头,着实是居高临下的模样,只是怕他一会儿就要主动投降了吧。
顾凰翊给了夜栀一个眼神示意,让她的手劲再加大些,反向一扭钱奎的胳膊,那威胁着乔家姐妹的人也将那砍刀拿得进了些。
啪——
忽然,两把砍刀落地,森木和圣垚现身擒住了那二人,正是用那两把威胁乔倾月和乔湘雨的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钱奎神色微变,真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这么个不好惹的货色。
“姜大人来了!姜大人来了!”
“快快快!又有好戏看了!”
“别凑热闹了!快回家吧!你们忘了钱大人上次是怎么对待我们看热闹的吗?”
“也是也是!快走快走!”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百姓窃窃私语的嘈杂声,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屋里偷偷看着戏,尤其是当钱奎被制服之后,他们便更大胆地看起热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