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古慕呼吸几乎凝滞,脸色惨白,呆愣愣的坐在原地,瞳孔涣散,好似透过前方看着什么。
古乙侧头看着他这样子,眉头紧皱,眼底划过一丝暗沉。
他站了起来,弯腰把他打横抱起,一言不发的进了卧室把人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自己也顺势躺下,身后从背后搂住他,拉上被子,全程没有说半句话。
他知道这会对方需要的不是任何劝慰,而是安静的思考和对过去的缅怀。
古慕呆了好一会,突然转过身来,垂下头把脸埋进对方的怀里,被子下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古乙睁开眼睛,微微垂眸,薄唇抿了抿,最后只余下无声的叹息,抬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在后背轻拍了拍。
古慕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紧张的站在父王背后,小心的探出一个头看向高台上的严肃威严又满身肃杀与煞气的皇祖。
皇祖抬眼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要解决谣言朕有两法,辰儿或可择其一,只是这两种选择,也将会注定你未来的一生之途。”
“还请父王明言。”父亲诚惶诚恐的躬身道。
小殷辰绞着手指,偷偷的抬头又看一眼,随后同父王一样诚惶诚恐的躬身跪下,脆生生道,“辰儿求皇祖指明。”
“辰儿,可还记得皇祖曾将过的独拳典故?”
“辰儿记得。”
“如今的两个选择,一者,以你自己的实力,颠覆天下所认知,亦或以你的能力,压住天下所不敬。如独拳者能降万夫,盖因其力足尔。”
小殷辰眨了眨眼睛,还在细细思索这句话,旁边的父王已经稽首不起,沉声的声音却响彻大殿,“父王,此举万不可,先不说辰儿如今只是幼儿尚不懂世事,再者儿臣只愿辰儿能活得安宁康健便可,余者,不敢多思。”
小殷辰偏头有些不安的看着稽首不起的父王,又看看面色阴沉,目露寒芒的皇祖,顿时又怯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揪住父王的衣摆不敢开口。
皇祖扫了他们一眼,又道,“二者,便终生归隐,不得现世,余生与王族再无瓜葛,可保未来安然顺遂,怡乐无忧。”
安然顺遂,怡乐无忧小殷辰懂,但与王族再无瓜葛他也懂。
那意味着他再也不是殷商正统王族中人。
他抬头看着威严的皇祖,张口想说什么。
但身边的父王却朝皇祖重重的刻了几个响头,大喊道,“儿臣多谢父王成全辰儿。”
“你闭嘴,让他自己选!”
小殷辰刚想反驳,却被皇祖这一喝给吓到。
他看着一脸凶煞肃杀的皇祖,小身子不由抖了抖,再看看把头磕出红晕的父王,抿了抿唇,白着脸朝父王缩了缩,略迟疑后坚定道,“辰儿选第二条,请皇祖成全。”
“你确定?选了此路,你将不再是我帝乙之王孙,正统王族。”
他隐约听出皇祖话中的怒意和些许不懂的情绪,却因为害怕,重重磕下头,不敢再言语。
好一会后,上方迟迟不再有声音。
他忍不住抬头,却见皇祖依然盯着他,那眼神让他觉得害怕又难过。
后来皇祖只是垂眸,抬手轻轻扬了扬,道,“可,朕会安排,发布诏令,自此,你自由了。”
随后便有侍从过来送他们离开。
他随着父王离开,回头再看,皇祖的面容笼罩在黑暗之中,已经不清晰了。
直到再见的时候,是皇祖陷入四面楚歌,众叛亲离之后被害而卧病在床。
而后,在那霜雪凛冽的那一天,笙旗高扬与呐喊中,皇祖那不容侵犯的眼神和跳下鹿台迎风而落的背影。
好似他并不是被逼得狼狈自杀的亡国之君,而是将羽化登仙,重归神位的神君。
是夜,他睁开了有些酸涩的眼睛。
入眼是古乙那坚毅的下颚。
他愣了愣,有些没恍过神,随后才明白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四周一片静谧,黑暗中只有床边柜的小台灯两者昏黄的灯,一如曾经。
每一个漆黑的夜晚,陪伴他的,永远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还有眼前这个人。
失神间,对面的人突兀睁开眼睛,一双红眸在黑暗中却不显半分冷意,反而让他觉得宛若胸腔的血液,暖入心扉,为他驱散了一腔的冰寒。
他轻轻吸了吸两口气,把脸噌进他的脖颈间,手用力搂住对方的硬实的腰身,好一会才闷声道,“如果,如果当年我选择了第一条,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年的朝歌,从内部早已腐化,便如人已病入膏肓,即便是有神药,怕也难再救,就是能救,至多也只能续少许命,有你没你都改变不了什么,那是注定的。”
“可皇祖那么强,若是有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
“不,陛下杀伐一声,习惯了以杀制杀,以暴为政,虽不能说是错,但却也不再适合,只能说那时候的氏族权势及关系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对氏族下手,这边注定了双方的不死不休,即便有你,又能如何,等待你的成长,然后?以一人之力抗天下人?”
古慕呼吸一窒。
古乙垂眸,手轻轻的顺着他的头发,继续道,“即便你未来可以扭转乾坤,那谁能保证在你成长起来期间,朝歌就已经覆灭了?而事实上,朝歌覆灭时,你不过也只是八岁而已。”
“我……”古慕声音沙哑,圈住他的手又紧了紧,顿了许久才继续道,“若真如杨柏所言,这一切祸事,却也都是因我而起,总归都是因为我。”
古乙闻言,低声长叹,侧头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把他的脸转过来,低头额头靠着额头,鼻尖靠着鼻尖,沉声道,“莫说此时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便如他所言,天道讲求因果,难道是紫微星自己要下界历劫的?这一切莫不都在天道掌控之中,是以,说起来,这一切不过都在天道的安排之下,也是注定了殷商气数已尽而已。”
“再者,你回头再看殷商之后的历史诸国,即便是当年盛极的周朝,不也只是几百年气数,这是注定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规律,也是平衡,更是朝前发展的契机,何不是也为天道所愿?说不得我们如今会如此,也在冥冥中的安排。”
沉默,又在这死寂的室内蔓延开来,只余下那不轻不重却断断续续的呼吸。
好一会,古慕才哑声道,“真是如此么?”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时过境迁,再追究已没了意义,如今该注重的,只有当下和未来。”古乙低叹一声,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古慕顿了顿,好一会似乎被说通了,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起来。
古乙感觉到他的放松,明白他暂时不会在死胡同里钻牛角尖了,顿时也无声松气。
这时又感觉对方身体轻轻颤抖起来,眉心不由又皱起,眼底再次含着担忧和沉重。
却是听着低低的闷笑最后变成压抑的低笑响起。
古乙不由愣了,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盯着他的笑脸。
古慕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随后转身直接坐到他腰上,接着整个人几乎趴到他怀里笑得差点岔气。
“哈哈,第,第一次,我才知道,哈哈,你原来,是那么,有话唠的潜质,或许就是闷骚?噗,哈哈。”
从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开始,以致后边的相处,这人一年中或许都难说上两句话,更别提这样的长篇大道理,简直是奇迹。
也不知道是真的十分好笑,还是隐有带发泄的原因,古慕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古乙眯了眯眼,抬手直接掐住那纤细的小腰,随后轻轻一捏,乘着对方软下的瞬间转换位置。
笑声戛然而止,古慕瞪大眼睛,怒道,“放肆,你竟敢欺君罔上,起开,不要脸,谁许你爬本少爷的床!”
古乙勾唇一笑,那笑容竟带出几分邪肆。
他问,“哦?谁是君?我只知道,有个人夜夜不敢安眠,只能求我抱着一起睡。”
古慕一僵。
这事绝对是黑历史。
小时候的他太没有安全感了,加上荣真那妖道不断的动手脚,他那时候胆子太小。
开始只需要夜夜燃着烛火到天明,后来连烛光都没有。
在一次因为古乙抱着便安然入睡后,便央求古乙陪睡了。
“不要脸,那时候我才几岁,说不定你小时候也是那个样,也许还比我糟糕,半夜哭闹尿床什么的。”古慕恼羞成怒,抬手糊了对方一巴掌。
古乙鹰眸微合,躬身慢慢下压,低声道,“是么。”
“厄,喂喂,你起开!”一股危机感顿生,古慕连忙伸手去推他,一边挣扎着要把他掀下去。
但对方就跟一座山似乎的,而且双手又猛的被拉开禁锢到头顶。
接下来他便觉得脖颈右边嫩肉一阵刺痛,痛得他发出一声嗷叫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艹,你原来是属狗的吗!?”动不动就用咬的,学谁的!
“这办法不错,难怪你喜欢用。”古乙抬头,拇指轻轻抹了抹唇上染到的血迹,随后转手抹到对方唇上。
古慕还来不及骂出,接下来就直接被对方以吻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