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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马海毛白围脖(1 / 1)

元旦后正常上班。工作时,柳晓楠一直觉得面颊火辣辣的,似乎被两束强光烧灼着,抬头去寻找光源,那双眼睛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迅疾隐藏起来,低下头回避了。

伍艳丽今天有些反常,精力似乎不够集中专注,连续出现几块较大的疵布,织布机运转得不够顺畅。

王艾青在帮着修补疵布,不明白这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三心二意的。昨晚没休息好?家中有事?身体不舒服?

王艾青简单地问询了几句,伍艳丽微红了脸只是轻轻摇头。王艾青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姑娘谈恋爱了,或是喜欢上某个人了。会是谁呢?

王艾青暗中察言观色,结果发现伍艳丽崇拜的目光,常常偷偷溜到柳晓楠的身上。而柳晓楠似乎也有所感知,不自觉地痴迷地盯着伍艳丽的背影。她有些明白了,心中纠结着矛盾着。

织布机全部运转起来后,王艾青来到柳晓楠身边,先是露出赞赏的笑容,接着附上柳晓楠的耳朵说:“你写的小说《师者》我看了两遍,太棒了。你大哥更是赞不绝口,深信你将来必有大前途大发展,还让我捎话给你,不可骄傲自满,仍需砥砺前行。”

柳晓楠暗自疑惑,这也不像农村大哥口中说出的话啊?他也没有多想,对王艾青说:“放心吧,王师傅。我知道我现在几斤几两,还要走多远的路。”

王艾青说:“知道就好。你才二十二岁吧,以后的路长着哪,不要急着谈恋爱,事业有成再谈也不迟。”

柳晓楠分辨道:“我没谈恋爱,也没想去谈恋爱。我知道我是谁。”

王艾青点着头信任地说:“王师傅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前程远大,任重而道远,不要辜负了大好的青春年华。”

王师傅话中有话,伍艳丽眼神中也藏有深意,柳晓楠一时拿捏不准。伍艳丽走过他身边,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想要一探究竟。

面部神情已经平静如初,只是眼波流动,犹如一块石头子投入深潭。四目相对,伍艳丽停下脚步,犹豫着有话要说又没说出口,四下观望着。

柳晓楠抢先一步,贴着她的耳朵开着玩笑:“你停下一台织布机,我轻松不老少。你接二连三地停下织布机,是怕我累着吗?”

伍艳丽的眼神有些慌乱,如同缠绕成一团的经纬线,无法交织出平整光滑的图案。她的目光越过柳晓楠的头顶,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师者。”

柳晓楠听得清清楚楚,着实一惊。她怎么会知道?她也喜欢读书?文学刊物的发行量都不错,本地的文学刊物更会得到本地年轻人的喜爱,如果经常买文学刊物,看到自己的小说也不足为奇。那么,谷雨会不会看到?

看到柳晓楠愣在那里,伍艳丽再次贴上他的耳朵,惊喜之情化作一波波声浪:“你写的小说,我看到了。你的照片真精神,如果不是下面有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柳晓楠恳求说:“求你一件事,不要说出去。”

伍艳丽睁圆了眼睛:“为什么?”

“办黑板报已经浪费我很多业余时间,如果让车间知道了,再叫我写这个材料那个材料,我就没有时间写小说了。”

伍艳丽答应了。快下班时,她对柳晓楠说:“我替你保密,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伍艳丽是从她弟弟那儿,看到柳晓楠写的小说的。她弟弟刚上高一,回家不爱学习,专看课外书。昨天傍晚买了一本刊物回来,放下书包躲在房间里偷看,被爸妈发现了。

爸妈想没收,说你不好好学习,将来跟你姐姐一样当个倒班工人?弟弟争辩,不看课外书怎么写好作文?至少让我看完这篇《师者》,人家怎么就能遇到这么好的老师?太神奇了。

什么小说这么有吸引力?伍艳丽平时并不怎么看书,她只是出于好奇,把弟弟手中的刊物抢到手,第一眼便看到作者柳晓楠的名字。她以为是重名,等看到作者的照片,她惊呆了。

怪不得一直觉得他与众不同,可又看不出具体在那方面出众,除了寡言少语。装纬的间歇,他总是盯着某个地方发呆,目光呆愣愣的却又深不见底,让人难以琢磨。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常常是一堵墙,或是一台织布机,很随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完全明白了,原来他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一颗平静的女儿心,忽然微波荡漾,伍艳丽惊呼了一声:“我认识他!”

弟弟不相信,说她吹牛:“你要是能把《师者》的作者领回家,我以后就好好学习。”

当晚,伍艳丽一字一句地读完了《师者》,久久地端量着那张作者照片发呆,放下书又恍恍惚惚地失眠了。睡梦中,她和他同一机台工作,距离是那样的近。离开机台,她和他又相距遥远,中间隔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夜没有睡踏实,工作时又见到那个真切的身影,她彻底迷失了自己,工作中接连出现重大失误。好在她突然想到,弟弟的话是最好的借口,把他领回家让爸妈看看,或许就能越过城乡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王艾青不是越过去了吗?伍艳丽相信她也能,抛开农村人的身份,这样一个有胆气有才气有朝气的小伙子,突然之间降临到自己的身边,不是缘分是什么?

这样想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下班时,果断提出那个要求。

吃过晚饭,柳晓楠乘上伍艳丽指定的公交车,伍艳丽会在终点站等着他。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一次平常的邀请,现身说法助人为乐,除此之外不敢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车到终点站,柳晓楠一眼看到伍艳丽站在站台上,捂得严严实实不停地跺着脚,不难看出比约定时间早出来很久。积雪映着焦急等待的身影,被路灯的灯光拉得细长细长,在寒风中不断变换着方位。

两个人碰了面,伍艳丽领着柳晓楠走进一个居民区,顺着一栋楼狭窄昏暗堆满杂物的楼梯爬到五楼。

这是柳晓楠第一次走进住在楼房里的城市普通人家。一进门,一眼可见两个房间中间的过道上,摆放着一张单人铁床;右手侧是一个小卫生间,紧挨着卫生间是厨房;左手侧是一面窄墙,上面挂着衣物。

打眼一看,跟自己家的两间瓦房差不多大,只不过是水泥地面,有卫生间,有暖气。

一进门,伍艳丽高喊弟弟出来,他想见的人到家了。弟弟没有现身,伍家爸妈却一同迎了出来,热情地把柳晓楠往卧室兼客厅的房间里让。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伍家爸妈便开始打听柳晓楠家中的情况,工作的情况。

伍艳丽站在一旁显得局促不安。柳晓楠坦然地如实相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心中有点小别扭,感觉此行的目的变了味。

伍艳丽的弟弟,替柳晓楠解了围。大男孩一看姐姐真把那个作者领回家,又是崇拜又是惊喜,恳求柳晓楠辅导他写作文。

柳晓楠跟着大男孩来到另一个小房间,在一张书桌前坐定。

大男孩告诉柳晓楠,这是他姐姐的房间,他睡在过道里,只在学习的时候占用姐姐的房间。

房间很小,摆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已显得满满当当。伍家爸妈和伍艳丽站在门口观望,柳晓楠开始言归正传。

柳晓楠拿起书桌上的几本文学刊物,翻了翻对大男孩说:“每个老师都会讲过,想写好作文,除了多读多写多练,没有捷径可走。高中阶段,我建议你不要在这些杂志上浪费时间,课外书只读文学名着名家散文。要用心读进去,不只是看热闹,反复揣摩才能提高写作能力。”

柳晓楠讲述了自己的经验和体会,他提出看看大男孩写的作文。大男孩不情愿地拿出自己的作文本,柳晓楠看了一篇,字迹潦草,言之无物。

柳晓楠跟大男孩要了一支笔,一个空白本,一字不差地把他的作文重新抄写了一遍,并排放在一起给大男孩看:“如果你是语文老师,在不知内容的情况下,哪篇会给你留下初步的好印象?你会先读哪一篇,多花费点精力认真批阅?”

大男孩惊奇地大呼小叫:“大哥哥,你是怎么练出这笔字的?”

柳晓楠说:“我是临摹小说中关先生题写的石碑练成的。只要下功夫,你也可以练出一笔好字。放寒假时,到新华书店买一本自己喜欢的钢笔字帖,反复练,练到手腕子发酸拿不住笔为止。咱不图当个书法家,至少字迹工整,让人看着舒服。”

伍艳丽给柳晓楠端来一杯热水,站在一旁对弟弟说:“跟你大哥哥好好学学,说话要算数,以后要好好学习。”

大男孩把伍艳丽推出房间:“大哥哥给我讲课,你又听不懂,别打扰我们。”

柳晓楠依照大男孩的那篇作文,逐句逐段边讲解边书写,把那篇五百来字的作文扩充到一千多字,以此来打开大男孩的思路。

大男孩惊叹:“你写作文不打草稿?”

柳晓楠说:“从来不打草稿。先打腹稿,构思成熟了再动笔,不过千八百字,一挥而就。你平时要有意识地锻炼这种能力,高考时节省时间。”

大男孩说:“你讲的比我们语文老师讲的都好,大哥哥以后可以办个作文辅导班,肯定有人喜欢听你讲课。”

“不可以这样说,这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体会。老师课堂上传授的知识是多年积累所成,千万不可忽视。”柳晓楠放松心态说:“不过,你的提议值得我去考虑。假如有一天我失去工作了,不妨办个作文辅导班看看效果如何,说不定也是一条出路。”

大男孩坚持要照着柳晓楠的字体练字,柳晓楠只好给他抄写几篇古文作为范本。

大男孩看了一眼在另一个房间里,不停地往这个房间探头探脑的爸妈和姐姐,神秘地小声对柳晓楠说:“我姐姐可能爱上你了。”

柳晓楠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着大男孩,故作镇定地说:“你不要胡乱猜测你姐姐,我和她同机台工作,这才找我来辅导你写作文。你才多大点,懂什么?”

大男孩不服气地说:“那种事儿谁还不懂一点?我姐姐平时根本不看书,可你写的小说她跟我抢着看,有时还看着你的照片偷偷地傻笑,那不是爱上你是什么?”

柳晓楠警告说:“你要是以后还想着让我辅导你写作文,就不要把水给搅浑了。”

抄写好几篇古文,柳晓楠看了看时间,恰好能赶上末班车,起身告辞。伍家爸妈说了几句客套话,态度却很冷淡。

爸妈的表现前后不一,伍艳丽深怕刺痛柳晓楠,使他心里不痛快,要送他去车站,借此解释几句。

柳晓楠坚决不肯让她送,大冷天的,楼道里又暗,还不知谁送谁。临出门前,他对大男孩说:“以后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助解决的,让你姐姐转告我。”

大男孩调皮地朝他挤着眼睛,暗示他什么都知晓。

末班车上乘客稀少,柳晓楠坐在车窗边注视着外面,城市模糊的夜景一一从他面前迅疾闪过,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记。他心里既轻松又沉重,感觉不虚此行,至少看清了现实的真相。

王艾青的观点是正确的,自己尚且年轻,社会经验生活经验严重不足,尚未在城市里立足扎根,情感问题,的确不具备条件提前多加考虑。

如果是真正的纯粹的,时间能够验证一切,暂且保留在心中岂不是另一种美好?

春节很快来临,纺织厂派出大客车,送农民轮换工回乡过年,厂门口又热闹起来。柳晓楠关小云于智勇他们带着大包小裹,装着给亲人们买的礼品,以乡为单位排队等候上车。

董小军拎着一个纸壳箱子找到关小云,说是送给她父母的一点礼物。关小云毫不推辞地收下,神情颇有些洋洋自得。

柳晓楠跟董小军开玩笑:“你应该跟我们一起走,到乡下去过个年,想当柳子街的女婿必须得了解农村的习俗。”

董小军看着关小云说:“现在去有些冒失,以后一定会去的,我感觉挺喜欢农村的。”

站在另一排的于智勇跟着起哄:“小云你发个话,他不是喜欢农村吗,我和晓楠把他架到车上去,不去也得去。”

关小云说:“我的事用不着你俩瞎操心,有能耐先解决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或许是心有灵犀,柳晓楠下意识地一扭头,便看见伍艳丽站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手臂放在胸前,悄悄地向他招着手。他走过去,伍艳丽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他。

柳晓楠摸了一把,软软的,他问:“这是什么?”

伍艳丽羞涩地说:“我用马海毛给你织了一条白围脖。弟弟爱学习了,天天照着你的字练写字,我不知怎么感谢你。”

说完,扭身匆匆地走开,生怕别人发现似的,没给柳晓楠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

行驶的大客车上,关小云坐在柳晓楠的身边,强烈要求看看伍艳丽送给柳晓楠的是什么东西。

柳晓楠不给看,关小云威胁他,不给看就把他的所有事情抖搂出去。无奈之下,柳晓楠只得拿出那个纸包,打开来,两个人埋下头去偷偷地欣赏。

这是一条一米来长的雪白围脖,用细细的马海毛线编织而成,细密紧致,表面一层细细的绒毛,手感柔软暖和。围在脖子上,定然洒脱飘逸温暖,给这严寒的冬季增添一道非凡纯净的风景。

关小云观察着柳晓楠故作平常的表情,愤愤地低声说:“你好有女人缘!那个害人精还没露头,这个就送来定情物,幸亏我没有搅和进这趟浑水。你别太得意,小心掉进女人堆里抽不出身,惹出一身抖落不掉的麻烦。不是什么多了都是好事。”

柳晓楠瞪了关小云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围脖收好。他记得上高中时,母亲拆了父亲积攒多年的线手套,细线细针,给他织了一件薄薄的线衣,费时费力还需有足够的耐心。

这条围脖弥足珍贵。他完全想象得出,在这一个月的有限时间里,伍艳丽如何费尽心思到商场去挑选毛线,如何躲避应对父母怀疑的目光和盘问,如何利用休息时间,一针一线抓紧时间编织,只为了赶在春节前交到他手上。

她把细腻温热期盼的女儿情怀,一丝一缕地揉进编织在纯白的围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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