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拔掉木雪舒身上的银针,再给木雪舒把了脉,发现一切正常了,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将木雪舒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挥笔写下药方子递给芜兰,“芜兰,你照着这张药方去太医院煎药来。”
“恩,好,”芜兰眼圈红红的,见到张太医的面色,顿时松了一口气。接过张太医递过来的药方,刚要站起身,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又跌坐在床榻上。
平息了一下心情,芜兰才站起身,抹了抹面颊上的泪水,向门口走去。
才拉开门,就看见绿露跪在门前,阿娜搀扶着一脸怒气的太后冷冷地看着绿露。
“这丫头真不懂事儿,来人,拉下去……”
芜兰呼了一口气,快步走至太后面前请安。“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蹙了蹙眉,不悦地说道,显然不满芜兰打断了自己的话。
“谢太后娘娘。”芜兰低首站起身,稳了稳情绪,这大半夜折腾的她疲累不堪,如今还要想法子应付太后。
“哀家问你,舒婉仪到底怎么了,这大晚上的,这么急着请御医过来。”毕竟这么晚了,后妃急着请御医过来,对于宫妃的名声不怎么好。
“回太后娘娘,我家主子遇刺了,伤的有些严重,所以奴婢才请张太医过来瞧瞧。”木雪舒之流产的事情宫里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个孩子依照主子的意思不想让宫里人知道,可里面的那一潭血迹怎么也要给个说法。索性能够顺藤摸瓜找出迫害主子的凶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什么?遇刺?”不等太后说话,阿娜紧张地喊出声儿,有些失仪。
芜兰垂下眼帘,淡漠地应道:“是。”
“这宫内好好儿的,怎么会有刺客……”
“皇后。”太后冷着脸,蹙了蹙眉喝了一声,显然对于皇后的失态有些不满。
阿娜却没有理会太后,放开扶着太后的手臂,向屋内急急走去。芜兰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儿,却咽了下去,对于阿娜的态度,芜兰越来越搞不明白了,若不是之前阿娜害木雪舒失去了孩子,芜兰可能会很肯定地认为她是真心实意待自家主子的,可……
太后见状,眉头紧紧地蹙了蹙,对于阿娜这样没大没小的态度,太后心里非常不爽,可阿娜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动。
太后敛去面上的神色,扶着宋嬷嬷的手也进了小屋。芜兰将手中的方子递给绿露,小声在绿露耳边儿说道:“绿露,你去拿着这张方子去太医院抓药,记住,除了越太医,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个方子,明白吗?”芜兰认真地看着绿露,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人看见了,木雪舒腹中的孩子肯定保不住。
“是,芜兰姐你放心,我会小心的。”绿露自然也知道,冷宫里的这种情况她也没法子应付,也就应下了这差事。
“恩,你小心点。”芜兰再交代了一句,便跟着她们进了屋子。
太后看到地上的一潭血水,蹙了蹙眉,再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脸色发白的木雪舒,迟疑了一下就要上前去,张太医颤颤巍巍地在太后面前跪下来,“太后娘娘还是莫要上前,婉仪娘娘伤的严重,老臣怕吓到娘娘。”
太后顿了顿脚步,看到被子上面的血迹,没有再上前,不是因为怕,而是这屋子的血腥味着实让人讨厌,“舒婉仪的伤口现在如何?”
“回太后娘娘,老臣暂时止住了血,暂时性命无忧了,只是,娘娘求生意识薄弱,况且娘娘伤的重,能不能好起来还是得看娘娘自己了。”张太医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说道。
“皇上那边儿可是派人去禀报了?”太后心里冷哼,她作为旁观者,可看的清清楚楚,冥铖对于木雪舒的感情,可真的不一般,她倒是期待看着这样半死不活的木雪舒,冥铖会是什么态度。
“回禀太后娘娘,早些时辰已经派人通知皇上了。”在宫里这么多年,太后和皇上明争暗斗了好些年,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嗯,”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知道了?为什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
太后对于冥铖的态度有些失望,到底是她看错了还是……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打扰张太医给舒婉仪医治了。”太后说着,再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满面担忧之色的阿娜,所有所思。唤了一声宋嬷嬷,太后便出了冷宫。
送走太后,芜兰再次推门进来,松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床沿上的阿娜,她面上的担忧之色不可能是装出来的,那那件事情……
“劳烦皇后娘娘探望我家主子,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娘娘也累了……”
“她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有醒来?”阿娜红着眼睛,看着芜兰和张太医问道。
“……”芜兰见状怔了怔,阿娜今日为木雪舒受伤之事接二连三的失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娜对木雪舒的关心,可既然如此,那她为何会迫害主子腹中的小皇子?
“回皇后娘娘,婉仪娘娘失血过多……”
“那就赶紧治啊。”阿娜红着眼睛冷声打断了张太医准备好的一番话。
张太医:“……”
这一夜,冷宫内的气氛异常凝重,所有轮流守着榻上的木雪舒,不敢睡得太熟。
然而,她们却不知道,同样一夜无眠的人,还有冥铖,冥铖站在木雪舒所居住的屋子的房顶上,愣愣地看着屋子里的烛光,冥铖屏住呼吸,听着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冥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她遇刺的事情,脚步不由自主地向这个方向走来,就这样傻傻地吹了一晚上的冷风,貌似还有雪。冥铖摸了摸冰凉的面颊,原来真的是雪。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可冥铖不想动,依然如一座雕像一般立在房顶。
可他到底要做什么呢?或者期待着什么?
冥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明明,屋内的那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颗棋子,但为什么会变了呢?变了?什么变了?让她进宫的初衷变了还是……
天渐渐的亮起来了,冥铖复杂地看了一眼木雪舒居住的屋子,抿着唇犹豫了片刻,最终,冥铖还是离开了冷宫,一切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大年三十儿,雪花整整落了一夜,地面上积了厚重的一层雪。都说“下雪不冷消雪冷”,冷宫内的炭火本来就是最差的,况且,这唯一的火盆也是阿娜悄悄派人送来的。屋子虽然窄小,可一盆炭火显然不够。
阿娜看着木雪舒青紫的唇色,将火盆移到床榻跟前,派吉丽雅和苏琪儿把坤宁宫的火盆端了过来。房间里顿时暖和起来。
芜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抿着唇没有说话,看起来阿娜不像是迫害木雪舒的人,那就说有人栽赃嫁祸?
芜兰拧着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皇后娘娘,奴婢可否问你一个问题?”芜兰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道,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宫里到底有谁想要害主子?还有,昨夜那黑衣人到底是谁?
阿娜也没有责怪芜兰失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迫害主子孩子的人?”芜兰直直地看着阿娜,认真的问道。
“不是,本宫不曾害过雪舒,也从来都不会害她。”阿娜看了一眼芜兰,将目光再次放在木雪舒苍白的小脸上,同样认真地回答道。
“那娘娘确定,那天做菜的时候都是亲手所为?或者说,那些菜食除了娘娘以后,还有没有人接触过?”
“……”闻言,阿娜也认真回忆那天的场景,除了自己的侍女之外,根本就没有人接触过菜食,可是,对于吉丽雅和苏琪儿,她还是相信的。
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阿娜沉声对芜兰说道:“那天只有我的侍女接触过菜食,可是,那都是本宫盛好了放在食盒里,才给她们二人的。”对于这件事情,阿娜这些天也在查,可也是丝毫没有头绪。
“娘娘确定吗?”芜兰想不明白,若是真的如此,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阿娜,那幕后之人又是怎么将这些东西放进菜食里的?然而,芜兰现在却很确定,这件事情一定不是阿娜做的。
“嗯,本宫确定,这件事情本宫也查了些日子了,可丝毫没有结果。”阿娜有些懊恼,她一向张扬自信惯了,突然发现在这件事情面前,她竟然没有丝毫头绪。
“娘娘,你也累了,早些回宫歇息吧。”芜兰却再这时下了逐客令,对于芜兰无礼的态度,阿娜也不计较,“既然如此,本宫就回去了。”阿娜看着芜兰半晌,淡漠地起身说道。
“奴婢恭送娘娘。”芜兰低头福身道,冷漠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阿娜拉开门时,一阵冷风夹杂着雪渣,迎面向她扑来,阿娜顿时感觉一阵哆嗦,回头再看了一眼木雪舒,这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出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