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敬永痛哭流涕之时,李则夫妇闻讯赶来。
二老急匆匆地入殿,看见敬永蹲于床前,礼节性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敬永转身见是李则夫妇,忙道:“愚婿见过岳父岳母。”
李则嗤之以鼻:“原来贤婿还记得微臣这个岳父啊!”
敬永一惊,道:“岳父恕罪,愚婿有错,还望岳父责罚。”
“哎哟。”李则没好气地,“贤婿可是大周的皇子,陛下的亲生儿子啊,微臣何德何能竟敢责罚于皇子?只可惜,我的苦命女儿啊,就这样葬送在这堂堂的淳王府中了!”说着,他忍不住老泪纵横跪于女儿床前咽咽哭泣。
李则妻子刘氏也早已忍不住丧女之痛,扑到床前嚎啕大哭:“女儿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丢下生你养你的父母双亲啊!女儿……”
刘氏哭得泣不成声:“孩子!为娘知道,你自幼聪明懂事,此番怎的如此糊涂啊?莫非是王府之中竟有人逼迫你?孩儿呀!你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未曾留给母亲,就这么离开了!”
雁儿趁机道:“老夫人有所不知,王妃此番遇难,乃是别有用心者为之,还望老爷老夫人为王妃伸冤哪!”
李则一惊,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扫视了一眼敬永,又打量了一番若筠,直盯得若筠浑身发毛。若筠被盯得不自在,脸颊绯红,正要往后退,被李则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王侧妃吧?怎么?你勾引老夫的女婿,害死老夫的女儿,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看热闹?是不是想要趁此机会入主牡丹苑哪?啊?!”
若筠被李则的凶相吓得瑟瑟发抖。痛哭中的刘氏听到李则的话也抬起朦胧的泪眼起身,她不由分说就给了若筠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场之人,包括敬永在内尽皆愕然。只听刘氏愤恨地道:“好你个大胆贱婢!你逼死了我的女儿,我要你抵命!为我的无辜女儿抵命!”
若筠呆呆地伫立在那里不敢动弹,眼中泪花满溢,敬永眼见若筠被打,欲上前护美,结果被李则硬生生阻拦:“王爷,此女害死了老夫的女儿,逼得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服毒自尽,你还要包庇于她吗?!”
敬永无奈,欲强闯阻止李则的阻拦,被李则厉声喝止:“王爷,平日里你行宠妾灭妻之举老夫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时至今日,老夫唯一的嫡女被这个下贱的奴婢害得丢了性命,你不能不给老夫的女儿一个明白的交代!即便没有给小女一个明确的交代,好歹也给我们两个老的一个交代!”
敬永思索半晌道:“岳父,月儿斯人已逝,王侧妃也心疼不已,再者,本王好歹也是父皇亲封的淳郡王,岂容你一介臣子在此大呼小叫?!”
“淳郡王?”李则讥笑,“正因你是淳郡王,陛下的儿子,老夫才把最疼的女儿嫁给你,你是郡王,是皇子,你要知道你享受着陛下的恩泽,享受着臣民的爱戴,理应知道自己肩上扛的责任,而不是一味地利用职权只宠爱侍妾而忽略了嫡妻,如此,你可对得住陛下,对得住大周?!”
此语反而让敬永有些释怀:“你说的没错,但是,包括父皇在内,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侧妃情深意重,月影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求飞黄腾达,不求功名利禄,只求与侧妃粗茶淡饭、闲云野鹤,如此,足矣!”
“你看到了吗?是你这个祸水害了王爷,害了我的女儿!”刘氏突然越众而出,再次打了若筠一巴掌。
敬永有些恼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若筠即便犯错,岳母哪能在此又打又骂呢!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刘氏愤怒不已,“我不是君子,我是目不识丁的民妇!我只是一个死了女儿的老母亲!王爷,昔日,你擅自带江南女子进京,又屡次为了此女见罪于陛下,如此,可成体统?!”
敬永被问倒,他深感自己已无力保护若筠,显得焦头烂额。倒是李则上前道:“老夫的内人说得没错啊!我的女儿还这么年轻,让我们两个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却还在这里喝斥你作为长辈的岳母不成体统!敢问王爷,你体统何在?!”
少顷,烦忧不已的敬永道:“月影之死,我难辞其咎,还望二老看在愚婿的份上,不要迁怒于侧妃及旁人。”
李则颇为不服,道:“旁人也就罢了,王侧妃那是断断不容!此女是害我女儿的罪魁祸首,怎能就此逍遥法外?!”
敬永辩解道:“若筠不过一介弱女子,你何必要步步紧逼于她?!”
“一介弱女子都能让王爷神魂颠倒,情愿违抗圣旨,若是强势,王爷岂非要被此女牵着鼻子走?一介弱女子尚能逼死我的无辜女儿,若是有那么一星半点气力,岂非要断送大周的江山?!”
刘氏亦不依不饶:“王爷既说步步紧逼,为何不说王爷是如何逼死我的女儿的,此女是如何逼死我那可怜的月儿的!我的月儿,她好无辜!她才二十二岁!”她说着,趴在女儿床前,无法抑制地嚎啕大哭。
李则眼看女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妻子哭得死去活来,他静静地蹲至女儿床前,抚摸着女儿冰冷的小手,不由老泪纵横:“女儿啊!我和你母亲把你捧在手心里十七年,从未想到会是今日般悲惨!孩儿啊!是父亲忽略了你!”
末了,他满含热泪,吃力地起身,对着敬永一字一顿地道:“王爷,你放心,月儿,我不能让她白死,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公道,我李家功在社稷,我就不信,以我李家的威望,动不了你一介卑微的侍妾,动不了你一介匈奴后人!”
咬牙切齿的李则,愤怒地看着敬永,复又鄙夷地扫了眼若筠,继续道:“我要让月儿的冤魂时刻萦绕在牡丹苑,时刻萦绕在整个淳王府,让你们时刻都能感受到月儿的亡魂哭泣!”
李则的话,让若筠浑身发颤。李则看到,继续道:“老夫好歹也是大周功臣,明日,我便启奏陛下,废了你的侧妃之位,废了你的侍妾之位!让你永生永世都忍受痛苦的凌迟!”
“老爷为何直接启奏陛下杀了那贱婢的性命给月影陪葬?!”刘氏火上浇油。
没想到李则嗤之以鼻:“就那贱婢也配陪葬?也不怕脏了月儿?”他恶毒地道,“我不会求陛下赐死于她,我要让她生生世世享受痛苦和内疚的摧残!”
刘氏这便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月影早已冰冷的遗体黯然神伤,痛哭流涕。
牡丹苑月影寝殿内和一片狼藉,只听敬永换了种口吻道:“岳父岳母,今日在此大闹我淳王府,可曾想过,如此不仅让月影走得不安心,还让此硝烟弥漫,可曾顾到大周的颜面?!”
不料,此语激起了李则的强烈愤慨:“安心?我的月儿自嫁入你淳王府,何曾有过安心?你每日里只宠侍妾,丝毫未把月儿当回事,你可想过她的感受?你是安心了,你的侍妾也安心了,如此,你们便将老夫的女儿置之度外,从此生死性命与你们无关,是吗?还嫌我们在此大闹你的王府?!”
敬永义正辞严:“淳王府乃父皇亲赐予本王,本王好歹也是皇子,你功劳再大,也终究是大周的臣子!这皇子岂容一介臣子在此诬蔑?!”
李则并未退缩,反而振振有词:“皇子?一介匈奴后人也敢自称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倒要看看,一个不被陛下放在眼里的大周皇子,究竟是怎样扳倒当朝权臣的!”
“我从未想过要扳倒岳父,扳倒大周的臣子,我只求太太平平,做好自己的本分!”
“本分?!”李则嗤笑道,“你的本分就是宠爱你的侍妾,忽略你的妻子吗?”
敬永被李则的讥笑弄得满脸通红,不知作何回答。李则继续道:“我李家功在社稷,大周的皇后无一不出自于李家,如今,老夫唯一的嫡女不仅未能成为未来皇后,还死于非命,老夫绝不能就此罢休,淳郡王,老夫的女儿死在你的手里,老夫的妹妹、当今的皇后娘娘当日落难也是拜你的母亲密妃所赐!如此,老夫与你,从此势不两立!”
敬永闻言,反倒一脸的云淡风轻:“一切但随岳父意愿,愚婿从来不知争夺为何物,更不知如何去见罪于人。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原来你还有良心哪贤婿!”
“岳父恕罪,虽说月影之死有些蹊跷,但终究不是无缘无故,你可知晓昔日月影三番五次地挖空心思欲折磨于我的侍妾,屡次欲至我的侍妾于死地,难道是愚婿欠良心,而你的女儿心存善良吗?”
李则无所谓地摆摆道:“正妻教训侍妾本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何需拿上台面来评论?”
“侍妾也是人,不是一件摆设!”敬永义正辞严。
”只怕我的女儿在王爷眼中连件摆设都不如!”
“那是她咎由自取!”敬永厉声喝斥,“本王原对月影之死心存愧疚,但岳父岳母步步紧逼,让我仅存的一点愧疚也消失殆尽。岳父既要与我势不两立,也并无不可,从此我的岳父不是旁人,乃是我侍妾的养父金龙先生,仅此而已。”
李则气得脸色发青:“好你个匈奴后人,竟敢对老夫如此猖狂无礼!”
敬永毫无惧色:“一介臣子胆敢对当今陛下之子如此傲慢,论罪当处!”他说着,对侍卫道,“来人哪!送客!”
李则被逼无奈,只好拉着刘氏告辞,临走愤愤地道:“淳郡王,你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