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绍筝愕然地看着姬明月,言语磕绊。
因为情绪的变化,她抱着姬明月的双手下意识地离开了自己的嘴边。
温热的感觉远去了,即使还被绍筝包攥着手掌,姬明月还是觉得凉意透了上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对于修习登仙之术的姬明月来说,着实陌生得很。
“是不是你的伤!”绍筝话音未尽,身体便已经倾上前,拥住了姬明月的身体。
姬明月那个不由自主的寒噤,看得她胆战心惊。
她怕,怕姬明月的伤复发。毕竟,若非伤重,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地打起了寒噤?
绍筝读过医书,知道人在失血过多的时候,会不受自己控制地冷得打哆嗦。
她这么情不自禁的一抱,遭殃的,是被夹在两个人之间的小狐狸姬墨璇。
姬墨璇“呜呜”地哼唧了两声,连脑袋和身子一起被桎梏在了绍筝和姬明月的身体中间,怎么使劲儿往外拔,都动弹不得。
姬明月被绍筝紧紧抱住的一瞬,那股子属于绍筝的体温便恣意地侵.略而来。
姬明月呼吸一滞,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在那一瞬,她几乎忘却了刚刚自己因为什么而用那种诡异的眼神儿盯着绍筝。
幸好有姬墨璇的哼唧,姬明月才不至于沉迷于绍筝的拥抱,而无法自拔。
她的脑子立时就回复了清明,接下来做的,当然就是一把推开了绍筝。
绍筝被姬明月推得猝不及防,怀抱登时松脱开,两只手犹扎着,关切而忧虑的目光却未松缓分毫。
姬明月懂得她眼神的含义,一时间说不清楚自己是欢喜于她的在意,还是紧张于她的在意。
“我的伤已经没事了。”姬明月简单答道。
当真?
绍筝以目光追问着。
“在你眼里,我的话就这般不可信?”姬明月一眼横过去。
绍筝微窘。
当然不是你的话不可信,而是……
“你……答应我,不要骗我。”绍筝定定地看着姬明月。
她还是担心,姬明月对她有所隐瞒。论起隐瞒她这种事,这个女子,可是手到擒来,熟练得很。
姬明月再次横了她一眼,不想与她继续纠缠下去这个问题。
于是,姬明月抱了姬墨璇,揉着姬墨璇的脑袋和身上绒绒的软毛,安抚着。
而与此同时,姬明月的心头则划过了“幸好有璇儿在,才不至于彼此太过尴尬”的一闪念。念头闪过的刹那,姬明月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垂眸遮掩下了眼中的异样。
绍筝的怀里空了,手中更空了,连之前还能包裹在双掌之间的柔荑都飞了,心中顿时觉得空落落的,看向姬墨璇的目光很有些怨念——
羡慕的,嫉妒的……
若她也是如姬墨璇似的,是那么小小的一只绒团子,姬明月也会抱着她,安抚她吧?
这个怨念刚刚跳过脑际,绍筝就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太没出息了!和个丁点儿大的孩子比什么!
她的志向,难道是被姬明月当奶.娃娃一般宠着哄着?当然不是!
她要做的,是成为能保护姬明月的人,是能守着姬明月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抱负,高远着呢!
想及此,绍筝拔了拔脊背,眉目间透出些意气风发的英姿来。
收到的,却是“奶.娃娃”姬墨璇的一个幽怨的眼神:“你差点儿挤扁我的脑袋!”
姬墨璇恼声抱怨着。
说罢,仍觉得脑袋被绍筝之前挤得发疼,又愤然道:“你想抱姑姑,你就直说嘛!干吗挤我!”
她不通世情,看不懂更没意识到绍筝与姬明月之间有什么古怪,本是无心的埋怨之语,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姬明月和绍筝心里面都有鬼,闻言,两个人皆红了脸。
姬墨璇自顾抱怨了好几句,都没听见绍筝有什么反应,心里也觉得怪得慌。她抬眸一瞧,竟是瞧见了绍筝的脸上泛着诡异的樱红色,表情有些僵;自家姑姑的脸上也泛着红色,神色古怪。
“你们这……”
你们这是怎么了?
然而,小狐狸的话还未说完,毛茸茸的身体就悬了空。紧接着,她就被姬明月拎到了旁边,按在那儿。
“你安分些吧!”只听姬明月淡淡道。
吓!姑姑不高兴了?
姬墨璇被自家姑姑直挺挺地墩在榻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姑姑面无表情,双颊上犹挂着可疑樱色的面旁。
她再不通人情世故,对于自家姑姑的情绪,还是掌握得极精准的。
姬墨璇不怕绍筝,但对自家姑姑是又敬又怕。姑姑心情好的时候,她还敢尽兴撒欢儿;姑姑真不快活的时候,她也不敢造次。
姬墨璇于是老老实实地在姬明月墩下她的地方伏着四爪蹲坐下,又变回了那个乖巧的小狐狸。
姬明月面色稍缓,却仍是有些难以面对绍筝的意思。
绍筝的神情也有些不大自然,脑子里缠缠绕绕、挥之不去的,一直是姬明月羞赧晕红的面庞。
这样清冷的人,竟也有那般模样……绍筝心神轻荡。
她浑没意识到她自己羞赧的模样,在姬明月的眼中是怎样的,只觉得姬明月樱红的双颊美得不可方物,令人既觉怜惜十分,更觉心痒得厉害,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道:“总之,你放心,那些,我定会想起来的!”
这话,落在姬明月的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姬明月秀致的眉峰向上挑了挑,心道我放心什么?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又有什么可放心的?你想起什么,与我有什么相干?
她雪色的眸子沉郁下去,如幽不见底的深潭,睨向绍筝道:“你想不起来如何?你想起来又如何?”
绍筝被她的反问,问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半晌,方意识到,姬明月所想的,或许与她所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姬明月因为她的呆怔而心中腾起燥火来,暗咬贝齿,恨恼起自己来——
正是她自己,之前在青丘之国,脑子一热送了绍筝传说是存了天狐神华一点鲜血的血珀的。彼时,她还觉得,这个青丘之国的宝贝,能够庇护绍筝的安全。
而今想来,真真是可笑之极:天狐神华,青丘之祖,东皇太一的亲信之一;传说中曾与东皇太一相恋的女子……
若绍筝的前身,就是东皇太一,恰如泰白山中种种迹象所证实的那般,那么,天狐神华的遗物交给她,那不就是得其所终?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全?
自己的拳拳关切之意,竟然无意之中成全了祖先和东皇太一!这算什么?
姬明月越想越觉得心里别扭得要命。
这算是对祖先的恭敬孝顺?算是身为青丘之国护国尊者应尽的职责?还是算……
姬明月一时之间细想不出还算什么,她此刻最大的感觉,就是窝火,十分的窝火,无从叙说的窝火!
她索性扭转了身子,撇下绍筝,自顾起身,穿靴起榻。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面对着绍筝了。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下一瞬会不会冲动之下扯下绍筝脖颈间挂着的那枚血珀——
不用想,那物事,现在一定就被绍筝挂在脖子上!
绍筝没料自己一句话会引起姬明月这样大的反应,愣神一下之后,忙迅疾起身,扶住了姬明月因为受伤体弱猛然起身而趔趄的身形。
又是这熟悉的体温!
绍筝的身体一贴上来,姬明月就明锐地感觉到了,心中的恼意更甚。
“你别碰我!”姬明月咬牙道,声线中的冷意扑面而来。
绍筝的手臂一僵,像是被她的冷言冷语冻住了一般。
姬明月一滞,双眉蹙起:绍筝的眼底,满是被自己冰冷拒绝的刺痛。
姬明月的心,于是也似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戳得她肺叶都发痛,连带着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绍筝僵直手臂的当儿,姬明月已经快步行至窗前,沉着脸,看向窗外。
唯有如此,她的呼吸才能稍微顺畅一些。
良久,久得姬明月几乎要以为绍筝从此将要对她不理不睬了,身后方传来了熟悉而沉闷的声音:“究竟是哪句话,或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痛快?”
含着委屈和焦灼的嗓音,再一次让姬明月的心脏疼了起来。
木质的窗棂,被素白的手掌攥紧。
姬明月的手掌,微微颤抖着,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她不想这般同绍筝别扭,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因为在意,因为太在意,才会别扭,才会控制不住情绪。这个道理,姬明月焉会不懂?
恰恰因为懂得这个道理,姬明月才更觉胆战心惊:她这是深陷于那个叫做感情的深潭,已经无法自拔了吗?
姬明月更觉得寒意透骨:求而不得,一生自苦,这便是她的命运吗?
两个人正胶着间,忽然,走廊中传来了阵阵刺耳的声音——
“贼子!留下命来!”是昆离撕破喉咙般的高吼声。
紧接着,就是迭起不止的打斗声和兵刃交错声……其间,更夹杂着女子焦急的呼喝之声。
是师父的声音!
绍筝倏的睁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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