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风卷起地上的枯草呼啸。.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驻扎在断雁岭附近的西北军营,此刻静悄悄的。
大多数的将士都已经陷入了黑甜的睡眠。一队队巡逻的军士依旧如往常一般,有序地穿梭在帐篷和篝火之间。
两三个黑影躲避着岗哨,熟练地翻进了其中一个帐篷里。
随后几十名士兵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分头嬉笑着与巡逻的士兵们打着招呼,勾肩搭背,然后在他们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将一把把泛着乌蓝光泽的匕首刺进他们的腹内。
很快巡逻的士兵们纷纷毙命,被悄无声息的拖进一处空帐篷里。这些凶徒们继续履行着被他们杀死的士兵的职责,装模作样地在营地里巡逻。
军营里的将领和士兵们犹自酣睡着,四野里一片寂静。
暗淡的星光之下,一‘波’黑影如‘潮’水般从地平线朝着这边涌来,当先的几个黑影飞快的‘逼’近,连滚带爬地向营地这边飞跑过来。
这些人正是西北军营的斥候。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很快地迎了上去,很快就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全部杀害。
而在最中央的营帐里面,一个最多不过十岁模样的孩子,抬起稚嫩的双手‘揉’着眼睛,穿着小号骑兵式样的棉服,睡眼惺忪地从主帐走出来。
篝火的光芒随着风声摇曳着,夜空中的星斗灿烂明亮,穿梭在营帐之间的秋风刺骨地冰冷。
瑾宁高一脚低一脚地蹒跚走着,‘迷’‘迷’糊糊间一头闯进了堆放尸体的帐篷里,顿时清醒过来。
紧接着,帐篷外面不停地响起刀子刺进身体的沉闷声音,和一声声不甘的闷哼。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正在惊恐万分之时,帐篷里面有一具“尸体”突然动了动,原来这名士兵还没有死亡。他艰难地撑起身体,乌紫的嘴‘唇’流着腥臭的黑‘色’血液。
她认出这名士兵,正是一位名唤万文德的巡逻将士。于是连忙凑了上去,小声地喊道:
“万叔叔,万叔叔,你醒一醒,你怎么样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地一声火光冲天,一蓬鲜血“噗”地喷在了帐篷上。
那姓万的将士眼里又恢复了一些神采,猛地将身畔的瑾宁拽了过来,死死地藏在了身体底下。
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口鼻里流出来,顺着瑾宁的脸侧,一滴滴地滴落到了泥土里,他翕动着嘴‘唇’费力地吐出了几个字:“向南……逃,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刚落,便听得“扑”地一声,一把长刀突然地劈开了帐篷。
两个叛军从裂口外猛地冲了进来,他们仔细地环视了一圈,却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异常。
其中一个叛军低声抱怨道:“我就说他们都死透了吧,你非说有动静。中了蚀骨毒的人,没有能活得下去的。”
“还是小心点好。”二人说着,慢慢离开了帐篷。
瑾宁屏住了呼吸,心砰砰砰的直跳,躲在那个名叫万文德的将士的尸体下面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叛军突然又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怀疑地将四处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才又向外面去了。
此刻沉睡着的士兵们纷纷惊醒,拿起兵器就与‘混’进来的敌军战在了一处。
熊熊的火光中,无数士兵拼死砍去了敌人的头颅,却死在了袍泽的刀下。鲜血泼洒在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一个个头颅圆瞪双目,至死也不肯闭上双眼。
火光冲天,刺耳的喊杀声响彻天地,密密麻麻的尸体摞了一层又一层。寒风呜呜地怒声咆哮,仿佛其中回‘荡’着无数冤魂不甘的怒吼。
此刻,西北军营的中军大帐里。
东方翊口吐乌血,一支长剑‘插’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乌紫的血液已在脚边积了一小滩。
他喘息着,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面前仍然站立着的,那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男子。两盏油灯的照耀下,帐内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七个同样身穿黑‘色’紧身衣的人,鲜血正从他们的身体里缓缓地流出来,浸黑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泥土。
可是这名男子却活了下来,与西北军营的主帅,东方翊对峙着。
“浮图十八鬼,果然名不虚传。”东方翊咳出了一块乌黑腥臭的血块,缓缓地说道。
那‘蒙’面男子面‘色’陡然嫣红起来,喉结发出一声“咕咚”的轻响,一滴鲜血从紧闭的双‘唇’溢出,缓缓地流了下来。
他轻声说道:“东陵王,果然深不可测。你早已身中剧毒,还能接连斩杀了我的十七位兄长,若是你的西北军中没有叛徒,今日我等必然惨败。”
语调生硬,却不像是大臻朝的人。
东方翊惨然一笑,用力拔起了地上的长剑,剑尖斜指着对面的男子,说道:
“来吧,你我一决生死!”
那‘蒙’面男子竟也笑了,然后他缓缓说道:
“我不想与你决战,现在你投降是最好的选择。”
“休想!”
东方翊怒吼一声,持剑的手瞬间便朝着敌人刺去!
‘蒙’面男子艰难地躲过这一剑,面‘色’淡然,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
“你投降,我就放你的‘女’儿一条生路。”
东方翊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瞬间面如死灰,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连连吐出数口腥臭的乌血,跌坐在地上。
一时间大帐内一片寂静。
外面的喊杀声也渐渐地变小了。
经历了多半夜的厮杀,叛军和敌军占领了整座军营,开始将粮草和辎重一车车地拉走。
浓厚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四周的黑暗中,饿狼的嚎叫和野狗的呜咽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身影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踟蹰着,一双双饥饿的,泛着绿光的眼睛里燃着熊熊火焰。
那堆着尸体的帐篷里,万文德的尸体早已僵冷,瑾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悄悄地跑出去了。
很快这里又进来了两个叛军,其中一个举着火把,另一个将一坛烈酒倒在了尸体上面。“哄”地一声,火光猛地窜了起来,很快便将整座帐篷吞噬在火海里。
军营之外,一辆辆运送粮草的车子排成了长长的队列,向着敌方的军营而去。
走到了半路上,一辆粮草车子突然停了下来,监管车队的将士立刻纵马而来,居高临下地问道:
“该死的,你想干什么?耽搁了差事,小心你的狗命!”
那推车的士兵弯着腰连连讨饶:“大人,小的吃坏了肚子,急着想去方便。实在是憋不住了。”
说着,这士兵的肚子里传来了一阵咕噜声,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那名骑马的将士捂住鼻子,连忙挥手示意他自去远远的地方,驾着马儿向前跑了两步,又喊道:
“后面的车子都跟上来,那个谁,要是掉队了让老子在先锋那里不好看,老子就活剥了你!”
路旁的草丛里立刻传来了一声回答:“是!大人!”
后面的车子陆陆续续地绕过这辆粮草车,推车的士兵们都忙不迭地推着车子向前跑去,将闹肚子的士兵和他的车子远远地抛在身后。
骑马的将士来回跑了两遍,回头朝着后面的车子瞟了一眼。
在车辕上火把的照亮下,好像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车上翻了下去,钻进了一旁的草丛里。他顿时心生警惕,纵马向前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却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生‘性’多疑的骑马将士取下背上的长弓,拈起一根箭矢缓缓地搭在了弓弦上。
车队渐行渐远,这辆孤零零的粮草车旁边一片寂静。
他侧耳分辨着枯草里的动静,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一瞬间,长弓被拉成了满月状,箭矢如流星般‘射’向了草丛中的一个黑影。
那将士听着箭矢传来的响声,分辨出不过是钉进泥土里的声音,便暗道自己想多了,纵马向前方追去。另一侧,那个闹肚子的士兵也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推着车子撒‘腿’朝车队追去。他已经掉队很远了。
旷野里恢复了黑暗和寂静。
良久,一片枯草突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一根箭矢被拔了起来,雪亮的箭尖反‘射’出一点寒冷的星光,箭头上散发出温热的腥甜气味。
“呲啦”一声,撕破布条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枯草堆里站了起来,看了看天空中的寒星辨别了下方向,一瘸一拐地朝着车队相反的方向走去。
黑夜里的寒风送来枯草唰唰的声音,将满十岁的瑾宁一步一步褪去了稚气。
此后再也没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在这场战‘乱’中被彻底地焚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