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励却从孟紫川手里夺来匕首,决绝地横在自己脖子上,他笑得风轻云淡,“何震,我身后的小兄弟是无辜的,你放他走。否则,我一旦利刃封喉,你即使得到我的心脏也没用。”
孟紫川不明白他二人之间如何解蛊,只是被身旁萧瑜励决绝的眼神骇住,她低声祈求道:“王爷,万不可意气用事,你我合力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萧瑜励朝她温润一笑,好似一只凄美的蝶,他轻声问道:“倘若你我能活着出去,你会跟本王走吗?”
说话间,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宽阔的肩膀随之抖动。
孟紫川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悲伤,鼓励道:“王爷,我不稀罕你的性命。我们一起杀出去,要是能侥幸活下来,我一定跟你走。倘若咱俩不幸被刺身亡,黄泉路上我们相互为伴,倒也不孤单。”
萧瑜励摇了摇头,柔声道:“本王只想叫你活下去。”
何震虽发现孟紫川是名女子,却不知道对方是何来头,即使留下她的性命,对他也没太大影响。
他必须在萧瑜励活着时摘其心脏,子虫就藏在萧瑜励继续跳动的心脏里,他服下子虫就能解除身上的蛊毒。
倘若萧瑜励在他活着时,以同样的手法服下他心脏里的母虫,那么就能解除萧瑜励身上的蛊毒。
萧瑜励素来心思缜密手段变幻莫测,他不愿继续跟萧瑜励耗下去,万一发生变故,死的就是他。
此次好不容易跟安国的帮手设了一个圈套,将萧瑜励引到此处,他万不能失手。
想到这,何震对萧瑜励道:“本将军给她一个机会,叫她赶紧滚,免得本将军反悔,拿到你的心脏后依旧派人将她女干杀。”
“你敢!”孟紫川跃了出来,她强势夺下萧瑜励手里的匕首,凶悍盯着何震,厉声道:“干你女未的,你当老娘好欺负啊!”
说着,她奋力跃了起来,打算扑倒何震,擒贼先擒王,即使没多少胜算,但也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哪知,身后的萧瑜励竟猛地拉住了她。力道失衡,她登时跌进萧瑜励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孟紫川大为不解,又不好给萧瑜励发怒,只能低声询问。
“本将军今日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何震实在看不下去他二人的亲昵,死到临头还想着恩爱,萧瑜励果真是绝望了,生前不能柔情一把只好死后放纵自己。
眼见何震的下属冲了上来,孟紫川更加着急,哪知萧瑜励面色依旧镇定,只是手上用劲,把她抱得更紧了。
何震的利刃闪电般刺向萧瑜励,孟紫川欲出手接住冒着寒光的利刃时,突然,眼前银光一闪,何震的利刃便被银鞭缠绕。
孟紫川抬头望向洞口,一眼就看到凶悍的半夏,以及她身后数不清的援助。
孟紫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得救了。
半夏武功极高,她立即与何震展开一场激烈打斗,小陈随之加入战斗。
不大的洞穴里充斥兵刃相接声以及死士们的嘶喊身,好不悲壮。
当小陈徒手掏出何震心脏的那一刻,孟紫川隐隐猜到萧瑜励跃下悬崖救她,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那颗刚被感动、温暖的心,倏地又凉了下来。
半夏挑出何震心脏中的母虫蛊恭敬送上,萧瑜励温和的脸上尽显厌弃之色,最终蹙眉将蠕动的母虫咽了下去。
不多会儿,萧瑜励明显感到腹内一阵绞痛,他蹲在地上不得不粗重喘息,密集的汗水从他额上滑落。看上去痛苦极了。
半夏焦急问道:“王爷,你怎么样了?”
遂又朝小陈抱怨,“下来时就该把乐正大夫带上,你看王爷现在这副痛苦模样,该如何是好?”
小陈只是听半夏抱怨,既不怒也不恼,他目光沉静地看着萧瑜励,随即蹲在地上,问:“王爷,属下怎么做你才能舒服点?”
半夏继而又是一惊,问道:“乐正大夫的法子是不是不凑效?为了做这处戏,王爷故意从崖上坠了下来,可是吃了不少苦。”
听到半夏如此说来,孟紫川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又酸又涩。
这个世道的人,个个都会做戏,她竟然相信了。
不告而别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离开这个洞穴后,萧瑜励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楚国摄政王,而她依旧是辰王府的嫡王妃。
从此,尘归尘,路归路。
哪知萧瑜励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力道之大,捏的她生疼。
她忽而又心软下来,萧瑜励现在应该很难受吧。她只好蹲在地上,轻声询问:“王爷,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别走。”萧瑜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继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滩墨绿色的秽物,溅了孟紫川一身。
吐过之后萧瑜励逐渐平静下来,疼痛随即消失。但背后的伤口依旧渗血,忙碌一夜的他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崖底回到凤阳城时,天已大亮。孟紫川又冷又饿,毕竟从那么高的悬崖跌下,身上也有好几处擦伤。
她看了一眼昏睡的萧瑜励,准备给半夏告辞。
半夏却冷声叫住了她,“听小陈说,你是女子?昨天王爷随你一起坠崖,并不是想奋不顾身地救你,而是为了引出暗处的何震,制造弱势假象,方便我们一举拿下何震狗贼。你别自作多”
“半夏姑娘,我想你搞错了,我孟紫川乃辰王嫡妻,你认为我会觊觎他国王爷吗?”孟紫川忍住心中委屈,故作强悍地打断半夏的话。
她只能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尊严。哪怕说的都是言不由衷的假话。
言罢,孟紫川留下错愕的半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转身那一瞬,泪如雨下,淋湿这个冬季。
她踉踉跄跄回到辰王府,跨进大门时还在想如何给辰王交代这两日发生的一切,哪知偌大的辰王府只有喜鹊在等她。
辰王自昨天正午去了远山寺,还没回来
腊月飞雪,严寒刺心。
孟紫川眷蜷缩在罗汉榻上,双眼空洞地盯着熏笼发呆。喜鹊见她神色不对,亦不敢打扰。
一处幽静的别院里,顾星移和陈宏笙坐在凉亭里相顾无言,顾星移一脸愠怒,严肃地瞪着不敢出声的陈宏笙。
门外有小厮进来禀告,辰王府于半个时辰前安全回了王府。
陈宏笙眼前登时一亮,讨好般对顾星移道:“我就是说孟紫川福大命大,一定不会出事的。你看还不是被我说中了。”
“陈宏笙,你还不知你错在哪里?”顾星移向来宽厚从容,此刻却是黑了脸,“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她并非辰王良配,昨日你就不该急吼吼地给辰王通风报信,你我私底下解决就对了。这种小事,你我还解决不了了?”
陈宏笙被骂得难堪,他厚着脸顶嘴,“魏雪仪是辰王心爱的女子,你我并不是不知。她身上发生那种事,我怎能继续隐瞒表弟呢?”
顾星移真起身一把提起陈宏笙的衣领,低声吼道:“她何止第一次”
顾星移的话戛然而止,别人的秘密,他也是无意间撞上的,也不好到处宣扬,只得烂在自己肚子里。
总之,他不喜欢冰冷如霜的魏雪仪就是了。
陈宏笙神思恍惚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若有所思地说:“万一表弟对魏雪仪是真爱呢,就像我对常青青那样。我们爱的女人曾是自家大哥的未婚妻,这有错吗?”
顾星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纠正道:“魏雪仪跟常青青不一样。”
陈宏笙懵懂地看着严肃似铁的顾星移,当时并不明白这话的深意。几年后,他看着疯狂成魔痛不欲生的表弟,恍惚间想到今日的对话,他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精髓。只不过,一切追悔莫及。
凌晟鸣疲惫不堪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对顾星移道:“你帮我把隐修找回来,雪仪身子过于羸弱,只有隐修能救她。”
顾星移抬眸定定看着他,正色问道:“昨日你声势浩大的搜寻魏姑娘,你可曾想过多年的谋划会付之一炬?在你调走所有人手时,你可曾想过你跟楚国摄政王还有盟约?在你抱着魏姑娘悲伤难过时,你可曾想过孟紫川坠入崖底不知生死?”
凌晟鸣脊背猛地一紧,顾星移的话句句戳心,他无力辩驳。
昨日,他的确冲动了,差点毁掉自己搭建六年的宏图,差点落得背信弃义的称号,还有他对不起孟紫川,毕竟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嫡妻。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凌晟鸣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低声问道。
顾星移讽刺道:“你问我作甚,我又不是她的丈夫。既然这里没事,我就回奉常府了。”
陈宏笙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他也不想跟辰王单独相处,忙道:“咱们一起。”
“慢着!”凌晟鸣开口叫住他二人,郑重说道:“有件事我想现在就告诉你们。”
已经转身离去的二人立即停下脚步,陈宏笙回头看了一眼他,嬉笑道:“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要娶魏雪仪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