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他称呼您为教授。”范团与邓文海坐在还算舒适的轿车后座，看着前排开车的梓智，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您之前是大学老师吗？”
“是的，‘灾难’来临之前，我供职于菁华大学，教物理的。梓智他们，大都是我的学生。”顿了顿，邓文海补充道，“理论物理。”
范团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菁华大学在灾难以前，以及灾难来临之后的一段时间后都是国内，乃至世界上的顶尖学府。
很多人甚至都将结束灾难的可能性寄托到了这座国人最为骄傲的学府上。
难怪这个营地奢侈到使用十万伏特电压的围栏，甚至还有路灯这样的东西。
要知道在资源紧张的现在，电力的供应一直是所有势力的头等大事，也是最难以令人满意的大事。
而在这里，电力的使用几乎令人觉得达到了浪费的程度。
范团这一路所见的营地，除了少数势力强大的之外，很多营地别说是路灯了，连给平民区通电的程度都做不到。
而势力强大些的，最多也就是能够保障平民有限度的电力使用。
借助于交通工具的方便，还有道路的通畅——与大多数营地一样，邓文海的营地同样施行了宵禁制度——轿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建设在营地中心最高点的堡垒——这座营地的心脏。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五六点，天边已经开始出现了亮光，但路灯还依然亮着。
两扇五米多高，各自宽达两米左右的巨大金属大门在几人的车头前带着机械的轰鸣声向内侧打开。
甚至就连大门这样完全可以使用人力的地方，他们也选择了使用电动。
驾驶座上的梓智简单地与前来问询的卫兵聊了两句，车辆便开了进去。从始至终，卫兵甚至都没有要求范团下车。
进入最外侧的大门不久，梓智就将车停到了一处应当是专门划分出来的露天停车场。
相比较占地庞大的基地，大约只有五十多个车位的停车场算不上大，而且连同他们刚刚停下的车辆在内，停车场中的车辆只有稀疏的几辆。
看来营地中的电力供应很发达，然而在其他方面却并没有超过其他营地。
离开停车场后，梓智又带着他们向着堡垒左翼的一栋似乎是办公楼改造的建筑走去。
没有经过包括搜身在内的任何防范措施，跟在邓文海身后的范团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便进了这座营地核心。
这不知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强大的自信？
范团看着身前走路步伐稳健，毫无老态的邓文海，有些嘀咕。
或许兼而有之？
这座坐落在营地中心的府邸，其巨大的规模是范团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因为知道营地的管理者中有一位b级以上的强大异能者，范团并未打算太过靠近此处，而从远处来看，难以窥得全貌。
就在跟着邓文海又绕过一个拐角后，一阵起初并未引起范团兴趣，但在听清之后颇为令他惊喜的声音清晰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难道是……”范团难以置信地指着方才几人经过的一处建筑，令在废土中经历过许多风浪的范团都表示震惊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邓文海看着范团惊喜的样子，心中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的好感又多了一层，“不错，这里就是学校。不过是初级学校，只面向8岁到12岁的小孩子。更加深入的教育，目前的条件还不成熟。”
“您是如何做到……让家长们同意将孩子送来的。”
在这样的末日，即便是小孩子也无法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现如今，任何一份可能的劳动力都是极为珍贵的。
即便邓文海可以容忍营地中的小孩子不工作和纳税，他们的家长也不会同意就这么白白“浪费”他们的劳动力的。
对这一点，范团曾经有过深刻的体会。
两人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似乎都忘了此行的目的。
而邓文海好像对于有人对他创办的学校感兴趣而感到开怀，也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反而细致地与范团聊了起来，“当然是有偿的。
“如果家长原因将他们的孩子送到学校学习，那么每送来一个孩子，家长就可以每天获得一人份的补给。当然，这个补给的额度是有上限的。”
“那您不担心有人用偷来，或者抢来的孩子来骗取补给吗？”
有偿教学的法子，范团曾经也是尝试过的。
然而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因为孩子可以换取补给，因而成为了“抢手货”。
人们开始不惜采取各种手段获取孩子，以至于人口贩卖的生意十分火爆。
最终，这样的尝试还是宣告了惨淡收场。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范团的问题显然问到了邓文海的心头，老人睿智地一笑，“这样的顾虑，在一开始就为梓智提出来了。”
顺着邓文海的手指，范团看到了那位方才敲开门，并且一路尾随过来的青年。
听到老人提及自己，青年腼腆地笑笑，“我只是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还是教授。”
邓文海露出了范团印象中，老师们最常见的欣慰笑容，“我常说，解决问题的，是人才。而提出合适问题的，才是天才。若非爱因斯坦提出了‘时空是什么’这个问题，也就不会有相对论，以及它后面的各种有趣的设想了。”
名为“梓航”的青年笑得有些紧张，仿佛老师的夸赞是莫大的压力。
相对论的大名，即使是范团这个“半文盲”，也是略有耳闻的，然而这种话他显然没有打算去接。
范文海笑了笑，正准备继续给范团讲述他创办学校的历程，然而却被人打断了。
“范教授，听闻您回来了。我有急事需要您的帮助。”
中断他的，是一位穿着上与梓智相似，只是服装颜色不同的外国青年。
梓航的上衣是淡黄色，外国人的上衣是天蓝色。
范团不太清楚这种颜色上的不同是意味着等级，亦或是分工。
口中说着“急事”，然而从来人大理石一般的面容上，范团很难找到与“急迫”有关的色彩。
“这位是史蒂夫，我们的总工程师，你在营地中所见的大多数机械工程，都有史蒂夫的辛苦成果。”范文海先是向范团介绍着来人，等两人互相点头之后，才转向史蒂夫，“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
“是这样的，我在调试轮机的时候，面临了一些兼容性的问题……”
两人在说些范团听不太懂的对话，范团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位外国人的身上。
外国人有着与他上衣颜色相似的蓝色瞳孔，脸上棱角分明，有典型的北欧人脸型特征。
较为宽广的面容初看有些不算帅气，但属于很耐看的硬汉面孔，脸上如刀削斧凿一般的线条甚至给人有些刀割般的刺痛感。
“材料的问题，我会请成安那边多想办法的。”两人的对话似乎到了结尾，邓文海在做安慰，“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还是要尽量多地兼容不同的材料才行。”
史蒂夫大理石般的面容上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然而似乎是邓文海的解释勉强可以接受，他并未继续纠缠，只是向邓文海三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史蒂夫面临了材料紧缺的问题，亟待解决。不过这样的问题，现在所有的部门都在面临，我也只能尽可能地供应而已。”
范团点点头，对此没有多言。
他知道，在目前这个原料紧缺的时代，为了维持一个营地的正常运转，所耗费的精力和人力都是非常恐怖的。
先是被学校所吸引，再是为史蒂夫所耽搁，此时东方已经彻底放明，路灯也都逐一熄灭了。
整座基地，以及在它辐射下的这座营地，都开始以一种冬眠初醒的速度开始活跃了起来。
同样注意到时间变化的，还有邓文海。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处理那位姑娘的事情吧。”
虽然很想知道邓文海是如何解决学校问题的，但毕竟此事可以后面再问，范团没有提出异议，跟在了邓文海的身后。
随后，经过了七拐八绕，中途又经过了几个关卡，几人来到了一处显然比一般地带的安保措施都要严密了几个层级的地方。
范团暗自在系统的帮助下记下了这一路的地形，心中明白，这里大约就是他们所说的“密库”，也是芽衣的目标了。
果然，头前引路的梓智为两人介绍情况道：“那位女士昨晚私闯此处，触动了机关后，被困在了陷阱中，随后为安保人员控制了起来。”
“她没有受伤吧？”
“一些皮外伤。”梓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太配合，因此我只好用上了强……”
看来是这位梓智将人抓住的。
范团看了眼梓智，没有多言，只在心中对此稍稍留了个念头，或许这位消瘦的青年比他想象的要强横一些。
很快，在梓航的引领下，三人走到了一处看上去如同监室一般的地方。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范团可以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正侧对着门的方向坐着。
在她的身前，是一张审问室那般的桌子，桌子对面同样只有一张椅子。
“请开门。”
梓航对门口的安保说了一句，两位安保其中的一位应了一声，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梓智当先而入，范团跟在邓文海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邓文海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梓智与范团分别站到了两侧。
一看到对面的人脸，范团便笑了出来。
之前一直疑惑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因为这张脸。
分明不是芽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