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哪里惹怒了她。
只是他并没有自家宫主那么玲珑的心思,也不明白女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思来想去,应该还是太久没吃桂花糕,所以这丫头跟他闹别扭了。
于是他今日早早的就来买了一袋,正准备给她拿过去,没想到却在这里碰见。
至于那耶律芸究竟什么时候说过要吃这个,他自然是没听见的。
他一心想的都是怎么去哄那个笨笨的小丫头,哪里还放得下另外的女人。可他毕竟不善言辞,这正好就中了耶律芸的下怀。
耶律芸从小长在宫中,深谙父兄的嫔妃之间勾心斗角的伎俩。
想跟她斗?
这个丫头根本就不配!
她眼中闪过抹嘲讽,也放柔了声音,道:“说得也是,他刚刚撞掉了你的桂花糕,拿我的赔给你就是了,你别发这么大火。”
这话明显是冲着白虹的痛处去戳的,可语气却极尽善解人意。
江客云根本不想理她,只看着白虹道:“还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只有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他才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甚是前所未有的宠溺。
可惜当事人并未发觉。
倒是在某些人眼中,怨毒的种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发芽。
“你真是待谁都这么温柔,上次扒了我的衣服,也紧张的脱了自己的给我穿上,那件衣服我现在还留着,这想着改日亲自为你制一件新的……”她感叹,眼中带着满满的幸福。
这句话却成了压垮白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初相遇的时候,她就是被待人撕坏了衣服,他救了她,还把自己衣服脱给她。
那个时候,她做了什么来着?
哦,她咬了他。
目光落到他的手背上,果然看到虎口上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他一定讨厌死她了吧?
她野蛮又蠢笨,跟这种大家闺秀自然是没有办法比的。
可笑她还苦恼了这么多天,原来……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可能。
萌芽的火苗还没来得及露出零星的微光,就被无情的浇熄。
江客云以为她是在馋自己手上的糕点,脸上不由露出宠溺的神色,声音也放柔道:“拿去吧。”
“不要!”递过去的手被狠狠挡开,连带着那一袋子的桂花糕都散到了地上,“大小姐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陌生人?”他皱紧了眉。
“对啊,我们非亲非故,自然是陌生人,你以后也不要来招惹我,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江客云独自在原地愣了好久,一言不发。
“这是哪家的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耶律芸嘴上抱怨,眼中却闪烁着得逞的光芒。
她冲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即上前来收拾地上的残局,嘴上也状似无意的抱怨道:“不要便不要吧,何必糟践人家一番心意。”
“哎,她年纪轻,只怕是不太明事理,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她心知这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必然不低,现在想要让他立刻放下必然不可能,可她有的是时间,可以一点一点的将她从他心里赶出去。
毕竟这么蠢笨的一个小丫头,她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江客云收回目光,淡淡看了她一眼,重复道:“年纪轻?”
“是啊,她这样的小丫头,只怕每天都在惹是生非,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她竭尽所能的诋毁白虹。
可江客云却忽然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未免她再闯出些什么祸事,还是得跟上去看看。”
耶律芸发誓,这绝对是他对自己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可她心中一点欢喜都没有。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只关心那个蠢丫头!
真是瞎了眼!
“你若喜欢,这些尽管拿去,告辞。”他指了指地上散碎的糕点,一脸冷漠的抱拳离去。
耶律芸气得胃都痛了,却留不住他夺门而去的身影。
“江、客、云!你给我记住,你终会是我的!”
“……公主,那这糕点……还要吗?”
“要个屁!跟我回驿站,我要找皇兄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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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虹一路跑出唐家小铺,拐过了几个街角,最终在一个死胡同里停下。
待看清周围没人,她眼中的泪终是再忍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没一会儿,就湿了脸颊。
“呜呜呜呜……蠢货!笨蛋!”
她自顾自的骂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谁。
过了片刻,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头也不回,只道:“走开啦!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想看到你!”
“……阿虹?”
身后响起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声音,而是……楼飞。
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眼神关切。
“谁欺负你了?”
“……”
“阿虹?”
“没。”她抽了抽鼻子,终于浅浅的挤出一个字。
楼飞眉头皱得更紧。
“是不是他?”
其实他根本不用问,这丫头从来都没心没肺,唯一能让她上心的,除了大小姐,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可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就戳到了她的痛处。
“呜哇!”小丫头忍了忍,终于还是扑到他身上大哭了起来。
楼飞处事沉稳,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大哥,她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她无人可以倾诉,就只能够大哭一场了。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把楼飞吓了一大跳,顿时手足无措。
“怎么了?”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不要乱动啦!”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不好吗!
“……哦。”
被她狠狠拍了一下,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不再乱动。
痛痛快快的嚎了几声,才转为婉转的抽噎。
幽深的巷子里,娇小的她窝在一个高大的黑影中,远远看去,仿佛情.人正在互诉情衷。
江客云抱着手臂倚在巷口,听着耳边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他才伸手从领口摸出一支糖葫芦。
那是他刚刚匆匆在路上买的。
他将糖葫芦插在一旁的草垛上,转身离去。
至于那些本来打算说的话,终于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