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阴雨天(1 / 1)

整个下午是在连绵的雨中度过的。-79小说网-

都说下雨天睡觉天,午饭过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关上‘门’睡觉去了,表弟躺‘床’上没多久就开始打呼了,趁着新鲜劲儿,我忍不住拿出了上午暴雨中买回来的那本书。

听着外面忽大忽小的雨声,耳边表弟有节奏的呼声,读着一段段温婉真实的文字,好像自己真的就上了作者租来的那艘小船,畅游在那片水乡的烟雨如梦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后表弟已经不见了,枕边倒扣着睡前一直在看的那本书,外面哗哗地还在下着雨,躺在‘床’上打了个长长的哈且,抱起了头望着白‘色’的屋顶,感觉刚才好像做了个很长很美的梦!

似乎不想起来,又躺了会儿,隐约听到外面电视机有动静,好像是在播足球比赛,我蹭的坐了起来!

打了一个滚儿,坐到了‘床’头,顾不上正反,我踏上了地上散落的拖鞋,踩着碎步,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客厅。走的太急,转弯的时候打了个趔趄,一抬头,所有人都围坐在沙发上,惊异地看着有点儿狼狈的我,一旁的电视机里面播着世界杯的比赛。

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国足的最后一场小组赛,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还好不晚,一切刚开始!沙发上已经没地儿,我搬来个小凳子,坐到了表弟旁边,换过了反穿的鞋,开始跟大家一起替中国队加油。

这绝对是平时家里面难得一见的场面,一家人竟然聚在一起看足球直播,也就是中国队踢世界杯的时候才能出现,对于足球尚未普及的国度里,这种机会或许我们一生才会出现一次。

今天的比赛对手绝对重量级,曾经四次捧起过大力神杯的四星巴西,客厅里的‘女’人们不知道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比赛开始那会儿,她们甚至还分不清穿什么衣服的是国足,也难怪,今天国足穿了一身白‘色’的客场队服,平时看惯了一身红‘色’的国家乒乓球队队员比赛,难免此时会出现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小‘插’曲,但在搞清楚了支持的一方球队后,她们很快进入了角‘色’。

每次中国队挨球的时候,相比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的男人们,客厅里动静更大的肯定是‘女’人们,看着她们聚‘精’会神的样子,有些‘激’动的表情,还有能突然吓死人的高分贝尖叫,不得不承认‘女’球‘迷’看球时候的热情和投入绝对不输自以为有点儿懂球的男同胞们!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着,电视机里的直播画面一直是个大晴天,看到下半场尾声,国足的表现还是那么差劲,大家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片,有些人打起了瞌睡,沉寂的客厅里就剩下两个解说员还在期盼着中国队的第一个进球。

随着光头裁判持续清脆的终场哨响,比赛结束了,大家也重新打起了‘精’神,比分已经没人关心了,大家很快地各忙各的去了。

一个大多数球‘迷’以为会很梦幻的世界杯之旅,随着国足‘交’出小组赛零进球这样尴尬的成绩单草草结束了,这个结果可能在很多人看来是意料之中的事,却又似乎有些意料之外,其实,所有的情感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真心实意去付出了,结局好坏也就不那么重了,好多东西,就让它随遇而安吧!

中午从书店回来后,雨势一直没怎么小过,就这样在家一直待到了晚上。雨天空气里总有种让人安静的分子,在家待了一天了竟然丝毫没感觉到往日的烦躁,睡前看了一截书,十点的时候关灯了。

表弟我俩住的房间有两个‘门’,北面的冲着鞋帽间,南面的隔着阳台挨着窗户,雨已经下了一天,透过南面打开着的‘门’窗,一阵阵的凉气呼呼地往屋里灌,我使劲裹着身上唯一的一条‘毛’巾被。

炎炎夏日里难得这么畅快的雨夜,思绪不禁随着外面哗哗地雨声四处飞扬,辗转反侧后,两个失眠的人胡天海地聊了起来。外面的雨声仿佛把记忆又带回了儿时那几年,想起了好多关于下雨天儿的故事。

四季轮转里,下雨天永远是记忆中一年里最美的日子。年幼的我们少不更事,却总能比大人们更敏感地感知身边的每一次季节变迁。

‘春’天是一年之始,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场雨总是在清明节那天。

细雨纷飞的黄昏,我不紧不慢地跟在爷爷提满贡品的那个篮子下,顺着胡同走出寂静的村庄,沿着一上一下的小路穿行在村边坑坑洼洼的水坑边,身边不断经过几个刚‘春’耕回来的人,头发上和农具上挂着刚淋过雨后的水滴。到了地里那几个矮矮的土堆,爷爷会带着我跪下,一点点儿把贡品摆好,最后拿出压在篮子下面的纸钱,从兜里掏出一包火柴,小心翼翼的点着。

土堆里安睡着我叫不上名字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旁边的爷爷默默地拨‘弄’着没燃烧透的纸钱,细雨‘迷’离,我使劲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似懂非懂中经历着这个古老仪式。

回去的路上,慈祥的爷爷笑着把我最爱吃的水果递到小小的手上,这一刻好特别,虽然很想吃,但每次都是在爷爷几番鼓励后,我才敢接过去。烟雨‘蒙’‘蒙’的傍晚,两边远处的‘花’草树木在水雾中已经看不清,我一手扶着有些蹒跚的爷爷,一手抓着自己的战利品,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地往家走着。

后来,爷爷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样的日子也越来越少,每年清明节提篮子的换成了更壮实的大爷,还是一样的下雨天,还是能吃到大爷回来后摆在桌子上的水果,可有种熟悉的味道却再也品尝不出来了。

坐在一脸安详的爷爷旁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如往日般的细雨纷飞,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以后可能只会存在回忆里了。

夏天的雨水永远跟这个季节一样热情,一下起来就小不了,又像是孩子的脸,卯不齐什么时候就突然劈头盖脸来一阵。

一下雨,我就爱往大‘门’口跑,蹲坐在房檐下,一边玩着一边看着从地里匆匆赶回来的大人们。邻居家有个叔叔,每次都是回来最晚的那个,大老远的就看见他骑着车子,很狼狈地从胡同口往家赶,虽然早已经在路上就浑身浇透了,但每次经过我家‘门’口,叔叔总还不忘做个鬼脸,逗的我格格地笑半天。

夏天的雨,大多是下午或半夜开始下,下午的雨来得疾,走的也快,一到黄昏的时候就会停,孩子们永远是最早跑到街上的那一批,最着急的,雨势稍小的时候,就会披着爹娘‘精’心制作的自制雨衣上街了,城里的孩子肯定没见过,那是一种大的塑料袋子,大多数是装有机化‘肥’用过的,顺着缝儿把不开口那边窝进去一半,小孩儿戴着正好,很贴身儿,风大的时候,低着头很难被吹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赶上雨天,基本上没人带雨伞,一个个小脑瓜儿顶的都是清一‘色’的自制雨衣。

雨过天晴的大街上和胡同里,到处是最新鲜最凉爽的空气,家家‘门’前都会站着拿着铁锹引水的大人们。每家每户的积水先会流到胡同里,然后顺着胡同流到大街上,最后村里的积水源源不断地流向村头儿的一个很老的水簸箕。贪玩的孩子们会顺着水流一路聚集到这儿,胆儿大的会站在里面的檐儿上,那儿的水流最大最深,也是最刺‘激’最好玩的,胆小的就现在中间水浅的地方,几个人光着脚丫子横成一条线,看着水流一点点升高,最后漫过脚面。

落日的余晖穿过散开的云层,撒在‘激’起水‘花’上,折‘射’着孩子们童年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秋雨少了夏雨的吵闹和无常,多了一份属于这个季节的安静和从容,秋天的雨总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空中飘落,来的无声无息,下的无声无息,走的无声无息。

深秋的田野是一年最美的时候,‘阴’沉沉的天空下,人们都还在忙着收获,高高地‘玉’米地头,挂着沉沉车兜的黄牛低着头嚼着已经发黄的干草,主人一家钻进了丛林般的秸杆地里已经很久,突然一场秋雨不期而至,一家人陆续地沿着一条条地梗蹒跚着钻了出来,手里提着一袋袋沉沉的东西,不紧不慢地装好车。

回家的路上,不时有才从地里钻出来的人,大家开心地打着招呼,一路说笑着,顺着已经有些泥泞的小路,向着烟雨朦胧的村庄去了,一切就像置身在一幅黑白的泼墨山水中,在‘潮’‘潮’的秋雨中,一种别样的美缓缓地在心里展开着。

秋雨连绵,每次下起来就不知道这又将会是几天,下雨的日子里,白天一家人会坐在不大的厅里,看着外面飘落的水幕,聊着过去的日子,平时不爱说话的,此刻都成了最爱讲故事的人,爷爷会又一次说起年轻时候在一个沿海大城市学徒的日子,‘奶’‘奶’说着她小时候上学的情形,妈妈帮爸爸回忆起了结婚前她去部队偷偷看望他的时候,年幼的妹妹和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关于这个家一个个那么久远的故事。

一场场的秋雨里,外面的气温越来越低,身上的衣服也在一点点地加,到了晚上,裹在被窝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总有种静静地感觉,想着自己,想着过去,想着明天,似乎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不明白,那何尝不是一种成长的美好经历!

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天,雨水在后半夜凝结升华成天空中的‘精’灵静悄悄地撒落人间。

在每次被冻醒的清晨,当我们爬起来透过玻璃窗上的冰‘花’看着外面童话般突然降临的世界时,每个孩子都会忍不住在‘床’头欢呼雀跃起来,嘴里重复着那三个字:“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这时候,闻声赶来的母亲会赶紧地摁住我们,一边扭头嘱咐我们别动弹,一边赶紧去衣柜里翻找‘春’天叠放在最下面棉衣棉‘裤’,虽然躺回了被窝,可我们欣喜若狂的心早飞出了头上那片看起来如此窄小的窗台。

穿戴好后,一推开‘门’,谁都难免会被面前这个雪白的世界恍一下眼睛,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看不到了,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父亲在屋顶扫着积雪,院子里也早已经被母亲扫出了一条条的小路,胡同里的雪还来不及清扫,管不了这么多,一路小跑着就奔街上去了,后面留下了一串深深的小脚印。

冬天的尾声是‘春’节,记忆中每个除夕夜都是要下一场雪的,万家灯火的夜晚,我习惯没事就往屋子外跑,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努力地抬着头,望着漆黑冰冷的夜空,祈祷一场雪能在新年到来之前降临,总感觉不下雪的新年夜是一种缺憾,虽然冻得鼻子都红了,脚丫子也快僵了,但我从未怀疑这位老朋友会失约。

终于,当眼睛快冻出眼泪的时候,一场期盼中的除夕夜雪悄悄地飘落了,我就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的抬着头,任凭它温柔地抚‘摸’额头,眼睛,鼻尖,嘴‘唇’,闭上眼睛,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感受着那一丝丝的凉,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幸福地会落泪的一种感觉。

真的要感谢儿时带给我们快乐的那些下雨的日子,一年又一年,它们伴随着我们每一个成长的瞬间,让我们亲密接触着自然的美好,也让稚嫩的心记住了和亲人在一起的每一次感动,若干年后,或许我们会记不起哪年哪日下过一场雨,但肯定能想起某日某刻的雨中带给我们温暖和感动的一张张面孔!

窗外的雨声还是那么大,估‘摸’着现在已经到了下半夜,聊了那么多,俩个人都有些倦意,不停地打着哈且,没一会儿,屋里安静了,耳朵里就剩下头顶钟表的滴滴答答和外面哗哗地雨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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