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荒野寻迹二
西施带着几分酒意，对着秦明浩狂野地大笑，端起酒杯喝了个精光，叫道：“痛快，痛快。”
在人们惊疑的目光下，她一口气连饮三杯，然后在嘘声笑声中扬长而去。
“跟上。”龙振果断地拉起常宁就走。
常宁将最后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又把碟中剩下的三个全部抓在手中，尾随两人下了楼。
酒后的西施不但没有醉倒，反而精神更足，走起路来脚底生风，转了几条街后，忽然一反常态，踏上了一条通往郊外的小路。
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路上店铺越来越少，灯光越来越稀落，喧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月亮躲在一大片浮云里面，微光中，广袤的田野一片寂静，路旁的树木犹如身躯巨大的怪兽，虎视眈眈地从高处窥伺着他们。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朦胧可辨，潺潺的流水声时有所闻。
龙振见茵茵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问道：“困了吧？”
“没有没有。”她连忙否认，随即挥拳踢腿，舒展手脚，“我精神得很呢。”
他没有再问，心想，有什么好隐瞒的呢，要是往常，别说你一个女孩子，就是我和常宁，在家里也早就睡醒一觉了。
西施却丝毫没有睡意，不管大路小路，也不惧沟沟坎坎，一直是马不停蹄，一口气便来到了山脚。
山坡不算陡峭，却布满了荆棘乱石，稍不留神就容易受伤。茵茵和常宁就摔倒过好几次。龙振虽然好些，但脸上和双手都有不少被荆棘划破的伤痕。
“怪不得人家说她是狐狸精，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累？”茵茵望着前方时隐时现的白色背影，恨恨地道。
常宁叫苦连天：“再这样折腾下去，我们三个都得累死。”
龙振也深感纳闷：这个嫩皮白肉、鲜花一般的年轻妹子，为什么竟是如此的龙精虎猛，莫非……
上到坡顶，西施终于停了下来，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歇歇了，可是屁股刚刚沾地，她又开路了。
“算了，别跟她玩了，到此为止吧，这样一直走下去，鬼知道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常宁见她朝另一个山包进发，再也忍不住了。
“你觉得呢？”经他这一说，龙振也有点动了心，便征求茵茵的意见。
“她去哪儿咱们就跟到哪里，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坚持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她话出如锋，语调坚决，“谁想回去就回去，反正我不走。”
“我和龙振一起走呢？”
“请便。”
龙振知道两人又扛上了，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都会巧妙地予以化解，这次也不例外。
“我可没说要跟你一起走呀。”这话明显偏向于她。
“怎么样？”她掩饰不住心中的快意，“龙振不可能像你那么娇气，不过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想也还来得及。”
“马上就有好戏看了，走了岂不可惜。”他说出了这样的这一句话，意在两人之间维持一个平衡。
“好吧，那就看她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常宁本来只是意气用事，见龙振给自己台阶下，也乐得个顺水推舟。
此时月亮又钻出了云层，把银光洒向幽深的山谷，这是一块潮湿的洼地，到处乱石纵横，野蒿没膝，脚下却松软如棉，一踩下去，鞋子上便沾满了污泥，幸好陷得不深。
三人走得十分艰难，为了防止滑倒，他们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徐徐前行。
过了洼地，不远处有一泓在月光下闪着光亮的清水，他们兴奋地奔了过去，脱下鞋子，在水中洗去污泥，然后再穿上。
龙振指着在对面岗上来回走动的一个人影说：“咱们得快点，不然又该找不着了。”
“怎么能跟她比，我们是人，她是妖怪。”常宁气呼呼地道。
“凭什么？就凭她走得比我们快？”茵茵不同意他的看法。
“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另外……”他“另外”了半天，也没有“另外”出什么来。
“走吧，是人是妖，一会儿就知道了。”
待到爬上岗子，却发现前面的西施木头桩子似地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为了解开疑问，他们借着灌木的掩护，悄悄地向她靠近。
五百尺、三百尺，当距离缩短到一百多尺时，西施突然像中了魔似地接连发出几声撕裂人心的叫喊，并迅速地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随着两声低沉的兽吼，从大树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走出一头猪脸马身怪兽，打着响鼻，时而侧耳倾听，时而绕着大树兜圈，两眼射出的灼灼红光，把附近的草丛山石照得通亮。
接着那边又跑来一只个头稍小的尖嘴长尾怪兽，两兽鬼祟地凑在一块，好像在商量什么。一会儿，小怪兽忽然伸出脚爪顺着树干往上爬。
他们隐伏在草丛中，屏住气息，凝视着即将上演的一场人兽斗。
忽见白光闪烁，西施从树上飘然而下，举拳对准大怪兽的脑袋当当就是两下，裂成两半的面具随即落地。
怪兽哇的喊出声来，两手掩住惨白的人脸，连滚带爬地狼狈离去。
小怪兽正欲逃走，西施赶上前去，快速地飞出一脚，把它踢下了山岗。
三人心中大哗：既为她的勇猛和功夫叫好，又更加深了对她的怀疑。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却吃惊地发现，树下的西施和天上的月亮都不见了。
一番寻找无果后，他们即好下了岗子，刚走到一半，忽听呱的一声，一只黑色的大鸟蓦地从山坳处的乱草中飞出，闪电般地落在一株枝叶婆娑的老树上面。
常宁如同注入了兴奋剂，一下子来了精神，说：“西施也许就藏在那儿。”
两人觉得在理，为了避免引起惊动，他们不再说话，并且把脚步放到最轻最轻。
半人高的草丛不光面积很大，并且里面石头遍地，荆棘密布，行动起来并不轻松。
左边灌木林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龙振连忙停了下来，三人用手势作了简单的交流后，便调转方向，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前进。
“小心。”一只黑呼呼的黑影忽然从草丛中蹿出，龙振慌忙将茵茵拉到一边。
“什么东西？吓死人了。”茵茵惊得声音都变了。
就在他们情绪低落的时候，西施又出现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不但走得快速，而且还哼起了轻松活泼的民间小调。
三人跟着她来到一个乱葬岗，坡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大小不一、形态多样的坟堆，有的用砖、石灰和水泥筑成，有的只是一个隆起的土丘。有的杂草丛生，有的棺木裸露，在淡淡的夜色下显得荒凉阴森而又恐怖。
可是她只停留了短短的几秒钟，便翻过山顶来到了另一面，这里林木茂密，环境幽静，十几座年代久远、颇具规模的古墓散落在高低不平的山坡上。
她面对墓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笑，利刃般地将寂静的夜空割成碎片。
三人伏在灌木丛中，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笑声过后，山野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月亮又渐渐地从云层中冒了出来，西施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对着它喊了三声，然后步履轻盈地在几个坟墓之间绕过来，绕过去，这里瞧瞧，那里摸摸，几番辗转之后，终于在一座被荒草淹没的古墓前面停了下来。
“她究竟想干什么？”茵茵低声咕噜道。
“难道她也要掘墓？”常宁想起前几天在报上看到一篇有关盗墓贼的报导。
“嘘。”龙振向两人发出警告，但一时也猜不出她的真实意图。
那边突然爆发出“嗨”的一声大喝，把三人又着实吓了一跳。只见西施手脚麻利地一手拨开草丛，一手活生生地从里面揪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挣脱她的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和她扭打起来，龙振发现竟然是一个人。
几番纠缠之后，西施渐渐处于下风，茵茵见状，拾起一粒石子，随手甩了出去。
本来只是想吓他一下，谁知却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他的面门，接着常宁和龙振也各自发了一粒，碰巧又都落到了脑袋上。
那人悲凄地连喊三声“鬼、鬼、鬼”，双手抱头仓皇逃窜。
西施嗷嗷叫着在后面紧追，两人很快消失在灌木林中。
三人立即行动起来寻找。本来只是个不大的林子，可是搜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龙振决定扩大搜寻范围，自己往东，常宁和茵茵向西，为了避免再次走散，将范围约定这十几座坟墓之内。
他低声叮嘱了两人几句，然后猫下腰，避开身旁桠桠叉叉、横七竖八的枝叶藤蔓，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向前摸去。
夜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也送来一阵动听的乐曲声，他先是猛地一愣，然后加快脚步，穿过几丛灌木，来到了一片空地。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奇异的画面：青幽幽的月光下，六七个穿红着绿的青年男女，或坐或站，一个个表情僵硬，眼中露出异光，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乐器。其中有二胡、琵琶、笛子，另外还有萨克斯和小提琴。
一个身段婀娜的白衣女子踏着乐曲的节奏，在他们面前欢快地跳起舞来。
龙振虽然一眼就认出跳舞的女子就是西施，可还是对她那娴熟、曼妙的舞姿产生了惊诧和疑惑：一个对舞蹈一窍不通的糍粑妹子，为什么会跳得那么好？
还有，那些吹奏者面孔生疏，外貌、穿着和动作处处无不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和诡异，他们是人还是鬼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聚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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