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好片刻,喘息个不停的气终于顺了下来。可气刚刚顺过,两个孩子就立即听到了肚子‘咕咕’不已的叫唤声。
柳双离忙解下身后的包裹打开来看,里面还剩着几块花糕和干果。这些吃的虽不多,但对于他们两个孩子来说,勉强可以顶过今晚了。
说来也是好在正北盟的那些人,虽然粗鲁,但对他们却也没太过分。自抓住他们后,从没想过要去检查他们的包裹,更没抢夺的意思。因此,他们的包裹,和包裹里的银子衣物等东西,到现在还一样不少背在身后。
坐在近两人高的高粱地里,简单的吃了两块花糕及几片干果,稍稍填过了饥饿的肚子后。两个孩子再度站起身来寻声探去。
却见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放哨的马匹上站立的蒙人,已换过了一个。
已是正午时分,除了立于马上观察的蒙人和四下里防堵警戒的蒙人外,其他搜索的蒙人多已歇下。
没有了高声的叫骂和追跑中物体的摩擦声,田地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如此的安静,两个孩子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紧靠着蹲坐回原地,静静的等候着。
午后的天,秋高气爽,蓝天如洗,白云似纱,看着很美。
就在此时,突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奔来,瞬间打破了天地间这份难得的静美。
两个孩子诧然站起,寻声望去。
可他们还不会听音识物,所以听不出也辨不出,这一阵马蹄声究竟离他们藏身地有多远,而声音中又含着多少人马。所以,他们只能干着急的听去,听着马匹驶近停下,听着有人翻身下马,听着近似吆喝的招呼声,和同样吆喝的回应声。
其实这些声音。离两个孩子还是有着不少的距离的,只是过于安静的午后,给这些声音提供很好的传声渠道。
所以,两个孩子才能如此清晰的听闻蒙人的说话声。
只可惜,那些人说的都是蒙语,两个孩子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他们只能依稀从那些人对话的语调中辨出,这几个蒙人似在着急的商讨着一件什么事,商讨之中还为着什么事起了不小的争执。
那边正争执中,突听另一方向上,传来蒙人气愤的哇哇的大叫。
正争执着的声音当即止住。只听有人急急跑过去向他们低语了几句。随之传来数声怒吼。震天动地。惊得远处藏身于高粱地里的两个孩子,也为之一震,险些绊倒在地。
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
两个孩子一脸惊讶的想寻声看去,可高大密实的红高粱完全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另又有这么多蒙人围着这片高粱地。他们也不敢随便乱动,生怕一有不当的行动,就徒遭不测。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向之前,那些蒙人再莫名其妙的互砍了吧!
两个孩子这么想着,牵着手互相依靠,又是纳闷又是好奇的,静等着外面情况的变化。
只听原先还在激烈争执着的那一方的蒙人,急速向哇哇大叫的那一方跑去。
可他们刚跑出几步,突听得另一个方向上。又传来蒙人的大叫。这一次的叫声即气愤又是恐惧。
正急速奔行的蒙人,立时分出了一部分去新传出叫声的那一方查看情况。
这又是怎么了?
两个孩子纳闷之极的站直身来,踮着脚想多看到些情况。
可传出声音的地方,离他们躲藏的地方着实有着不少的距离,他们无论怎么踮高了脚。都依然看不到那边的一点情况。
就听奔行查看的蒙人,和不断哇哇大叫的蒙人汇合后,又是一阵叽叽哇哇的蒙语对话。随后又是数声咬牙切齿的咒骂。咒骂声还未停下,四下里又传来不同蒙人的叫声,同样的气愤和惊恐。
那数声咒骂在此时突的一转,高声吩咐着什么。话音未落完,即有蒙人接令跑开。
两个孩子细听着这些声音的变化,不住的细语猜测着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正自琢磨,突感一阵热浪袭来,两个孩子一惊之下看去,就见前方密实的高粱地上,火光冲天。热浪正是因烧起的高粱而来。
这些蒙人竟是等不急了,要把他们都烧死在这高粱地里。
怎么办?再不逃出去,他们必要被烧焦在这里。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烧得离他们已越来越近。两个孩子顾不得许多了。为了保命,立时跳起背对着冲天的大火向前拼命跑去。
可密实的高粱,阻碍了他们前行的速度,没跑出几步,就见前方的高粱也跟着燃起,瞬间他们前方都火光冲天。
两个孩子转身向右再跑,可不两步那方的大火也随之燃起。再向左向后,四下看去,都是冲天的烈火,他们已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给实实在在的围在了中间。
深秋的季节,天气干燥,一点火星都可燃起熊熊烈火,更何况是现在,人为的故意放火。
不到一刻,这不大的高粱地就处在了大火的不断侵噬中。
两个孩子站在大火中,有一瞬间的完全呆住了。
逃已是无处可逃的了,难道,今天他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刚刚从蒙人的大刀下逃出,现在就被这大火给烧了?
火势越大,被风吹动,烈烈作响,直冲天际。更有浓烟升起,熏满了整片田地。
火还没烧到两个孩子身际,他们就被浓烟熏得不住的咳嗽起来。
“我们真要烧死在这里了吗?”秦思扬连咳了几声,哀嚎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柳双离弯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不住的咳嗽着,听男孩这一声哀嚎,猛摇着头,道:“不,不会的,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秦思扬的眼中掉下泪来,也不知是浓烟熏的,还是因心下难过而落下的。
见柳双离摇头,秦思扬并没因此就乐观了,还是低泣道:“火都烧来了,还有什么办法,双离,我们今天真的逃不开了。”
柳双离又是一声大咳,抬头看了眼熊熊的烈火,不知是给自己壮胆,还是为了安抚哀嚎的男孩,大叫道:“不,我们不能死在这里。”说着,她立时解下身后的包裹,从中抽出了她的月鸣宝剑。
“双离,你要做什么?”泪光中,见柳双离突的抽出宝剑来,秦思扬诧道。
“割这里的高粱草。”柳双离答道,顺手一置把包裹丢在了地上,上前几步,真的用剑割起高粱来。
“割高粱草?”秦思扬有些不明白。
“是啊,火就要烧到了,不割开一块空地来,我们真会被烧死的。”柳双离解释着,试了几个割动的手势后,选了一个最顺手的,加劲割了起来。
秦思扬怔了怔,片刻后顿悟过来,立时收住泪水跳起,从他自己的包裹中取出把剑来,加入了柳双离的行动中。
说到秦思扬包裹中的剑,却是数日前,他向韩齐海提出要去追柳双离时,韩齐海赠与他的。
也不知那韩齐海打哪得来的这把剑。剑整体黑沉沉的,外表全无纹路装饰。且剑形如弯月,古怪之极。仿似民间农家常用的镰刀,让人见之不悦。
可一抽出剑鞘,即可感觉这新月一般的剑锋如长空闪电。其一出鞘,其他任何光芒,都会随之暗淡下来。
剑锋过处,锐不可挡,无坚不摧。
真真实实的一件宝物是也。
问起韩齐海这刀的名字来历,韩齐海只淡笑的答道:“剑名卢子,取意湛卢之子也。”
秦思扬听了却不甚为意,但也照收下了。
现在拿这样一把堪比上古神剑的宝剑来割高粱和杂草,真真是大才小用了。
有了削铁如泥的卢子剑的助阵,割高粱草的速度加快了几倍,不到一刻钟,两个孩子就割出了一丈多宽的空地来。
两个孩子又把割下的高粱草收拢来,尽里堆在空地中间。然后又把已被割去,但还突起地上高粱杆给尽量削平。
火势已烧到眉眼间,两个孩子无法再靠去割。柳双离最后挥舞着手中的月鸣剑,削去了近前还没烧到根部的几株高粱。眼看着近在眉间的火焰,被秋风吹动着不住向前扑通,她下意识的连退了数步。
一只小手搭在柳双离的肩上,她回头一笑,眸中还挂着因火烟熏出的泪珠,莹然闪动,一张俏脸被冲天的火光迫得通红,显得娇艳无比。
秦思扬不觉的一呆,搭在柳双离肩上的手不自然的收紧来。
“思扬,没事了,火烧不到里面,我们都会活着的。”
秦思扬点点头,双手张开,抱紧了柳双离,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
感觉到男孩不住抽动的身子,柳双离回转过身来,反抱住他,泪水忍不住的滚落下来。
冲天的大火,烈烈作响。两个孩子置身于这烈烈火光,唯一的一块小小空地上,紧紧的抱在一起。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生死一线的患难,是不知前途的携手;种种激动,种种感慨,种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感情,都一下涌上了两个孩子的心上。
他们就这么紧紧的拥抱着,久久都一动不动。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