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高居永宁宫。没有婆婆伺候。刘旸光棍了二十年,没有妾室添忧。后院事有得力的丫鬟婆子,书衡只管养养身体,逗逗lucky,生活十分自在。最最不满的就是皇帝陛下不够贴心,辽东发生了雪灾,这苦活累活毫不犹豫的指派给了自己大儿子,害得蜜月鸳鸯两分离。至于皇室亲眷,那自然是要招待,但作为地位极高的秦王妃,需要她竭力逢迎讨好的人却没有。刘妍有点小聪明,一心想着捡高枝,但这不是错,毕竟人往高处走,不算讨厌。她来了,书衡也很乐意陪她聊几句。不过,今天来,她却带了个很意外的消息。
“王妃。”捧着她的五彩泥金小盖钟,喝着她的碧螺春,刘妍话语温柔细声细气。“我上次在肃王府见到了李玉兰。她当时正与我那堂姐在一起。哦,对了,还有张蝶衣。隐约听到她们议论,说齐王策论建功一事。”
书衡微微皱眉,回忆起李玉兰那个形象,慢慢的道“齐王议论朝政很有见地,这我听说过。正常的吧,毕竟陛下几个皇子都名师教导,非常优秀。”
刘妍轻轻笑了笑:“王妃所言甚是,不过李玉兰只怕要做齐王妃的,她爱斗气抢风头。张蝶衣”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只怕她恨上王妃了。”
这倒正常。不过嘛,书衡估摸了一下她的战斗力,也觉得不足为惧。因着张妃与李妃走得近,又会逢迎太后。她便去逢迎向华伯府。就这点眼力也难以想象她能构成什么威胁。其实书衡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大与人计较,难得糊涂也是门学问,目前看来要务是牢牢抱住现在帝王和未来帝王的金大腿,这条腿不坏,其他麻烦就不会来。急吼吼的去斗这个斗那个反而是因小失大。
“她们打算邀请王妃去参加向华伯府下个月李玉兰的生日宴会。十五岁的及笄礼。又是内定的未来齐王妃,这个面子,王妃怕是要给的。”
书衡点头:“果真如此,那面子自然要给的。”既然提前知道了,那自然就能早做准备,一边憋足了劲儿看不顺眼自己,一边还要请,说这里面没鬼那鬼都不信。书衡自然感谢刘妍带来这个消息,临走时又送一罐香茶给她。
李玉兰的生日在下个月初六,正是过年前后热闹的时候。板着指头算算,帖子应该也快送到了。书衡想了一想,按道理以后是妯娌,她与李玉兰此人没有正面交锋过,不晓得到底深浅如何,总躲着自然是不可取的,倒不如兵来将挡。
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红日高升,艳丽的阳光洒在朱门绣户洒在未曾消融的屋檐落雪上,一片清丽祥和。而□□的女主人捧着一盏五彩填金小盖钟,慢悠悠的磨着杯盖,瓷体的碰撞声分外清脆透彻,若是有个行家在这里,定然能判断出来这是进贡的顶级官窑货。
她面前跪着一个女子,说不了多美貌,但也盘靓条顺。看上去细细嫩嫩好不柔弱可怜。书衡不说请起,她便跪着,跪出一派弱不禁风的风韵。视线所及,她只能从大红绣金叶牡丹垂流苏的绒毯下,看到一双垂着小米粒珠的三层印花凤嘴鞋。再抬头,隐约看到那朝阳五凤吊垂小金莲的大钗子,她端坐在红木漆雕大圈椅上,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红着绿钗环俱全一脸倨傲的丫鬟。
“王妃,求您,求您怜惜,求您成全------”跪在地上的小百花欲语泪先流,哽咽的肩头微颤。书衡微微挑眉,得,这话还没说呢,她就变恶毒皇后了。
“王妃,我与表哥,我与秦王殿下原本就是熟识的,我只求,只求一个容身之地。”不知是故意还是有心,她穿了件半旧不新的月白暗花小袄外面套着淡青色掐牙盘扣背心,被风一吹就发抖。若是跪坏在这里岂不是我的麻烦?
书衡轻轻摩挲着杯壁,所以麻烦啊麻烦,这该死的年代。每个王爷公爵,每个宅斗男主都会有那么一个表妹。或者指腹为婚,或者青梅竹马,或者有一线缘分或者有三生造化,或是真纯洁无暇或是假白莲花。总之,她们都与女主老公是真爱,过分一点的求放手,卑微一点的求收容。一夫一妻制用法律规定下来,真是少了不少问题。
书衡的沉默,端肃的面容加剧了对方的心里负担,她原本就在瑟瑟发抖,如今更是摇摇欲坠。书衡冲蜜桔昂昂下巴:“诺,去把葵花式五斗橱上那件大氅衣拿出来,给表姑娘裹上,别生病了。”
蜜桔有些诧异,但还是去了。
“羊姑娘,你说你与秦王自幼相识,那可有多熟呢?”
羊表妹似乎来了点精神:“我知道秦王爱吃烤羊腿和牛肉羹,他骑射功夫一流,他能喝一坛穿肠火。他冬天时候也不怕冷,只穿一件夹衣。我还知道他每年固定腊月二十三烧地龙,烧到正月十五。”
前面那些不足为怪,后面一条有些过头毕竟是内院住宿,嘛,不过还好,我以为你还能说出来他内裤上绣的是长着翅膀的老虎。书衡并未表现出太大意外,这让跟她一起长大的三个蜜有点惊讶。小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王妃,衣服拿来了。”蜜桔捧着氅衣走到书衡面前,书衡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白白嫩嫩的指尖放在玄色暗金线压灵芝纹的衣料上显得分外触目。“去给表姑娘披上。”
羊表妹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带着淡淡蜜果味的衣服就落在了自己肩背上。抬起头来,书衡正对着她微笑,年轻稚嫩的秦王妃娇艳如花笑靥明媚。
“表姑娘可熟悉这件衣裳?”
羊表妹一愣,立即道:“对对,我认得,这是秦王爷的衣裳,他深秋时候穿的,配那件大红色玄豹黑金箭袖。”王妃把秦王的衣服送给她难道是-----
书衡嗤的笑了:“错了。这衣服是我爹爹定国公的。上次秦王离京,他到王府里看我,忘在这里的。”
羊表妹一愣,脸上显出些迷茫。书衡没有放过这个微表情,她微微笑道:“随便把相公衣服披给陌生女子,表姑娘,你觉得我有多大心?”
“或,或许这衣服是同款也未可知。”羊表妹嗫嚅着道。
书衡冷笑。羊表妹从那冷笑中察觉到书衡的态度,愈发卑微的叩低了头:“王妃,王妃,您是最最仁慈不过的。您就当我是个下人,是个丫鬟,我愿就不敢想着分宠的,就是当牛当马的伺候您。”
“下人?”书衡回头看看三个蜜,笑道:“福山伯府的小姐,我可不敢用这么金贵的下人。我的丫鬟下人要是想着爬小姐的床,那早被我打断三根棍子撵出去了。”
“王妃----”
“况且!”书衡截住她的话头打断了她的哭诉:“我有的是牛马,何必让个人来做牛马,那不是丢把柄给别人说我不仁慈吗?”
“表姑娘,我劝你好好想一想!你是国舅爷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侄女,莫说高门大户,便是正儿八经种田人家,哪有这样赶着撵着去给别人当妾的?还是你就真的那么大心,觉得秦王有天登了大宝,你也能混个皇妃当当?我不晓得你脑子里怎么想的,我也不愿意听你谈你如何跟我相公两小无猜的故事。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我,袁书衡,就是容不下人的小家子气的女人,就是甘做大夏第一妒妇的女人。你要怨就去怨皇帝陛下吧,是让他老人家非要定了我做嫡长媳呢?”
羊表妹惊讶的抬起头,俊俏的脸蛋上嘴巴都长大了,她大约没想到书衡会这么直接,这么厚颜。
我闲工夫再多,也不给你扯这皮,书衡冷笑。“来人呢,送表姑娘回去!顺道告诉福山伯,等秦王回来了,我再跟王爷一道去拜舅舅。”
蜜桃一声令下,立即出来两个健壮婆子,一左一右夹住了这羊表妹,连拖带拽将她送了出去,塞进马车,亲自压往福山伯府。书衡点点指头,示意蜜桔把落在地上的氅衣捡起来,重新洗洗熨烫好。“我不要那上面残留着那个女人的气息。”书衡如是说。
杯子里的茶早就凉透,书衡终于不再摆那个半靠半坐拿着杯盖摩擦杯壁的慵懒姿势。装逼完毕,浑身轻松。她拖着长长的大红猩猩玉里血兰花斗篷慢悠悠走进屋里,立即将这厚重累赘的衣服解下来,由蜜桔去收拾。自己喝了杯暖暖的芝麻仁玫瑰香茶搪塞了寒气,继续看最近着迷的《四洲异闻录》,这本书写的相当有趣,颇有点《聊斋》的意思,却没有《聊斋》里落魄书生对财色的旖旎幻想,读起来反而更舒服。
蜜糖急忙给地上圆心铜胎梅花式掐金丝小脚炉里添银丝炭。蜜桃手脚麻利帮她卸掉大钗,那细细一支珠花压住了头发。三个蜜团团忙定,都站在那里看着书衡。半晌,看她只管盯着书本再无反应,未免心急。蜜桔先开口:“小姐,您如今做了王妃可不能像当姑娘时候那般恣意了。你可要当心,贤良的名声是很重要的。”
蜜桃也急:“姑娘,您才刚入□□,这就有事了,可见以后这麻烦还会源源不断,依我看反正王爷不在,要不您家去,问夫人拿拿主意。”
蜜糖倒是直接:“那表姑娘真是可气,好没廉耻的,福山伯是个老实人,怎么有这么一个女儿?”
啪的一声合上书本。书衡先看蜜桔,冷笑:“贤良?何为贤良?忙着给丈夫往床上拉人就是贤良了吗?那我要是把你们仨全封了侧妃,那我是不是就是大夏第一贤人了?”
三个蜜吓了一跳,当即苍白着脸扑通跪下,纷纷赌咒发誓,保证自己若是敢起歪心,那就天打五雷轰。
书衡定定的看着这三个自幼便在一处的丫鬟:“我们定国公府是没有妾室的。夫人也没有贤良的名,不仅没有,背后多的是人说她善妒,哪有如何?夫人活的开心满足顺心如意,还要那贤良的名儿做什么?太在乎外人评价的人其实是心里拿不准自己的分量,所以才需要别人去肯定。”
“我如今已经嫁人了,既然当了秦王妃那就得把得住□□的院子,一出点问题就家去,那成何体统?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书衡一抬手让这三个蜜起来:“都起来吧,咱们的交情也十几年了,只指望有个大团圆结局。别动不动就跪。这王府里也有老班子人马等着看我们笑话呢。”
三个蜜这才唯唯诺诺的站起,蜜桃机灵一点,当即道:“王妃,您的意思是这事不过是个开始?”
书衡冷笑:“连开始都算不上,不过是投石问路扔出来的一块石头。瞧着吧,接下来才热闹呢。我倒要看看,直接堵死了塞人这条路,接下来还有什么后招。”
“我去过福山伯的马场,也听秦王说过那国舅府的情况。国舅爷是个老实憨厚的拙汉子,他前妻已亡,续娶继室不是个善类,刚才那羊表妹也不是啥有体面的嫡女。是继室陪驾丫鬟生的庶女,而且留女去母,自个儿亲娘只怕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平日里小意奉承谋求活路,她哪来的这么大胆子?这背后要是没文章,那我可不信。”
蜜桔微微一怔:“王妃的意思是,这表姑娘不过是福山伯诰命送来试探的?她说不定是要自己亲女儿做侧妃,但又不知道王妃的性情,怕砸锅了丢人,舍不得自己亲生的,所以就先试试。若是您宽和好性儿,她说不定下一步就登门造访了。”
蜜桃点头附和,轻声道:“她们认准了秦王,这是预备投资未来的帝王呢。”
幕后甚至可能更黑些。书衡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这条金大腿太粗太闪光,阿猫阿狗看到了都想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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