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灯笼”,放花灯,与妖兽通愿。
举国同庆。
自犬封国国主修书信将此“节日”告知全国,顺便还通知了一下同为久冥其他几个属国后,整个久冥王域内便都进入了张灯结彩的欢乐气氛。
“我还以为大家要好久才能适应这个‘司缘节’呢!”阮阮一马当先地走在几人前面,手里还握了个模样精致的糖人,“可现在看来,百姓进入状态的速度比我们想象得快多啦!”
紧挨着阮阮四处张望的正是此前一直巡游各属国镇守,今天被梁语“特许”赶了回来的商酌。
对于阮阮适才的感慨,商酌一点兴趣都没有,只顾着到处寻找卖小吃的摊子。
阮阮回头看向他满眼绿光的模样,完全克制不了迫切想怼他的心情:“收敛点好不好?咱们是出来‘放松’的,你看看你那儿眼神,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敌国将军、准备来攻城呢!”
早就习惯于被阮阮压制的商酌根本没有还嘴的意思,只道:“诶......刚才明明看见这边有卖吃食的,都跑哪儿去啦......”
还没等他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到自己的目标,两人身后的云止已经先他一步惊呼道:“呀reads();!糖人!”
阮阮无奈地看了云止一眼:“青鸟,你不能再吃啦!你都吃了多少个糖人了?”
云止刚要奔过去的身形只稍稍顿了一瞬,她向阮阮俏皮地笑了笑:“可是糖人真得很好吃啊!”说完,她又对商酌道,“小鸰鹞,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商酌毫不迟疑:“不去!我再找找别的......”
糖人有什么好吃的?甜死了!
见到无人应和,云止笑容丝毫不减,瞬间便消失在几人眼前,准确无误地汹涌人潮中奔向了糖人的摊子。
见状,疏言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幸好出来的时候带了足够的贝壳,要不然都不够他们吃的......”
这个世界的“贝壳”便是货币,只是与梁语所知道的“贝壳”不同,这里的贝壳上都有域主专属的灵气,这灵气便相当于“防伪标识”了。
梁语眼前来往行人,心情复杂非常。
这里不是犬封国的都城,而是犬封国的边境,他先前与疏言除杀蜪犬的礼莱城。
也是那一家三口曾经居住过、而后于之埋骨的地方。
当日此处,人们的惊恐和混乱还历历在目。但不过相隔短短一段时日,城中却又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哗。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梁语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身后的剑柄。在剑柄靠近剑鞘的地方,嵌了一颗珠子。
这珠子看上去精致可爱,虽只是颗普通的珠子,对他却意义非常。
这是阿绫送给他的,可能也是那个可爱单纯的孩子送出去的、最后一件礼物。
疏言余光一扫,便看见了似乎有些出神的梁语。
虽然自家主上平素里表情都是类似的样子,但疏言却还是一眼就察觉到了主上似乎心情不太好的事实。
他心下了然,转眄劝道:“主上,前面就是放花灯的地方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我们去了也没法放花灯啊。”商酌回头耸了耸肩,“灵兽不是不能接近那个‘还愿树’的吗?”
疏言忙道:“只是去凑个热闹,又不是一定要许愿什么的!”
“可以。”梁语见疏言难得表达了如此强烈的愿望,自然想要满足他,“去看看吧。”
疏言瞬间加快了步伐,一副生怕梁语反悔的样子。
在疏言身旁的何如更是早就想去看放花灯了,只是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畏惧梁语,一直不敢说。
现在疏言竟然替他说出了心声,而且这提议还被梁语肯定了,何如眼睛都开始放光、速度自然没比疏言慢多少,跟在疏言身后靠近了河岸。
只是到了靠近河岸的地方,两人脚下却俱是一个突然的急刹车。
疏言尴尬地回头干笑道:“呃,人好像......有点多......”
梁语无奈地揉了揉眉心reads();。
这岂止是人多,这是相当多啊!
牛郎织女相见的鹊桥大概也就是这种规模了吧!
梁语本来就对于“放花灯”没什么兴趣,毕竟他现在好歹也是一域之主,他不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办不到、而河中的妖兽或灵兽却可以办到的。
只是虽说如此,但见到了疏言面上明显失落的神色后,梁语还是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么想去看吗?”
正在绞尽脑汁地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看不了花灯的话要带主上去哪里好”的疏言闻声便是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梁语神色莫名地看了疏言一会,对方被他这样专注的凝视看得脸越来越红,只好支吾道:“主,主上,呃,要不我们......”
主上!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啊!我一定能想到其它好玩的地方的!!!
疏言正在心中酝酿措辞,梁语却忽然移开了视线。
对方向人群熙攘处注视了片刻,旋即竟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叹息了一句:“像个小孩子。”
小孩子?谁像?不会在说我吧?
疏言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梁语,对方却忽然一敛袍袖,下一秒,便站在了他的身前。
骤然的靠近让疏言心跳瞬息快得厉害,他喉间一紧,还没能道出“主上”二字,一抹如旭日般夺目的红色便将他整个人半环了起来。
疏言“唰”地一下睁大了眼睛,鼻翼间尽是这人身上隐隐的司缘花香。
对方轻轻揽着他,动作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主上......”终于把这两字念出的疏言却又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因为环着他的人,周身已有灵力运风而生,这灵力如巡山踏海而来,恢宏肃杀!
挡在两人面前的人群喧哗声骤然一止,纷纷顺着这道气息转头看来——
却只看见了一道从他们头上迅速略过的影子。
梁语揽着疏言,稳稳地落到了对岸一棵最高的司缘树上。
灵气流转之间,司缘花瓣纷飞飘摇,如锦缎绫罗,在二人身侧缠绕蔓延。
这下,确实再无人能阻拦他们俩的视线了。
疏言转头看向梁语,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未等他将出口,梁语的嘴角却蓦地轻柔一弯。
一抹笑容,倏然盛放。
梁语垂眸看向怀中、正呆呆望着自己的疏言,眉宇间亦尽是温柔之色:“这样你就能看见花灯了。”
“嗯。”疏言木然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又忽然觉得不太对,“可这样底下的百姓......”
他往下一望,人群中果然稍有骚乱,但值得庆幸的是,却无一人发现了隐在花枝间的他俩。
疏言稍稍松了口气,忠臣模式忍不住不合时宜地启动道:“主上,您这样是不对的,要是引起了恐慌怎么办?大好的日子,出了事多不好!”
梁语忍俊不禁、却强作严肃地听着他唠叨,还非常配合地恳切认错:“嗯,你说得对,我下次注意reads();。”
完全没听出梁语话中敷衍的疏言终于轻松了神色,自觉尽了为臣之责,面上满是欣慰:“主上能听得进去就好。”
他一挥袍袖,亦动灵力而起,在盈盈花枝间稳稳地坐了下来。
梁语转眸看了看疏言放松的神态,有样学样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下首已忘记适才“插曲”的人群犹自欢闹,笑声踏风悠悠而来。
疏言看着热闹的人群,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愈发灿烂。
梁语静静地看着他,眼角眉梢亦是少有的明丽。
片刻让人安心的宁静后,疏言忽然幽幽开口:“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所有人,所有灵兽,所有妖兽,所有国家的臣民。
没有流离寒饥,没有生死别离。
就像最初,只有一个久冥的时候。
天下太平。
话音散于风中,疏言等了许久却也没有等到身旁人的回应。
不过,他也并非要自家主上回应什么,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笑意不减,疏言稍稍侧头。
他刚要跟梁语说声“可以了,我们回去吧”,可一转眸,却见对方的目光竟没有和自己一般落在人群之间,而是牢牢锁在他的身上。
见他望来,梁语竟忽然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
疏言愣愣地眨了眨眼,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好”字难道是对应着他刚才的那句话?
“主上,我......”疏言连忙摆手道,“我只是随便一说。”
梁语凝眸看他:“可我还以为这是你借由‘花灯’向我许的愿望。”
“怎么可能?”疏言的关注点完全偏掉,讶然道,“我没有花灯!”
梁语抬手在空中一挽,一朵完整的司缘花便落到了他的手中。他掌心灵力绕花心而起,竟在司缘花花身周围点亮了一圈熠熠光芒。
将亮起的司缘花轻轻向前一递,梁语温声道:“现在有了。”
疏言接过这朵萦绕着熟悉气息的司缘花,心中虽早已尽是欢喜,却到底顾念“为臣之道”,努力开口挣扎道:“可按规矩,不是只有普通人类才可以许愿吗?这规矩还是您亲自敲定的呢!”
梁语“嗯”了一声,却又话锋一转:“不过这规矩既然是我定的,便由我掌管,现在改了。”
“但是,但是......”一向唠叨的疏言难得地口吃了起来,“但是”了半天才想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但是百姓跟河里的妖兽会有意见的,对了,还有精卫、鸰鹞他们,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
“无碍。”梁语温和地打断了疏言,轻轻一笑:“这里是久冥王域,我是他们的主上,他们都要听我的。”
他转眸望向疏言,万千司缘柔和旖旎、飘摇着落在他眼角眉间。
“而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