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奇的注视,黑暗再次从镜面四周涌了出来。和前一次略有不同,黑暗这次并没有像大网那样把他们笼罩,而是以黑色帷幕的形式让周围暗下,像是出现了日食。
虽然情况如此,但阿奇他们还是能清楚看到距离自己较近的人以及...地上的绿草。
聂阳仰望那仅剩下一圈光环的太阳,眼神里充满了陌生与警惕。
忆T的声音再次响起,和先前一样,仿佛源头无处不在:“刚才真是把我吓了一跳。难怪他事先说,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惩罚,根本造成不了伤害,最多就是让他们受到惊吓。”
阿奇听得出忆T话里的“他”是指索克,但“虚幻的惩罚”就不清楚了。为此,阿奇问:“为什么说是‘虚幻’的?”
声音短暂消失,三人也就想到了,对方一时在考虑。
阿奇以目光询问聂阳、关可儿:“你们怎么看?”
先开始得到的只有摇头,可随后,聂阳回说:“根据你们此前描述的情形,我觉得意思应该是此前你和可儿在这里看到的所有、经历的所有,都是由镜子产生的看似真实的图像。”
“就像3D电影那样?”阿奇心说,纯粹不经意的一想。
“既然他替我说明了,那我就不再重复了。”忆T此时的突然发音,仿佛刚才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他们没有表露什么和反对类似的意思,忆T接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先郑重打个招呼: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在这里,你们可以看到Chaos脑海中想要展现的任何事情,而我所具备的能力,就是把这些‘事情’以图像的形式呈现在你们面前。时间在这里将被延长,所以你们不用考虑时间长短的问题。”
前两句话并没有引起三人多大的在意,因为阿奇、关可儿已经见识,聂阳也因他们此前的一言一语,对那有所了解。真正促使他们相看的,是忆T最后的那句话。
“时间...”阿奇看着左面两人。
“被延长?”关可儿说。
和聂阳一样,他们二人也是一脸的不解,只是相比下较明显而已。
阿奇的目光有些抬起,问:“‘时间被延长’是指......”
忆T应声,却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阿奇有些确认地一怔,随即详细问道:“你说的‘时间在这里将被延长’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时间不同步。”忆T回答,“换句话说,这里的时间比外面的时间长。两者之间的比例是3600:10,单位是‘秒’。无论旁观什么,只有人还在这里,那么停留1小时,外面就过去了10秒。”
再次面对相差如此之大的时间比例,阿奇已没有了开始时的惊讶:“如果没记错,洛奇这个世界和我世界之间的时间比例是86400:1。”他轻声,却和“自语”没任何区别。
因为之间距离,聂阳、关可儿清楚听了他的那句话,然而他们没有对此有什么表露,只是不明显地互看了一眼。
知道阿奇没有说完,聂阳、关可儿等待着。
“也就是说,在洛奇里生活一天,相当于在我的世界里待了1秒。哼,这里又一个较大差别的时间比例。难怪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感觉到饥饿,原来如此啊!”话锋转变,一番话也变得轻松起来。
觉察到就近人眼神上的点点异常,阿奇抬眼看了看她,又回看着聂阳:“你们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们在这里感觉到饿了?”
“哦!”短暂凝固的气氛被关可儿瞬间打破。
瞄一眼聂阳,她微笑道:“没有。你还别说,我是真没感觉到饿。刚才只关注眼前的事了。”关可儿看向聂阳,“你是什么时候出的家门?”
“11点40,”聂阳说,“我经过客厅时特意看了一眼。这里离家近,我只用几秒钟的时间就到了。只不过找你具体位置用的时间较长,将近1分钟吧。”
“那不对啊!”阿奇有了疑问,“在这里1小时才是外面的10秒,你离开家找到这里一共用了1分钟,难道我和关可儿此前在这里的时间已经有了6个小时?你什么时候开始需要聂阳帮忙的?”
关可儿垂眼一想,回答:“就在开始下降的时候。因为环境变化得很快,加上当时真的有些慌了,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想了一下。后来适应了,就没有再去想,只想着怎样离开这里。至于时间……”关可儿再次回想着无限制下落时的情形。
“周围都是黑的,而且身体在快速下落,要说具体经历了多久,我还真想不出来。你怎样,能想到么?”
“我啊?”阿奇指指自己,“我也不知道啊!唉,想不出就算了。只是好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还是快点儿看完昨天那场对战,早点儿回去吧!”
“好吧。”关可儿仅以眼神询问了一下聂阳。
他随即表现了无所谓:“问题是他提出的,我怎样都行。”
观点得到统一,阿奇抬脸对那看不见的“人”说:“还在么?忆T。”
“一直都在。我知道了。”
原本暗淡的四周开始亮起,光亮消退,阿奇、聂阳、关可儿便置身在森林之中。
阳光从树与树、叶与叶之间的空隙照射下来,看那角度、亮度,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下午5点30分以后。至于日期,不用多说,肯定是昨天,也就是4月27日。
确认自身并没有移动,阿奇再次垂眼一看脚前方的地点情况。
和先前有些相似,原本摆放在那儿的镜子此时仍然不见了踪影,只是取代它的,是一条即将沙化但还能看到一点儿绿色的地带,或者说,那是一条长期经各类生物践踏,自然形成的小道。
身后传来轻微声响,使得阿奇不再紧盯着脚前。他侧转过身,首先清晰映入眼帘的东西、奔袭而来的物种,瞬间就让阿奇接受不了,甚至惊悚了:“那是什么啊?!蜘蛛?!怎么那么大?!”
面前、或者说三人当下所站的位置,是一条由北向南、宽约两米的森林小路。正因为是由各类生物、包括人,不经意踩踏形成的,所以整条路无论从弯曲程度,还是两面的边缘地带,甚至于路本身那介于黄绿之间的颜色,都与东西方的草地、整个森林完美组合在了一起,仿佛没有了这条略显蜿蜒的小道,森林就少点儿什么。
然而,那些从森林北面蜂涌而来的东西,却让阿奇无暇顾及、甚至完全忽略了由小路、草地和森林那一棵棵参天大树组成的,油然而出的美景。
他望着它们不断闪动的身影,脑海中显现出几年前看过的电影——《星球大战》里的外星生物。虽然这样想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前方那些越来越近的生物,它们的体色不是黑色或怎样的灰色,而是血一般的红,倒是实际情况。
外表上,那是一种蜘蛛,因为它长着8条长锥形的腿。可是,无论是每条腿的粗细,还是整个的体积,每一只都远远大于阿奇知道的,看到的所有属于“蜘蛛”的物种。
不自觉得,阿奇大致上测量了一下:如果那物种的腿全部伸展,连上身躯,那它需要的“占地面积”,接近1.5平方米。
“就算是毛绒玩具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阿奇心说,一时竟感觉不到身躯的他,心底也随即浮现寒意,不过并没有立即觉察而已。
每只蜘蛛的个头是出乎意料的大,颜色也是血红色的,可更重要的是它并不是一只,而是一群,犹如狼群一般,浩浩荡荡地从远处奔来。
蛛群临近,阿奇可以清楚看见跑在最前面的蜘蛛,脑袋上那8只形状如同鱼卵,但颜色却是黑红色、推挤在一起的眼睛。紧挨眼睛的,是嘴角上方那一对如同锥子的獠牙。
它的身后,蛛群那一条条快速移动、数以千计的蜘蛛腿,此刻就像一条条鞭子,不断抽打着阿奇的神经,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些尖锐蛛脚敲击地面、划过草丛时,发出的令人胆颤的“喳喳”声。
他还看到了,那些一致朝前、8条腿中最为粗壮的一对前腿,好像蝎子、螃蟹的螫,上面生有三五个鲜红的锥形角质,每个角质的长度无一不是接近8厘米。
心中那丝寒意的存在、它的不断扩张,最终促使阿奇全身忽然一抖,手中的雨衣、扫把也因为手臂的猛然颤抖,而掉在了地上。然而,此时心底的寒意绝非一般寒意可以比拟,它让人感受到了如万支弓箭穿透骨髓的疼痛,也可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瞬间体会到全身瘫痪的痛苦。阿奇,正是如此。
看到有东西掉在地上,并未有其他觉察的关可儿一时奇想地走上前,明显是要拾取地上的物件。然而,当她起身让物件的一头轻碰到阿奇左臂,他却突然如面条一般地瘫倒了下去。
关可儿一惊。连忙去扶阿奇的左臂,却被聂阳抢了先。
“欸?!阿奇?”即刻注意了他的脸,关可儿焦急了,“阿奇?!你!你怎么...怎么回事啊?”可是,他的脸上只有惊讶,不,那是惊恐,比“惊讶”多了百倍恐惧的“惊恐”。
阿奇大睁双眼,嘴唇抽搐着,手指和双腿也在此刻剧烈颤抖。
关可儿刚准备向聂阳求救,就注意到他伸了手。
“咚”的一声闷响,聂阳握拳的手重重打在阿奇后脑勺上。
他全身的抖动顿时一停,眼睛也随之闭上。
“你怎么...”关可儿还未说完,聂阳便把他平放在本质不变的地上。
动作很轻,人的后脑勺接触到地面,关可儿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站起身,聂阳抬目便向她说了缘由:“难道看不出来?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蜘蛛,是被它们吓的。”
聂阳斜眼看了看左后方那群好似在集体迁移的蜘蛛,而从现在的角度看去,每只蜘蛛的身高大约在40至50厘米之间。由于只是虚拟图像,它们看不到聂阳,自然也就包括同行的关、古。
瞄一眼快速移动中的整体形态犹如血浪的蜘蛛群,关可儿脸上却有了些许难堪:“我还真没看出来。他太脆弱了,出现一点儿问题就让我不知所措。和你一起时,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她最后轻叹,引起的就是聂阳的注意。
可他没有就关可儿的“不知所措”回以什么,而是回视安详躺地的阿奇:“真不知道村长看中了他哪一点。就因为他应时应地出现在了森林里?Chaos?这只是一个称谓,根本没一点实际作用。”
“也不能这么说了。”知道聂阳下面还有话,关可儿依然打断道,“我们只是在完成村长交代的任务。况且之前也说过,人不是一降生到这个世界就会成为强者,都是需要后天的努力训练才可以。阿奇正在接受训练的过程中,我们就好像看护人,你不要那么没有耐心嘛!”
聂阳看向关可儿,而从那眼神里,她看出了这样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叫他‘阿奇’的?”
关可儿微怔,笑道:“叫他‘古奇’多少有些别扭,既然有简称,也顺口,不用的话,岂不可惜了?阳也可以用这个简称啊!”
聂阳容易注意细节,既然看着自己都叫自己的名,那对方后一句话的潜在意思便是:我可以叫你“阳”,为什么不能叫他“阿奇”?
如此,聂阳轻声说:“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阿奇…嗯!的确比‘古奇’顺口。”
关可儿在心底松一口气,点头应声,便没了什么话。
周围的画面两人事先已经有些联想了,所以他们现在并没有怎样注意那些令人惊悚的物种上。
经简单察看,确认刚刚一击没有对阿奇脑后造成过重损伤,相继起身的关可儿、聂阳便先后看着阿奇,静待他的苏醒......
如果跑在最前面的蛛群是先头部队,那接下来路过聂阳、关可儿这里的物种则可以称为“空军”了。
说起空军,首先可以让阿奇世界的人联想的,便是那翱翔天空的各式飞机,比较着重于“军”这个字。可是这里,“空军”只着重于“空”,单指那些能飞上天的物种,比如:蝙蝠。
不错,在蛛群后面却飞翔于空中的“蝙蝠”,除了通体颜色、脸两旁的一对有着少许绒毛的尖耳、身后那双黑色翅膀以及行动方式可以和蝙蝠相比较外,身体的其他部位,无论身高还是脸型、四肢,乍一看竟和成年人的相似度更大。
尽管如此,可还是和人有较大差别。皮肤的颜色、身后的翅膀是一方面,腰部以下、膝盖以上的那一簇多出来的毛发、手脚指甲的过长,就已然与人划清了界限。
没有衣物,但看那厚实胸膛就可以得知它们属于雄性。和体色一个颜色的头顶并没有一根头发,伸出嘴角的那对獠牙却比前面那些红蜘蛛的细、长近一倍。
它们眼睛圆睁,仿佛没有眼睑;眼球通红,好像得了眼病,可如果细看,仍然能见到眼球中心的黑色圆形晶状体。如此,每只仅是面部就可让人感觉凶神恶煞,便不再是什么特别的事。
假如阿奇现在仍然清醒,看到长相和体态如此怪异的物种,恐怕也会想起那只是出现在电影里的吸血鬼,或与之“有亲”的虚拟物种。
不断从头顶飞过的物种,样貌固然怪异甚至可怕,但是这种“可怕”却只能吸引聂阳、关可儿不屑的目光,而且他们仍然没有盯着它们,仅仅确认似一望。便低头继续静待着。
“我记得你刚才说索克......”聂阳的话音立刻引起关可儿注意。
“什么?”她抬眼看着他。
“说他对人心的研究不是一两天了?而且,他还留言表示自己事先就知道他不会马上观看这场对战,而是先去了解那个盒子的事。”聂阳不觉便表明了刚刚并不确定所想是否属实。
“嗯,对。”关可儿一点头,“索克当时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顿时确认了想法,聂阳回答:“从他被那群蜘蛛吓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直至最后全身抽搐时,我就有了一个问题,索克为什么一定让...阿奇观看昨天下午,我们经历的那场对战?还对他说什么,只有实现了这个‘愿望’才能离开这里。
“他清楚了家里的奇怪盒子是索克派人放的,过后留言就出现了。没有的任何要求,索克主动解释了阿奇心中的疑虑,还是冒着较大风险,亲自来到村子。他...有这么好心?另外,那个石台。如果阿奇当时听从了索克的话,把手放在了石台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眨眼间的思考,关可儿最终选择了轻轻摇头。
“如果我猜的没错,”聂阳继续着表述,“如果他那时候把手放了上去,那‘Chaos’这个在现在看来没有任何作用的头衔,将会属于索克。”
面对关可儿惊讶、欲言的脸色,聂阳一抬手:“先别慌,听我说完。这只是一点,一个出乎索克意料的‘点’,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费了这么大力气去让阿奇观看那场对战。‘亲口解释’或许还能认为是他的事先准备,观看对战上呢,又该怎么说?”
“你的意思是...”关可儿指向空中连续飞过的生物,“它们?”
聂阳极不明显地一皱眉,然后就轻轻点头:“这仍然只是一点。既然索克能事先知道那些,就一定知道阿奇会因为这群东西,惊吓得忘了自己是谁。但是,单凭这一点,还不值得让他付出那些。一定还有什么原因,让索克愿意付出,不计较代价。可,究竟是什么?”
看着他随话音渐渐垂下脸庞,关可儿感觉此刻的自己震惊了。
“以前真的很少见他这个样子。为什么?”
她轻声问:“阳...阳?你为什么...嗯...就是,为什么要去考虑这么多呢?你以前可是很少会有现在这种表情的。”
聂阳不禁一愣,很明显,他意外关可儿会有如此一问,尽管同时,就自己一时的样子也有了注意。
让手背贴在额头,当关可儿走到面前时,聂阳忽然就抬了眼帘。
面对她担忧的神色,聂阳自然轻松地微笑笑道:“你多虑了。我没事,只是刚才你遇到的情况……我又没能及时来到你身边,所以……”
他不禁一睁眼,唯一因由就是关可儿这时忽然握了聂阳的右手,并将其拿到面前。
看着两手叠起,关可儿显露出回忆时才有的淡淡笑容:“以前,每当见你尽自己所能帮助我时,我常常会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你这样;如果可以,我一定像你帮我那样竭尽所能。
“因为这个,我把自己的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大到履行自己的职责,小到整理自己的衣物。所以,阳,”关可儿对接上身前男生的目光,而那已然回到应有平静的脸,她的笑容也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有什么想法,只要我在身边,不论大小,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让我帮你寻找解决办法,不要再一个人想了。”
“好吧。”聂阳说,思想也早在关可儿第一句话时,从惊讶中解脱,“我答应你。不过我事先声明,我可是一个‘事多’的人,你可不要因为我想的过多,就怎样烦躁起来啊!”
关可儿有所料想地笑笑,说道:“不会的。既然都说了,我就不怕你事儿多!”
“是么~”
对平躺在地的阿奇丝毫之间的反应有所察觉,聂阳示意一看关可儿。
她立即会意,紧接着两人的手,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