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那双眼仍旧无神得如同死人,但当它们有所转向时,接受一方的聂阳却没有停顿自己冷笑后的回复。
“我现在才看出来,”聂阳说,“你,索克,原来是个极善观察事物细节、极善利用这些细节来挑拨他人关系的人。难怪你会说:‘挑拨他人关系,是以没有的事物为由,而做这种事的人都是只顾眼前利益,没有任何远见。’原来如此,真是巧妙的离间方式。”
聂阳轻点着头,一脸的赞扬和受用,只是这些都是建立在讽刺的基础上,令人别有一番想法。
索克随话音猛然一惊,可还没来得及发音,就见聂阳右手一抬,手掌就朝向自己。
这明显是个制止动作,不仅前方索克,连身旁的邓肯、关可儿,都在聂阳抬手一瞬,想了其动作的涵义。
索克没有无视聂阳的制止,因为他清楚聂阳只是暂时让自己闭嘴,他的话还没有结束。
“而我的话已经结束了。”暗自一想,索克平静下来,聆听聂阳后面的话语。
放了手,聂阳接道:“知道你会对此有解释,但我要说,这种解释对我没有效果,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所以你的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
对方没什么反应,而算是得到默认的聂阳话音依旧:“除了母亲,父亲所有一切都是你给予的,包括他临走时留给我的那些财产,这一点我没有理由否认。可是,你想以此让我与可儿、与迪尔村、乃至整个世界之间关系出现裂痕,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得太简单、也太小看我了。”
话音依然平稳着,可听话到此的关可儿,甚至是一时相距最近的邓肯,都不禁因为聂阳的一番话,而心里一震。
索克轻一皱眉,很明显,他这时和邓肯、关可儿一样,已对聂阳接下来的话有所意识,只是未得到印证,并不敢那么肯定而已。
虽然话与话的间隔,令邓肯、索克、关可儿错认为聂阳一时停顿得较明显,但现实并非他们所想。
聂阳没有刻意一停,刚刚也不过应有的顿挫,只是话音就此转变得好似有了一个决定。
“我知道父亲曾为你索克工作,但正如你刚才所说,这份工作的终止时间,是父亲遇见母亲之后。
“自从我开始记事,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为工作而活的人。他善长任何种类的工作,而且每一份都能完成得不出丝毫问题。”
不觉得,聂阳脸上浮现了一丝骄傲的笑。
“丰富的物质给予,让小时的我就清楚一件不用言语表明的事:父亲是一个富有的人。在当时,‘富有’只代表金钱的庞大数额。而一开始我想到的只是:‘父亲是通过各类工作,才逐渐成为富有的人。’可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在得知父亲曾经为你索克工作后,我开始质疑之前的观点。
“直到父亲有一天亲口对我说起他最开始的那份‘工作’,我才知道,父亲之所以会如此富有,全是因为你,索克。”
聂阳直视前方,之前浮现于脸的微笑,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身穿深蓝色背心的年轻男子没有改变目光所对的方向,也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虽然这不能代表男子对聂阳话的个人感想,但却足以表明背后的索克,并没有因为聂阳的话,就让内心感想通过脸面有怎样表现。
“我这样说并不是在指责你不该给予父亲需要的一切。”无声地直视维持两秒,聂阳再言,“因为我这个后人,还没有资格去评论前人决定的什么事情。既然父亲一开始愿意为你工作,那就一定有他工作的理由。同理,父亲最后决定离开你,那么他就一定有离开你的理由。至于理由具体是什么,我不想、也没有兴趣知道。
“年龄的缘故,导致我开始对父亲拥有的财富并不是那么在意。然而,当父亲把我留在迪尔村,我最后又了解了你、索克的事情后,我开始在不经意远离父亲临走时留给我的那笔财产。”
聂阳不免低头轻笑笑,但隐藏在笑容深层次里的东西,此刻很大程度上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惭愧,纯粹的惭愧。
身旁的邓肯、他右侧的关可儿,乃至与聂阳对话一时的索克,都于同时清楚了聂阳此刻内心的惭愧。
然而他们的反应却如出一辙:看着,不错,他们都在看着聂阳,静静看着目光下移的聂阳,没有一点儿声响。
仍然没有过度沉浸在个人情绪里,当俯视时间将达3秒,聂阳便好似要摆脱束缚一般,明显带力地抬了面庞。
“我知道这件事在现在看来,明显不值一提,因为父亲留给我的不只是存在银行里的那笔财产,还留给了我一座宫殿似的房子、向村长上交了一笔数额不菲的费用,以此来应对我日常遇到的那些力不能及的事物。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来自你的给予,但是凭借我对父亲的了解,他一定会把你给予他的那笔钱交到我手里,让我来应对这笔本属于你的钱。所以……”话到这儿,聂阳抬了右手,手心向上。
“现在我就将这笔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随着话音,不仅仅对面的索克,邓肯、关可儿都在话最后的不觉间移眼看向了聂阳那手。
那是一张灰色的塑料卡片,大小上与银行卡分毫不差。然而,刻在卡片正面靠上的那行“迪尔村银行颁布”字样,却在向所有看到卡片的人表明:这就是一张银行卡。
不要说邓肯,就是和聂阳相处时间最长的关可儿,都从来没见过那样一张银行卡,她见过聂阳使用最多、也是唯一一张银行卡,通体颜色和自己的头发一样,是白色的。
邓肯回看看关可儿,明显以眼神询问:“你知道这张银行卡吗?”
随即明了的关可儿轻一摇头,而就在此同时,保持平视前方的聂阳忽然说:“这张银行卡是父亲临走时交给我的。他当时除说了这张卡的使用密码,就没再说有关这张卡的任何事情。”
而随着最后字音,聂阳所看之人也从前方那男子,转成了右边的关可儿,后者也在相等时间里以目光回应。
“而我,”聂阳继续道,“也只是用里面的钱办理了另一张、也就是现在用的银行卡,最后又用后来银行卡里的钱,补上了办理这张卡时用的钱。如果仔细算起来,办理另一张银行卡是我第一次把这卡拿出来。现在,是我第二次拿出这张银行卡。”
聂阳垂视着手中灰色卡片,一时眼神犹如面对了久违的朋友。
直到他垂了眼帘,听者、看官的关可儿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想。可是,当她不禁随对方目光再看那之前从未见过的银行卡时,一件事、一个念头的突然闪过,直让原本平稳的关可儿赫然一愣。紧接着,那种足以令人内心一震的感动,便自然而快速的围绕在关可儿心头,让其在眨眼间感受了鼻尖的酸楚,眼眶的肿胀。
她默默向右侧脸,以食指外侧轻碰碰鼻孔,并稍带力度地一吸气,便看着脚前绿草,脸色略显忧伤地暗想:“以前只知道聂翔留给阳数额巨大的财产,而阳低调的性格,很好对外隐藏了这份财富。可没想到...没想到......”
停下的思想,主要原因就是围绕在关可儿心头的那份感动,正随着观念深入,逐渐转化成了忧伤。
当思绪进行到最后,这种忧伤又忽然转变成悲伤,使其再也无法流畅一时的所思所想。
心里挥之不去的悲伤,致使关可儿毫无感觉地深深低了头。她那垂在身体两侧,却紧紧握在一起、时不时抖动的双手,虽然无声,却足以让注意到她的人,感受到其内心此刻的悲痛。
距离关可儿最近的邓肯是第一个注意到她异常的人,可是,第一个对此作出反应的,却是老人左侧的聂阳。
刚刚,当关可儿右侧脸时,相隔一人的聂阳就猛然感觉心里一紧。
他近似本能地移眼向右,关可儿抬起的右臂便让此刻已是第二个注意她的聂阳,认定了一时猜想:“还是注意到了。”
看着手臂已经垂下、脑袋越来越低、双手已然紧握的关可儿,聂阳表露出了对他人而言,非常稀有的惊慌。
聂阳没再去理会站在对面的人是普通的年轻男子,还是什么黑暗领导人——索克。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一甩右臂,直将手中银行卡扔在了男子脚前。随后顺势迈步,以近似风的速度就来到了关可儿左前方。
在这个过程中,聂阳没有对右边那一闪而过的老人做任何理会,仿佛当前根本没有那个人一般。
聂阳是准备抬手放在关可儿肩膀,以此让她宽心,可就是此时,耳旁忽然的话音,直接促使聂阳猛然停了右手的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