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什么?”
身着沉重的板甲,手持巨大锥形金属骑士枪和盾牌,骑着同样披着重甲的健壮战马的茉莉,与其它骑士们排列出锥形阵。就在此时,人头落地的记忆灌入了她的脑中。她感到十分诧异,但在潜意识的修正下,她的显意识并没有苏醒,而此时的她也无视了异常,令梦境继续发展下去。
“前进。”王子对他的骑士们下达了命令。
茉莉巧妙而轻柔地用板甲靴后的马刺碰触了一下战马的腹部,和她配合得十分默契的战马小跑起来,与其它骑士们一同保持着阵型,按王子的命令前进,准备向那群队形散乱的敌人发动冲击。
若不是亲眼看见,茉莉确实无法相信,远处在草原上蠕动的那些人突然暴起,将全大陆最繁荣的城市,王国的首都据为己有,并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她已经参加了蔷薇骑士团十余年,从一个贵族少女成长为了一名成熟的骑士。因她的国家早已日薄西山,她经历过,并镇压过的叛乱已经数不胜数,可这些叛军的情况她确实没有见过。
面前的这些叛军虽然算不上是最缺乏组织度的,其军力在她所见过的叛军中也算是相当低下的了。不提那些韬光养晦,酝酿许久最终揭起反旗的叛军,就连四处流窜,挂着骑士团的旗号,四处劫掠的流氓们也比面前的这帮乌合之众看上去要训练有素。至少他们不会把步兵和骑兵和弓兵放在一起编制,导致各兵种互相纠缠,完全无法发挥出正常的战斗力。
然而就是面前的这群叛军,完成了所有前辈都没能完成的伟业。他们攻破了那纯白色的城墙,他们占据了那金碧辉煌的王宫,他们将虚伪的皇冠戴在头上,妄称帝国。但无论他们是如何将数十倍于己身,装备豪华,训练完备的王国近卫击败的,茉莉和她的战友们此刻都要让他们尝尝被铁蹄践踏的滋味。
“准备。”
骑士们与叛军们已经很近,达到了接触时刚好可以达到最高速度,却又不会消耗不必要的战马体力的距离上。于是王子下令,让骑士们放下他们沉重的骑枪。茉莉让直指苍穹的枪尖指向前方,她将骑枪的长柄夹在腋下,做好了冲锋的准备。骑士们的骑枪形成了一座钢铁丛林,在没有火器与优秀破甲长兵器的情况下,任何敢于硬憾重骑兵突击的步兵都将被无情地摧毁。
“冲!”简明,却寄托着强大力量的话语被王子喊出口,他接着一马当先,作为楔形阵的锋锐发起冲锋。
千百具生有四足和芒刺的战争机械奔腾起来,化为这个时代特有的金属洪流,向着前方纵向无序排列着的叛军狂飙突进,并在转瞬之间将对方的阵容突破。战场上空萦绕着的马蹄声和战吼声中混入了铿锵的碰撞声,骇人的撕裂声和凄厉的嚎叫声。一个个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躯体或是被撞飞,或是被刺穿,或是被碾碎,此刻的战斗称不上是战斗,最多只能被称作屠杀。
茉莉并没能在这一次冲锋中取得战果。叛军阵型的宽度过低,因此楔形阵左右两翼的骑士没有敌人可以攻击,而茉莉刚好就在右翼。但正因中间的骑士们因厚实的敌军而被迟滞,两侧的骑士们可趁势袭击叛军们的后阵。
茉莉以及她身边仍保持着冲锋速度的骑士们微微调整了一下马匹奔跑的方向,便直冲着叛军们那赘余的后阵而去。左右两翼偏转的角度各不相同,因此没有在突破叛军的阵势后相互碰撞。叛军的阵型迅速地被断作四截,许多骑士在坐骑的失速之时丢下骑枪,抽剑下马,作为重步兵将叛军们分割包围起来。此时叛军被强行分成的四部中的三部已经陷入重重围困之中,只有最后一部敌军仍然正面接敌,但随着茉莉等再次凿穿敌阵的骑士们的迂回,最后一部分敌军也即将变得孤立无援。
这次战斗,王**无论在装备方面,还是在训练方面都大幅度地强于叛军。虽然王**方面没有使用什么复杂的战术,仅仅集结阵型进行了一次冲锋,但叛军方面使用了脑残般的排兵布阵,因此王**甚至在战术方面也碾压了叛军。在多方面的优势之下,叛军被一举击溃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在场的每一个骑士都没从这种战斗之中感受到荣耀,而且众骑士心中都有着疑问:这群草包是怎么夺下王国的首都的?
战场形势由不得犹豫,何况现在的局势已经陷入混战之中,并没有施展其它战术的余地。茉莉虽然感到疑惑,却继续进行着凿穿最后一部敌军的行动。她将骑枪下指,让枪上挑着的,穿着平民服装的叛军落到地上,随后重新夹住骑枪,与战友们一同从背后向正在与下马骑士肉搏的叛军们发起突击。
血肉纷飞的场面再次上演,骑士们无情地蹂躏着那些装备五花八门,战力孱弱不堪的叛军们。但与她的战友们不同,茉莉遇上了麻烦。茉莉的骑枪指向的是一个穿着罩袍,内衬链甲的敌人,罩袍上画着的图案她从未见过,只不过她对那图案也不感兴趣。但令人震惊的是,茉莉沉重而锐利的骑枪竟被他用圆盾拨了开去。虽然那人手上的盾牌被这一击粉碎,但能用这么脆弱的盾牌挡下骑士的冲击,说明这个人用盾的技巧极高,且他的力量也出类拔萃。
然而那人的强悍并不仅于此,那人拨开茉莉的骑枪后,便向茉莉挥出了剑。那剑不过是一把随处可见的铁剑,可它的剑刃竟借着前冲的势头,将茉莉的战马从胸部到尾部砍成了两截,仿佛马身上披着的板甲根本不存在。大惊失色的茉莉因战马失速而被甩了出去,又因被固定骑士的皮带拉住而面朝下栽在了地上。茉莉的头部与头盔发生了剧烈碰撞,鲜血立刻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她的脖颈更受到了严重的冲击,险些被折断。回复神志后,她连忙拔出佩剑,把革带割断,拖着全身的沉重铠甲挣扎站起。
茉莉刚站起来,便透过狭窄的观察窗发现那个身披罩袍,头戴角盔的人正朝自己挥剑。他挥剑的速度对于训练有素的战士来说缓慢至极,尽管茉莉还没稳定下来自己的体态,却也成功用盾挡在了他的剑前。茉莉的盾是一面精钢制成的十分沉重的扇形盾,防御效果却因此很出色,茉莉也曾用这面盾挡下过敌方骑士的骑枪。怎么想,茉莉也觉得敌人的剑不会有什么威胁。
于是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又一次上演了,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划着缓慢到不能再缓慢的轨迹将她的盾牌一击粉碎。茉莉仿佛见了鬼一样看着那纷飞着的一片片金属碎屑,完全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那人似乎早预料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又一次向茉莉挥出了剑。茉莉再也不敢小看面前那技艺拙劣的人,她连忙用右手的剑反制那人的攻击。
茉莉轻易地拨开了敌人的剑,并发出破空声,砍入了敌人头盔与罩袍间裸露的颈部。茉莉看到鲜血喷涌而出之时还有些发愣,她并没有没想到她的攻击这么轻易地就完成了。然而这即便不算是致命伤也算是重伤的伤势没有对敌人造成任何影响,他只是因受伤而后仰了一下,就再一次向茉莉挥出了剑。他的剑还是那样缓慢,他的剑技还是那样拙劣,因此茉莉又一次反制了他的攻击。
但无论茉莉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他身上都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仿佛那喷出的血是茉莉的幻觉一样。而茉莉隐隐感觉到,一旦那人的剑落到她身上,她可能会一命呜呼。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明明一直掌握着主动权,却在敌人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的茉莉自言自语着。
相同的情况发生在战场的各个角落。绝大多数叛军在骑士的冲击下被赶尽杀绝,而剩下的那些人的战斗力完全不对劲。那些人身上穿的服装各不相同,但很少有披甲的,甚至有一个女人穿着长裙,拿着匕首就上战场了,可骑士们无论怎么攻击这些人,这些人都不见有受伤的迹象。而只要这些人的攻击落到实处,就会有一名骑士毙命。渐渐地,战场的局势反而从骑士对叛军的屠杀,变成了叛军对骑士们的屠杀,只是这屠杀的形式过于诡异。
茉莉早已身经百战,也曾经与十倍于己的敌军交战,并全身而退过,但她从来没在优势的情况下战败,何况这次他们并不是输在了战术上。叛军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施展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战术,他们单纯用压倒性的个人实力便逆转了战场的局势,可这个人实力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
他们并不是刀枪不入,任何武器都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然而无论是砍,劈,砸,刺,还是冲撞,践踏都无法对他们造成实质性损伤,而他们的小刀,短剑,甚至是拳头都能将骑士的重甲粉碎。听到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消失,茉莉明白,这些叛军已经将骑士们杀得所剩无几了。身披重铠的骑士们下马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过这些健步如飞的家伙。
绝望渐渐攥住了茉莉那颤抖着的心脏,她已经失去了与面前这个不知名怪物战斗的勇气,但战斗本能还是驱使她的躯体,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着敌人。敌人被茉莉狂放的攻击压制,身体各处不断喷出鲜血,只能不断重复着后仰动作,可即便头颅被剑砍了进去,在茉莉拔剑后,也不见他的脑子被切成了两半。而茉莉的攻击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敌人的同伴们已经杀光了茉莉的战友。
所穿板甲被匕首一击撕碎,全身脏器被完全摧毁,躺倒在地上的茉莉茫然地望着天空。视野逐渐暗下去的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起了战前脑中出现的记忆,她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轻易地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