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十天,元良终于到了京城。
直隶京城坐落在大晟肥沃的江沛平原之上,它北接六省大通道,骡马车队南北往来源源不绝,京城南通京潮运河,南北漕运船舶在此千帆竞过,开朝二百年来,京城一日比一日繁华热闹,这里聚集着无数街市酒坊戏台阁楼,接纳了无数的贵族和平民在此聚居。白天它像是一台巨大的香炉,用热烈的情感与如香烟一般轻柔慵懒地生活感染着这里人们;而夜晚,它又像是一盏灯芯饱满的大红灯笼,把人们笼罩在温暖而暧昧的光晕之下,徐徐入睡。
元良自西向东望去,远远地就看见了京城西城最大的永定门。城墙延绵数十里,像是一条巨龙盘踞于此,永定门就像是挺立起来的龙首一样看着来往的人们。京城又被称为九龙城,它有着九座形如龙首一样的城门楼,乍看仿佛皆是有着龙须巨眼一般矗立在此,相传太祖皇帝兄弟十人起兵打下江山,而这九座城门便代表唐家九王在此拱卫京师,只是,九王和其子孙到现在已经根脉绝尽了。
此时通往京城的路上,熙熙攘攘,人们比肩接踵,车水马龙,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番景象让元良一路上所产生的困顿与寂寥全都烟消云散,他让队伍停下来,快活地跑到寂静处撒了一泼尿。尿撒到一半,想起来进京后马上就要面圣,于是乎赶紧安排人洗了脸,换了衣服。他把之前所穿的西域皮衣换成了朝廷一品朝服,又带上了象征军权的鹰雕玉带。他反复问随从们他的仪态是否得体,又酝酿了一会面圣要说的话。
要说面圣,元良从心里是不接受的,但是也没办法不执行。他根本不想看见那个似乎连走路都要别人搀扶的瘦小皇帝。要说西域公爵加西域都护,这算是一个宝石饭碗,只要西域在,只要他一心效忠皇上,他便对他的职位无需任何担心,况且这次元良一心剿匪,奏疏捷报一件一件地往宫里送。他元家世受皇恩,要是和中央对抗,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要说忠心,那朝中也是无人可以与元良相比了。
队伍向永定门开去,元良命令队伍打开元氏的旗号。随着元字大旗哗啦一声地打开,路边的百姓们便发出了一阵惊呼,纷纷驻足观看这支相当有气势的队伍。人们纷纷猜测这位元姓的显贵到底是谁。
队伍走到龙首前,他面前的这座城楼比元良见过的任何城楼都要大,可以比肩黑风关城堡,简直就是一座无法攻克的城堡,再看那城墙,更像是城墙建筑的典范,城垛,马面,角楼一应俱全。而洞开的城门巨大无比,恣意地吞吐着往来的人群和车流。
这时永定门突然开始了戒严,只见城中的京畿卫和前来做仪仗的金翎卫们在城门边摆出阵势迎接来者。
“爹,这城楼,赶上黑风关了。”元朗在马车里伸出脑袋说。
“啊,啊,确实。朗儿啊,还要在车里吗?骑上马吧。”元良看着龙首,内心竟然有一些震撼。
而元朗却将头有缩回了马车内。
元良环视四周,看见周围的百姓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的队伍——他带来的这支队伍太有异域风格,更有人说道,这是外藩派来的使者进城了。
元良这次入城选择了骑马,他还是想借入城的时候好好地看一看京城。
他脱下披在身上的大氅,露出了身上的一品大员的朝服。在一声惊厥声中围观的百姓呼啦啦地全都跪下了。
此时的永定门已经戒严,在和平时期戒严,那一定是有重要人物前来入京了,于是乎百姓们争相要见一见此次入京的大人物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元良骑马领在队伍前面,只见永定门前黑压压的出现了一群人,全穿着五颜六色的朝服,皆是朝中的官员。为首地一人元良远远地看着眼熟,待距离进了,这才看出是唐杰来。
从能看清唐杰时元良就发现他正板着脸,有些不可一世,这让元良有些泄气,想着唐杰当初离开西域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你在西域可是没少亏待你。”元良心说。
唐杰穿着一件红色的棉斗篷,正神情刻板得看着来人,仪态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只听唐杰高声说道:“西域都护府都护,西域公爵元良,有旨意!”
一听唐杰带来了旨意,元良不顾老迈和一路的疲惫,慌忙下马,但是下地的一瞬间又认为自己身为封疆大吏,依然是要顾得上仪态,便又慢慢地跪下了。
那围观的百姓们一听来者是西域公爵元良,又发出了一阵的惊呼。
唐杰看元良跪稳了,他走到元良身前,仰头看着前方,朗声开始说道:“近来逆贼作乱,危朕江山社稷,爱卿全力剿灭,立下旷世之功,令朕好生欢喜,朕便是常常念及爱卿。现又进京,风雨兼程,朕知之。著六部、京畿卫统领等出城迎接。爱卿进城,自当招展旗号,展我大晟雄风。进城后即速速前往琥珀宫。钦此。”
听罢旨意,元良抬起头,正回味着这旨意的内容。唐杰一改之前的表情,满脸堆着笑,一把扶起元良,说:“啊呀西公,你可算是到啦。”
元良慢吞吞地对唐杰行完礼,说道:“王爷作何要这样,这可是要折杀了我。”
“西公所言差矣,如此见外,难不成是忘了西域之缘了?”
“王爷乃是皇亲,于情于理于公,都是要先把礼行了再说咱俩的悄悄话。”
“此次面圣,圣上的意思是多留西公在京城几日。现在即将入冬,且西域现在也太平无事,我看你是要在这里过年了。”
“皇上圣体如何?”元良问道。
“皇上为国事日夜操劳,圣体略有不适。皇上在琥珀宫和内阁大学士们在等你,咱们就不去朝天殿了。”
“圣体无大碍否?”元良虽然这样问,却是知道皇上沉湎淫逸,无力上朝,朝中更是传说皇上现在只是一副枯骸了。
“臣此行倒是捎带了一些西域特药,效果极佳,只是烦劳王爷交给皇上身边的公公,按日给皇上煎服了,定能保顺龙体。”
唐杰笑笑,便指着城内的街景给元良看:“西公四十多年重回关内,如今我天朝万国来朝,四海称臣,京城更是汇聚了各国番属客商,这京城的西城,便是有着‘藩市’之称,皆是有着世上各路异人奇物。”
“西域到底还是蛮荒之地,看了京城的街景,倒是真让我感叹平西府是如此的破落啊。”
“这西公就说的不对了。”唐杰并不表示赞同,“西域是关外之地,这异域风情可是让我当初真是不舍得离开那里,想想西公招待的那么周到,倒是我还想再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