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他轻轻的说,抱着抽泣的她。
孤独的人总是要有一个拥抱的。安照伊点了点头,依旧不愿意放开江源。
“七小姐快别哭了,叫别人瞧见了不好呢。咱们先回换碧月楼去吧。”
她才擦了擦眼泪,满心欢喜,拉着江源,一个劲儿的在前面说。至于竹女,她向来孤僻,没人迎接是正常,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会有不舒服。
“折臣他们呢?”
“还在西府。听说中原那边出大事了,折臣他们这几天就没有接任务,不想惹上那边的麻烦。对了,洛溪,你在外面都还好吧?”
“还好。”江源点点头,想着要怎么和折臣他们说起何风眠的事情。“就是差点死了。”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一说完才看见挂着眼泪的安照伊。
他有些慌,从来不习惯女子在他面前哭啼:“七小姐这是怎么了?别哭啊,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也没出什么事情啊。”
“哼!”安照伊别过头,看上去有些生气:“跟爹说好了你可以不用去执行任务的,可你非要去。话说江湖险恶,万一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安照伊的话如一记闷拳。她说的不错。如今这个世道,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就算当初江源为了救竹女欠换碧月楼的,如今,他大概已经还的差不多了,这一次回来,也是为了离开。
他还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同安照伊说起。
几个人很快来到了换碧月楼的西府。
之所以没有先去东府,那是因为安庭谚为了修炼天麟之术,已经闭关了,他本想和安庭谚说起自己要离开的这件事情,现在也只好来西府了。安庭谚闭关之前,把换碧月楼的事宜交给了折臣折兰兄妹俩。
树叶被风吹的飒飒作响,西府如处在云端上一般,有些缥缈。相比中原来说,已经是安静的出奇。
空气中是一股子热气,沙漠地区不比中原。白天的时候,站在这里,可以不用担心吃不了熟食。
当然,换碧月楼还要好些,毕竟是沙漠中的绿洲。
几个人踏进寂静的屋子,并未见到其他的人。
“不是说最近西府没什么事情吗?怎么不见他们人?”
“不知道。”安照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拉起江源往外面走。
“七小姐?七小姐?”他像挣脱开安照伊的手,可安照伊早已想到江源会拒绝自己,便怎么都不肯放开。
他无奈,只好任由安照伊拉着自己走。
他只是无意间的回头,便看到了竹女愤恨的眼神。发现江源在看她的竹女,别过头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江源心里只是隐隐约约的难受,他来不及多想,也不敢多想。
江源被安照伊带到了东府,一进府便看见了安照晋与欧阳佳,他尴尬的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被安照伊径直带走。
安照伊拉他进了房间,赶紧从木箱子里掏出一个包。
她很是珍惜一般:“你猜猜是什么?”
江源摇头:“我怎么猜的着?你不会是又偷着藏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吧?”他开着玩笑,将放在桌下的椅子抬了出来,自己先给坐上了。
安照伊欢快的跑了过来,稚气十足。
把黑色麻木包着的小包放在桌上,眼里是一片希冀:“我给你看看。”她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包里的东西她如数家珍般,念道:“洛溪,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在家也有好好听话,爹说只要我听话,他就让你回来了。”
江源没说话,扬起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稚嫩的脸颊。
她还是个孩子呢,果然好骗。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不再是那个善良的少年了。等见到江寻高汐的时候,他又该如何说呢?
“所以我每天都有学习,我还跟着府里的嬷嬷学了些女工。喏,你看。”
她拿出一张红色的丝绢,还有一个香囊:“所以就学着中原人的习惯,绣了一个香囊,还有一张丝巾,送给你。”
她递过去,眼里的光芒更加的明显。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有多欢喜自己。
江源接下,放在怀中,抱了抱她:“我们该回去了,看看折臣有没有来。”
“好吧。”她有些无奈,本想和江源单独待一会儿,只好跟着江源回西府。
有些时光的确让人怀念。
那个时候江源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要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只想着要好好活下去。那个时候七小姐还是刁蛮任性的,总是拉着他做各种坏事,然后又被惩罚。
很久很久以后,江源问过安照伊,为什么会改变这么多呢。
她说:想让你喜欢我。
……
折臣不在,只不过是为了外出处理关于防卫胡人来犯的事情。
胡人越发猖.獗了,中原有多乱他不管,可是胡人已经攻占了铜川,眼看就要朝这西北地区而来,野心勃勃,他们究竟想要多少地方呢?不到万不得已,换碧月楼是不会出手的。
毕竟换碧月楼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江源到西府的时候折臣他们刚刚回来。
“回来了?”
折臣淡淡的说:“先回屋吧,有事情和你们说。”
折兰萨达曲跟在折臣的后面,好些时日不见了,江源见着折兰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几个人进了屋。
空气更加沉闷,江源想,沙漠地区也要难得的下雨了,他倒有些想回陵川看看了。
几个人一起商量接下来关于换碧月楼的一些事宜。
朝代更替,胡人来犯,百姓流离失所,外面本就混乱,因此在外面做任务的西府弟子,大多数人都回来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把他们的边境弄好防护。
许久未见的弟子们再次见到都有些高兴,毕竟这一年大多数人都在外面做任务,没有办法回来。
沙漠的夜是冰冷的,寂静的,黄.沙满天。斗转星移,气象万千,明天的事情谁也谷欠料不到。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那夜,是璀璨的,是欢愉亦是痛苦。
沙漠里的篝火是热情,也是无奈。
江源静静的坐着听,旁边是靠着他的安照伊。
世界上没什么可怕的魑魅魍魉,只是苟活这一世,看不透人心,猜不出人事。
杀人,也是自杀。
这一年是这一批新来的弟子第一次外出做任务,做了多少任务,赚了多少江源不知道,他只是感叹活着不容易。因为已经有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离开他们。
例如梁春熙,例如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他们。
江源有些怀念他们手上还没有沾满鲜血的时候。从前训练,便是连剑都不敢刺进死人胸膛的那种,如今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这是可悲的。
这一年多少酸甜苦辣,尽被细细道来。江源一言不发的听,回头一看时,见到黑暗中攒动的黑影,他早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是绿洲,有相当一部分地方种上了灌木丛。
而在灌木丛中的两个身影便是折兰萨达曲。
从江源刚回来的一刻,他就看出了两个人的不对劲。江源就不信,这般明显折臣会看不出来?
换碧月楼一直有规矩,除了东府的人有决定自己的婚姻权力以外,西府的人没有。
况且萨达曲还是蛮荒之人,和折兰在一起是不是荒唐了一些?
两个人胆子是忒大了。黑夜中虽然他们举行篝火的声音要大一些,可灌木丛里的动静,作为一群杀手,不可能不知情。只是大家都埋在心里,不肯言表。
这是折臣不在,若是折臣在呢?折兰又会和萨达曲干什么?
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亲口勿,睡在一起?
江源不知道。一群人载歌载舞的声音犹如海浪拍打着江源,江源沉默着,有人来喊江源一起去玩,他没去,呆坐在篝火旁。
明亮的火光将江源的脸映照的发亮,旁边的安照伊闭着眼睛。
他叹了口气:“七小姐,何必呢?”
何必如此对他呢?不值得,他终究是要离开的。
恍然间江源似乎看到了她脸上晶莹的泪水。
泪珠被火光映衬着,似乎闪烁起来。江源才知道安照伊并未熟睡。
“倘若我就是执意要跟着你呢?”
江源索性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我们不一样,我迟早有一天是会离开你的。我这种人,居无定所,亡命天涯,连未来是什么样子都没有想过,你怎么能跟着我呢?”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怎么过的了苦日子呢?
“怎么不能?我喜欢!我便要跟着!任何人都管不着!”她站起来,瞪着江源,有些激动。她紧紧的咬住朱唇,有些发白。
月儿轻叹,往事便是一番不可回味。
“过去,便是过去了。”江源也站起来,仍然是一副温润的笑容:“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不能放手的,绝对不能放手。
她冲着江源离开的背影大吼:“你若要离开我,我便在你离开之前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