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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网址:www.botaodz.com与皇帝陛下的第一次会面是在京城的一家酒楼顶层,阮孟卿说了,皇宫里眼睛多,进出一次动静大,闹得别人都注意她了,她也未必自在,是以这次就先低调些。

陈珈兰一听,是这么个理,便也欢欢喜喜应了。

她原就担心宫里规矩多,现下皇帝陛下都亲自出来见她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那自然是没有的。

到酒楼时才刚日暮,底下食客吃酒喝菜,热热闹闹聊着天,有几个说起了皇帝陛下后天审理前丞相的事,嗓门还不小,至少底下这一圈是都听见了。陈珈兰跟着阮孟卿打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这群人知道他们口中的陛下就在他们楼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酒楼共四层,及至二楼人就少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几位食客,三楼更是冷清得几乎看不见人影,唯二坐在窗边的两个食客也是侍卫乔装打扮的。陈珈兰这才有了点紧张的感觉,小心翼翼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顶层只有一间雅间,最为幽静也最为奢华。

开门见到陛下,确实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也不见周身金龙真气,只是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陈珈兰这才觉得平日里的话本、传言都太过,硬生生将皇帝陛下描述成了非人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也同寻常人一样,有血有肉,有亲有友。

这么一想,心中剩下的紧张便也散去了。

“民女陈珈兰见过陛下。”

陛下的确是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但一双眼睛却生得十分不普通,仿佛深不见底的大海,平静之下不知道是否暗流汹涌,只静静看着就令人压力剧增。

他的目光落在陈珈兰身上,停顿稍许,问道:“你就是孟卿喜欢的姑娘?”

陈珈兰还没回答,阮孟卿便接话道:“如若不是,微臣怎么会带她来见陛下。”

皇帝陛下被他一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要你说话,问你了吗?”

这么上赶着,显得仿佛自身很廉价似的,哪还有点皇帝外甥的模样。

“陛下不曾禁止微臣答话,故微臣以为可以回答。陛下如果现在不让微臣说话,微臣便不再说话。”阮孟卿的官腔说得异常顺溜,顺溜到皇帝陛下会直白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要你这么维护,朕可没有苛待陈姑娘,只不过与她说几句话罢了。”陛下摆摆手,示意他往后退两步,阮孟卿不多不少地退了两步,仍然看着陛下,似乎随时准备说两句什么来噎一噎他。

陛下觉得心里有点堵。

这不省心的外甥怎么就一脸觉得他要棒打鸳鸯似的表情呢,他难道是那么不开明的皇帝么。

“朕听说,你在京城的一家药铺子里做活?还兼任着状师?”陛下严肃地问道。

若只看他的表情定然觉得他对陈珈兰有些不满,阮孟卿却知道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于是也不插话,静待着陈珈兰回答。

陈珈兰并不意外陛下会知道她的情况,无论是陛下着人调查还是阮孟卿告诉他,这都是正常的,于是十分安定地说道:“确实如此。”

“朕派人调查过你的身家背景。”有了裴丞相在前,又涉及自己的外甥,陛下的调查可谓非常详尽,上数九代,五服以内的陈家人都被他调查了一番,结果还算令陛下满意,是以他看着陈珈兰波澜不惊的脸,心中的满意更甚了一些,嘴上却言不由衷,“你出身太低,朕也看不出你有什么长处,以你自己看,你觉得你可配得上朕的外甥?”

说罢瞪了一眼阮孟卿,威胁他不许出声。

陈珈兰不慌不忙道:“陛下向来慧眼识人,您倚重阮大人不仅是因为他是您的外甥,更是因为他能力出众,我说的可对?”

明明是问她,反倒问起自己来了,陛下心里嘀咕着,表面上矜持地颔首:“对。”

“既然如此,阮大人被您信任是因为他自身出色,那么他看人的眼光定然也不会不出众。陛下信任他,自然也信任他看人的本事。如今陛下质问我是否配得上阮大人,岂不是也在质疑阮大人的眼光?更进一步说,陛下此举又何尝不是在质疑自己的眼光?”

以阮孟卿的眼光能看上她,自然说明她并非一无是处。陈珈兰如此反问着陛下,绝口不提自己是什么看法,她也清楚,从出身上来看,两人确实相差太远。

皇帝陛下再次心里一堵,但他很快笑了起来:“不愧是京城里人人称道的陈大状师,果然能说会道。我相信以孟卿的眼光不至于看错人,但他从前见了那么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却一直心如止水,朕原以为他打算孤独终老一世,不曾想偏偏中意了你,心中实在好奇,才想要见上一见。”

故意挑刺也是存了想要考校一番的心思。

陈珈兰听到这里才有些羞涩,她在京里还不曾接触过几桩案子,名气仅限于少部分人之中,从陛下口中说出陈大状师四字,反而像是一种调侃。

“坐下说话吧。”陛下抬了抬手示意上菜,三人才像是普通人家的长辈与小辈一般闲聊起来。

“你在京城无依无靠,为何不接受孟卿的好意,住在他的府上?他的府邸可不止公主府与阮府两处。”

“陛下,不论是阮府也好,公主府也罢,抑或是其他宅子,只要是他名下的房子,我若是要住,该以什么身份住进去?若是无名无分,那与那些被人豢养在金屋中的女人又有何分别?”明知陛下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恶意,陈珈兰还是认真地回应道,“更何况,我有手有脚,靠自己也能生活。”

陛下喝了两杯酒,醺意上头,眯着眼睛看向陈珈兰,微微笑道:“你果真与寻常的姑娘家不同,有些像皇姐从前的样子。”

皇帝陛下口中的皇姐正是阮孟卿的生母,也是他的同胞姐姐。据说就是这位昭德公主扶持着陛下从一众皇子间杀出一条血路,让一个原本并不受宠的皇子最后荣登大宝,也是因为昭德公主自小的照顾与帮助,皇帝陛下始终对这位姐姐心存着一份尊敬。

陈珈兰回忆着民间传闻中听来的关于皇帝陛下和昭德公主的事迹,立刻反应过来陛下是在夸她。

“陛下过誉了。”

“我看未必是过誉哪。”陛下摇了摇头,“我可是听坊间的百姓说了,有位姓陈的女状师,生得女菩萨般貌美不说,还有和菩萨似的心肠,与那些只会收人钱财、颠倒是非黑白的讼棍截然不同。”

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听着陛下毫无底线的夸赞,陈珈兰白净的肤色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薄红,见阮孟卿侧头看着自己,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角,想让他帮忙说两句。

阮孟卿接到她示意,随即笑道:“陛下,她脸皮薄,经不得夸,还是说些别的吧。”

陛下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

“你祖上出过不少官员,你曾祖父的父亲更曾是太子太傅,这件事你可知道?”

“族谱上有记载,也曾听祖父说过。”陈珈兰答道。

“当时陈太傅犯了事,被剥去官职贬为庶人,勒令不许再踏入京城一步,自此后便不见踪影。后来过了些年,旧案重提,陈太傅被证实是遭人陷害,其时仁帝想招陈太傅重新为官,陈太傅却已经在归隐之地逝世,翻案一事便草草而了。如今朕要为你和孟卿赐婚,预备重翻此案,将陈家当初被收归国库的财产归还于你,你看如何?”

陛下问得很是温柔慈祥,慈祥到陈珈兰有点受宠若惊。

她心里清楚,陛下这是在给她增加身份的筹码,而且陛下决定的事是不可能有所更改的,便欢欢喜喜谢恩道:“多谢陛下。”

皇帝陛下看着她不卑不亢的姿态,暗自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知时务,懂进退,大方得体,虽然曾家道中落,但直到其大伯、父亲那一代,都仍然中过进士,也算得上书香门第之家,更没有寻常贵女任性刁难的脾气,配自己外甥倒也不算亏了。

三人和和睦睦地吃完饭,待到临别时,月亮已上柳梢头。

临行前,陈珈兰向皇帝陛下求了一个恩典。

陛下有些诧异地扫了眼阮孟卿,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转而看着陈珈兰问道:“你要什么恩典?”

“民女想要状告前任丞相裴含章的女婿,望陛下恩准。”

陛下定定地看了她几眼,想起来这两人间是还有一些渊源,便应允道:“可。”

反正那位娶了丞相千金的状元郎横竖都死罪难免,再加陈珈兰告一次御状也算是债多不压身了。

外甥未来的媳妇嘛,这点面子他还是愿意给的,毕竟他向来是个开明的好皇帝。

……

审理裴丞相的那一日,仿佛全京城的百姓都去了,现场观者如云,人山人海。

最后陛下令签落地问到“为何”的时候,这位曾经的三朝元老说了一句话——“我娘是大赵人,我爹是异族人,大赵杀了他们,而你们口中的异族却收留了我,我不后悔自己做了什么,我只恨大赵不能亡于我死之前。”

如果说裴丞相的身世足够好事者讨论上三天三夜的话,那么后来陈珈兰状告丞相女婿的事更是引起了全城轰动。

一个是曾经的状元郎,如今的阶下囚;一个是京城逐渐冒头的女状师,单说女儿家的身份就是独一份了,更别提她身兼原告与状师,状告的乃是范状元负心薄情、为了攀附高枝而毁弃婚约一事。而更重要的是,她还告赢了。

世上的薄情汉岂止千千万,被辜负的女子又何止千千万,但那些女子中敢于站出来一纸状书告倒对方的,陈珈兰还是第一个。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案子落幕的那一日,消息就传遍了全京城,三日之内,老老少少都知道了这么一个姓陈的女状师,陛下的那句“巾帼不让须眉”的称赞更是让所有人对这位陈状师生出了几分佩服。

而浓浓的好奇心在皇帝陛下为凯旋归来的归德将军和在裴丞相一案中出了大力的阮大人分别赐婚后,更是燃烧成了熊熊大火。

归德将军赐婚的对象是他青梅竹马从小就订下婚约的姑娘,陛下此举不过是顺势而为以显重视,而阮孟卿阮大人赐婚的对象竟然是近几日热议的那位陈状师!

众人现在都知道陈姑娘确实很厉害,不同于常人,但和阮大人比起来,感觉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整个京城炸开了锅,而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个当事人,则缩在陈珈兰的小院里,喝茶赏花共读书。

“事情总算都结束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两人各自抱着书坐在树荫下的藤椅上,清幽的茶香和着院子中的花香,萦绕在两人边上,似乎将他们与尘世的喧嚣一并分割开来。虽然都在读书,视线并未交汇,二人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陈珈兰捧着书翻过一页,两指压了压书角微微翘起的地方,头也不抬说:“打算结束手上这个案子。这桩案子的受害者本就是被人陷害所致,陛下的新法推行之后,更是增大了我替他翻案的可能,我得先做完这件事。”

“你现在倒是受欢迎,找你的人也有了络绎不绝的趋势,看样子京城第一状师的头衔迟早要落到你身上了。”阮孟卿放下手中的书,一手支着脑袋,慵懒地望着她的侧颜,“那,这件事完了之后呢?”

“我离成为第一还远得很。”陈珈兰回答道,抬起头,对上阮孟卿认真的视线,她考虑了片刻,说道,“之后……大概会帮人继续伸冤吧,我忽然觉得替人陈冤诉情还挺有意义的,不是像以前那样为了生计或是碍于人情,而是真正找到了自己想要这么做的原因。”

阮孟卿沉默了很久,久到陈珈兰看着他时忍不住眨了好几次眼,才终于开口:“那如果我说的都不是这些事,而是……陛下赐婚的那件事,你怎么想?”

考虑到陈珈兰没了祖父,还在三年孝期之中,皇帝陛下赐婚之时也就仅仅是给两人订下了婚约,具体婚期则要到两年后出孝了再择定吉日,是以阮大人看着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的姜昭十分羡慕。

“陛下赐出去的婚,有收回去的时候吗?”

阮孟卿摇头:“自然没有。”

“嗯,那我也不会。”陈珈兰点了点头。

她说着又低头去看书,看了两行,忽然抬起头。

“我还有两年多的孝期,你不要着急。”

阮孟卿在这一刻体会到了陛下时不时被他噎住话头的感觉,停顿良久,他说道:“我不急,是徐伯和阿青他们着急。府上一直缺一个女主人,他们都盼着你什么时候能换个落脚的地方,这个院子毕竟小了些,古籍孤本也没有我书房里的多。”

门外被忽然甩锅的鸦青忍不住挠了挠门板,换来陈珈兰疑惑的一声:“是谁在挠门?”

“大概是野猫吧。”阮孟卿面不改色地说道。

“哦。”陈珈兰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凝视着他的眼睛正经问道:“到底是徐伯和阿青他们着急,还是……你?”

“是……是我。”

“不过确实是你书房里的书多。”陈珈兰忽然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阮孟卿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嗯……陈家的旧宅,陛下已经归还给我了,你不是说这个院子小了些么,我打算先搬到那去。”

陈家旧宅和阮府一南一北,中间隔了数条大街,如果搬过去,可比现在的小院子远多了,怕是见一面都不容易。

阮孟卿:“……”

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陈珈兰扑哧一声笑了:“陈家旧宅那么大,我哪里请得起丫鬟婆子。”

她合上书,伸手覆到阮孟卿的大手上。

“再等我两年。”

阮孟卿反客为主地与她十指相扣:“嗯。”

“那今晚?”

“很久没有见到徐伯了,身为未婚妻,去你府上用晚膳,应该不过分吧?”

阮孟卿握着她的手,笑得温文尔雅,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你可以一直这么过分。”

……

门外,鸦青挠着门,默默把眼泪往肚里吞。

少爷啊,你是不是忘了外面还有个大活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鸦青:单身狗笑着活下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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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哈哈哈,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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