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刚好心地扶了他一把:“当心点儿。”
“你,你们……”任海依旧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建刚点点头:“没错,许秋阳是我的爱人,我们是在水电站结婚的,全站人都来参加了婚礼,错不了的。”
“可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任海说不下去了,想起他前段时间的表现,简直是羞愤欲死,无论是在同事相处,还是在平时生活中,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感情,他觉得爱慕一个人,那是堂堂正正的,纯洁的感情,并不怕被别人知道。
虽然许秋阳一直都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回应,但是他也觉得不着急,慢慢地相处,自然能水到渠成。
可是没有想到,老天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更可怕的是,罗建刚说他跟许秋阳是夫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可偏偏就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单位里那些对他亲切有加的大哥大姐们,平时跟他勾肩搭背一起玩耍的青年们,居然就这样像看耍猴一样地看着他,小丑一样地唱着这么一场独角戏。
任海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一万点恶意。
看着他突然之间灰败下来的脸色,罗建刚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看来你在单位的人缘不怎么样啊!”
他这几下重重地拍下来,任海差点儿被他拍得吐血,他一定是故意的,这是安慰呢还是落井下石呢!
罗建刚不再管他,抬脚往许秋阳那边走去,接过许秋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汗:“走,媳妇,咱吃饭去!”
许秋阳把他的外套展开:“快把衣服穿上,不然吹了风容易感冒。”
罗建刚美滋滋地穿上衣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任海一眼,只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地上,一动也不动,看来真的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随后他们那边的一个人走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见他毫无反应,索性直接把他拉走了,任海就像是一个人形木偶一般,踉踉跄跄地跟着人走。
许秋阳问罗建刚:“刚才你跟任海两个人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啊,他们不是输了球嘛,他有点不甘心,就来找我说了几句战术上的问题。”罗建刚轻描淡写地说。
“哦,是这样。”许秋阳并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刚才两个人确实是两个队里发挥最出色的,任海输了球会来找罗建刚说话也不奇怪。
罗建刚情绪很好,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把手搭上了许秋阳的肩膀,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以他对任海的观察,对方应该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了,这事儿就让它随风飘散吧,不在她的心中留下任何一点痕迹,这是最好的。
许秋阳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出了一身汗,臭死了。”
罗建刚哈哈大笑,故意敞开了胳肢窝给她闻:“再臭我也是你男人!”
罗建刚没有食言,第二天果然按时来到大礼堂参加排练了,在许秋阳宣布罗建刚代替那个长了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加入他们的队伍之后,那个原先与青春痘小伙搭档的姑娘高兴得双手都有点儿发抖了。
罗建刚可是站里绝大多数姑娘们心目中的男神啊,虽然男神已经结婚了,她们不敢心存幻想,可是能够在光明正大的情况下拉拉小手,还是很让人激动的啊!
所以说长得好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吃香的啊!
可惜许秋阳接下来就宣布,让罗建刚和杨雪珍搭档跳主位,而原来与杨雪珍搭档的小伙子就换下来顶替上那个空位,那姑娘失落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不用每天近距离面对那满脸红得发紫的青春痘,就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啊!
要是许秋阳知道她的心思,心里一定会为那个青春痘小伙子叫屈的,人家长了满脸青春痘又不是自己乐意的,要是好了的话说不定比这里很多人都好看呢!
那个被替换下来的小伙子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让他跳主位本来就有些战战兢兢的,现在有人来顶替他更好,他乐得躲在后面做一片烘托红花的绿叶。
杨雪珍是没所谓的,能让她跳舞她就很高兴了,一开始她是纯粹为了能够上台表演而兴奋,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排练,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跳舞的,而且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也是一学就会。
所以杨雪珍是所有人当中练习得最刻苦的,她甚至还决定,以后这个节目就算表演完了,她也不会放弃这个爱好,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学一学。
这么多人当中,唯一对许秋阳的这个安排有点心里不舒服的就是廖志涛了,他跟他们是从一开始就认识了的,并且对杨雪珍一直多加关注,起初的时候杨雪珍毫无掩饰地对罗建刚表达好感,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虽然说各有归属,大家相处得也很好,但要说全无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廖志涛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抱得媳妇归的最大杀手锏就是对她足够好,所以他现在不但不能表现出吃醋来,还要加倍地关心体贴,让媳妇儿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不可替代。
许秋阳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随手调整了一下人员,会引来各自那么多的内心戏,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把这个节目排练好。
由于罗建刚是新加入的,虽然他说他把动作都看熟了,但毕竟跳起来还是第一次,所以今天许秋阳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教罗建刚怎么跟别人配合上,其他人就先自己练习一下以前学过的动作。
杨雪珍把以前的动作都练得熟得不能再熟了,她心思一动,就想起要练习许秋阳曾经给他们示范的最后一个大造型的动作来。
那是整个舞蹈中难度最大的一个动作,男女主角最后要有一个大跳,然后以劈叉的动作定格在舞台的中央,与身后其他的演员们共同摆出一个结束的造型。
这动作确实是有点难,一般不是专业学舞蹈,又没练习过多长时间的话,真的很难把这个动作做好,许秋阳之所以跳出来给他们看,也只是示范一下而已,至于到最后要不要用上这个动作,还是根据实际情况改成简单点儿的,还是要看看排练的效果如何才能决定。
可是这会儿杨雪珍闲着没事,就想先练习看看了。
姿势优美地助跑、起跳,杨雪珍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优雅的天鹅,正要翱翔在舞台的中央,她优雅地抬起了双手,突然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一抽,重重地疼了一下,“唉哟!”一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摔倒在地上。
一直关注着她的廖志涛豹子一样冲了过去,双手扶起杨雪珍,紧张地问:“媳妇,你怎么了?有没有摔着哪里?”
杨雪珍捂着肚子,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额上大滴大滴地往外渗着豆大的汗珠,有气无力地说:“我肚子好疼。”
廖志涛慌慌张张地想要抱起她:“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怎么会肚子疼了呢!”
其他的人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不过他们还以为她只是练习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并没有往别处想。
杨雪珍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两腿之间涌出来,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裤子,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疼痛之余忍不住悄悄地伸手去摸了一下。
热乎乎、湿漉漉的,举起手到眼前一看,居然是一片鲜红。
“啊!”杨雪珍尖叫一声,“我,我流血了。”
“快,快送到医务室去看看。”许秋阳立刻说,水电站正式运行以来,也设立了一个医务室,平时站里的职工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直接在站里就能看了,不用去白水村的卫生所或者县上的医院,也是方便了很多。
驻站医生是站里重金聘请来的县人民医院的医生,经验丰富,医术精湛,而且中西医结合得特别好,给人看病都不用什么仪器检查的,只要把脉就好。
这医生姓卢,本来就是出身医学世家,从小受到中医的熏陶,后来又接受了西医的教育,在县医院当了医生,但是由于西医看病见效快,所以时下的人们都比较信赖西医,反而把看中医喝苦药当成一件落后的事。
这卢医生在县医院的时候并不出名,但来到水电站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大受欢迎,因为水电站大多数人出身农村,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西药贵,吃不起,一般有了什么毛病都喜欢自己上山弄点什么草药之类的糊弄过去。
刚好卢医生迎合了他们的这个需求,他自己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到附近的山上走走,采摘一些药材回来,晒干了存放好,医疗室被他分成了两半,一般用来摆放一些医疗器械和常用药品,而另一半,则是用来存放他的中药材。
杨雪珍被送过来之后,卢医生一把脉,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怀了孩子也不好好注意。”
廖志涛大惊:“什么,她有了?可是我,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本来是天大的好消息,可这会儿却变成了天大的惊吓。
不但他不知道,就连当事人杨雪珍也是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一点感觉都没有。”
现在不是讨论知不知道的时候,廖志涛急忙问卢医生:“那孩子怎么样了?还能保得住吗?”
卢医生面无波澜地说:“现在这种情况,就算马上送到县医院也是保不住的,只能进行刮宫治疗。不过……”
他那句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廖志涛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媳妇和孩子。”
卢医生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人听人说话怎么那么没有耐心呢,我这不还没说完嘛!不过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倒是可以用中医的方法试一试,你们自己决定,是要马上送县医院呢,还是留下来让我试试?”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问题,廖志涛犹豫了一下,求助似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罗建刚和许秋阳。
接着许秋阳当机立断地说:“留下来吧,我信得过卢医生的医术。”
她为什么会这么有信心?当然是因为这个卢医生就是当初刘玉梅带她去看病的那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的得意门生了。
当初那个老中医年纪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可却仍然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得很,眼看再活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至于这位卢医生,也在老中医那儿见过一两次,老中医曾经为他们引见过,言语当中不乏遗憾,他这位大弟子在中医一道上其实很有天赋,但是生不逢时,现在中医没落,所以他这个大弟子也只能屈居在医院里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
既然老中医都这么说了,所以许秋阳当然是信得过他的医术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彭站长就把他给请到水电站来当驻站医生了,大概连彭站长也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捡到宝了吧!
听许秋阳这么一说,廖志涛也下定了决心:“医生,我的媳妇和孩子就交给您了。”
卢医生镇定地点了点头,提笔飞快地写下一张药方:“你们看看谁去抓副药煎出来,药材那边都有,速度要快,分量也不要弄错了。”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懂医药的人,谁也不敢担下这个大的责任,只有许秋阳一把接了过来,她看过了,药柜的每一个抽屉上面都有标注药材的名字的,只要细心一些,就不怕弄错。
罗建刚也赶紧跑了出去,找出他的药罐和小火炉开始生火,他曾经给许秋阳熬过好几个月的中药,经验丰富着呢,是个熟练熬药工。
熬药是个细致活儿,不能用电炉,因为那个火候无法控制,只能用烧柴的小炉子,旺火烧开以后再转小火慢慢熬,许秋阳把药方上的药按照分量称好之后,就跟罗建刚一起熬药去了。
杨雪珍一直嚷着肚子疼,廖志涛急得满头大汗:“医生您看看她,这么疼怎么办?”
卢医生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古色古香的木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有一个雪白的布包,打开布包,可以看见里面插满了闪闪发光的银针。
卢医生挥挥手:“你们都先出去,我要给病人针灸治疗。”说完缓缓地从里面抽出来一根银针,比人的手指头还长,牛毛那么细。
廖志涛一看这针腿脚就有些发软:“这真的可以吗?”
卢医生看他一眼,他立马就不敢说话了,转身把其他看热闹的无关人群都赶了出去,至于他自己,那是死也不会走的,他得好好守着他家媳妇儿。
卢医生表面平静,实际上心里也激动得很厉害,终于又可以一展身手了,真是不容易啊,这么些年,他遇到的病人,都不怎么愿意相信他,宁愿去医院打针吃药甚至开刀,也不愿意试一试传统的中医精粹。
卢医生让廖志涛把杨雪珍腹部的衣服拉开,他用食指和拇指拈着银针,照准穴位轻轻地刺了进去,然后慢慢地左右旋转着银针,一点一点地深入体内,只留下一个针头在外面。
廖志涛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腿脚都有点发软,颤巍巍地问:“媳妇,疼不?”
奇怪的是,杨雪珍平时最怕疼的人,弄到一点小伤口都要嚷嚷个不停的,这次这么长的银针刺入体内,居然没有叫出声来。
杨雪珍瞪大了眼睛,也是一脸奇异,刚才她看见正要刺进来的时候,就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了,没想到才一睁开眼,就看见许多根银针刺在她的肚皮上,像只刺猬似的,可她居然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疼:“真是怪了,一点儿也不疼啊,连肚子现在也不怎么疼了。”
卢医生欣慰地点点头:“不疼了就好。”
“孩子保住了?”廖志涛惊喜地问。
“应该没问题了,这两天还是要小心一点。”
“太好了,真是谢谢您了医生,您就是我家孩子的再生父母啊!”廖志涛差点儿又要给卢医生给跪下了,亏得卢医生及时拦住了他。
“这没什么,我也要先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
这时许秋阳也和罗建刚一起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进来:“药熬好了,卢医生,是现在喝吗?”一进门看见杨雪珍一肚皮的银针,也是吓了一跳,“这个是?”
杨雪珍兴奋地说:“秋阳,我没事了,医生说我的孩子也保住了。”
许秋阳松了一口气,免不了又抱怨道:“你也真是的,怎么有了孩子都不知道,还来跳舞呢,还练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刚才一想到杨雪珍可能会因为排练而失去这个孩子,许秋阳的心里就充满了内疚,连连责怪自己的大意,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杨雪珍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啊,你看淑美她怀了孩子不是会吐的嘛,可是我一点儿都没有任何症状啊,还吃嘛嘛香。”
“那你呢?”许秋阳转过头去问廖志涛,“你也一点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吗?”
廖志涛认真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有,要真要说的话,就是她最近特别爱睡觉吧,可我真的没有想到爱睡觉有什么不对的啊!”
最后许秋阳问杨雪珍:“那你亲戚多久没来了你也不知道?”
杨雪珍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忘了。”
许秋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受不了你们了。”这两人心也是够大的。
卢医生走过来:“还是快把药喝了吧,待会凉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杨雪珍乖乖喝了药,又打了个哈欠:“医生,我肚子不疼了,可以睡一会吗?”
卢医生看看时间,针灸得也差不多了,就把针都拔了出来,让她们可以回去了,并嘱咐这几天最好卧床静养,确认完全无事了再慢慢走动,但这几个月都要尽量避免比较剧烈的运动。
廖志涛自然是连连答应,最后卢医生再给了他几包中药:“这是安胎药,每天一剂,喝上几天就可以了。”
廖志涛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谢谢医生。”
等他们出去,卢医生锁上医疗室的门,准备下班了,他的宿舍就在医疗室旁边,别人要找他看病随时都能找到倒也是方便得很。
许秋阳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卢医生,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怀孕了的话,只要把脉就可以查得出来吗?”
卢医生点点头:“只要有一个多月,应该都可以看出来了。”
许秋阳高兴笑了一下:“好的,谢谢医生,我明天再来找您。”
罗建刚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在耳边问:“你该不会也是……”
许秋阳红了红脸:“乱说什么呢,我大姨妈前几天刚走你不知道?我是想让我们参加舞蹈排练的那几个结过婚的都来查一下,万一再出什么事,我可是受不了了。”
罗建刚不死心地说:“要不你也还是顺便再让卢医生把一下脉吧,万一呢?”他们这个时候还没有生理卫生课程,也没有那么发达的网络,所以对于生孩子这种事,作为一个男人,罗建刚其实还是一头雾水的,他并不太懂得许秋阳说的大姨妈刚走与是否怀孩子之间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许秋阳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你很想要孩子啊?”
“当然啦!”罗建刚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三家人可是一起结婚的,现在人家可都赶在他们前头了,他能不着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