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楼阁，清池翠柳，透露着高雅的宁静，却能与车水马龙的闹市完美结合。
人们似乎已然忘记，就在数月之前，他们还在为担心起义军攻破城池而相拥落泪；他们同样忘记了，北方霸主傲视朝堂之时，他们是如何瑟瑟发抖的。
伤痛，如果不能正视，最好的方法便是选择遗忘。
就好像此刻这般，生活依旧，一切如初，不去想，便也没了恐惧。
只不过，凌夕和北冥轩此刻却完全无法融入其中。
……
“出城？！”凌夕瞪大双眼惊道。
“难得出来一趟，何必急着回去呢？”北冥轩微微一笑回应道。
“可是……”凌夕忽然有些为难。
当北冥轩提议去城外的时候，凌夕本该十分开心，因为她自恢复意识，便被人抓进洛煌城，外面是什么样子，她也很想去看看。
若是与其他人同行，凌夕自然不会有所顾虑，可面前这个家伙，是西园少将军啊！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荀秋和袖羽或许还能听自己说说原因，可周海和袁良……只怕二话不说便会劈了自己吧。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不走太远。”
“可……喂！”凌夕并没有再次劝说的机会，因为北冥轩居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步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凌夕想要挣脱，可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就好像此刻牵着自己的这只手，有力，又很温暖。
于是，她就这样顺从地被北冥轩一路拉着来到了南城门。
由于她此时是书童打扮，路上也没人过多看他们二人。
等到了城门近前，北冥轩才放慢了脚步，同时将手松开，指了指前面等待出城的队伍，说道：“走吧。”
凌夕依旧顺从地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方才走得急了，她只觉得自己此刻脸上微微发热，呼吸也有些急促。
城门的士兵对每个进出城的人都查得很严，不光是随身的物件，就连身上也要摸索着搜一搜。
北冥轩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了两下，转头看去，却见凌夕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表情。
“呵，我把此事忘了。”北冥轩也尴尬地笑了。
凌夕此时是女扮男装，虽然不至于露出什么破绽，可她也不想让那些士兵碰自己。
“算了，我们直接出去吧。”
说完，北冥轩便又拉起凌夕，走出等候的百姓队伍，直接向着城门口走去。
“站住！”守城的士兵中，立刻有两人走上前拦住他们。
北冥轩看着两名士兵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出去。
一名士兵疑惑地接过令牌，当他看清上面的“西园”二字时，瞬间张大了嘴，刚要开口，却被北冥轩摆手阻止了。
北冥轩缓步上前，在那士兵的耳边低声说道：“西园要务，不得声张。”
“是是是！放行！”那士兵一边连连点头，一边示意同伴赶忙让开。
西园禁军在洛煌城的地位，即便是新近入伍的小卒也一清二楚，他们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就这样，二人顺利地出了城。
……
“你怎么不和我事先说一声！”凌夕鼓着嘴气道。
“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是北冥轩！西园少将军轩大公子！就这样暴露行踪，万一有人想要害你，我们在城外连个帮手都没有，怎么应付！”凌夕也顾不得许多，指着北冥轩斥责道。
北冥轩不禁一笑，这丫头果然独特，冒失之中却又带着谨慎。她虽然是在发火，可依旧尽量压低声音，以确保这些斥责的话只有自己能听清。
“不然怎么办？让他们在你身上摸个遍么？”
“你！”面对北冥轩的调侃，凌夕气得说不出话，伸出的小手抖了半天，最终恶狠狠地一甩，转身跺脚道：“不出来不就行了！”
北冥轩又是一笑，悄悄贴近凌夕身后，在她耳边说道：“近郊的花开得正盛，想带你去看看。”
“呀！”
凌夕没想到北冥轩会凑这么近，近到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叫了一声急忙跳出两步，转身怒视着北冥轩。
“还有段路程，我们抓紧些吧。”
北冥轩却完全无视她的嗔怒，自顾自地迈步向前走去。
凌夕咬了咬牙，想赌气回城，却又放心不下，只得跟上。
……
洛煌城外本还有数里是村庄，只不过此时都已经荒废了，起义军攻来之时，百姓便都撤进了城中，后来聂千卓进京，也没再放他们出去。
之所以会有百姓在城外，并非因为他们犯了过错，恰恰相反，他们都是有功之人的后代。
这其实是睿帝的意思。
凡是帝都以及洛东的士兵，只要是战死的，其家人便会获得一块近郊的田地，用以维持生计，称作“孝恤田”；若是家中没有可以耕作的人，则可将田地上交，朝廷会每月供给粮食。
正常的田地，每年须将收成的三成上交，但孝恤田却只须交一成。
这也算是对战士将士的一种慰藉吧，只不过睿帝没有料到，这种做法，也被各地诸侯争相效仿了。
只可惜，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却并非出于德政。
天下征兵令颁布以来，各地诸侯实力的确大增，可随着连年征战，百姓也逐渐对战乱心生怨恨。
民心所向，直接影响着战争的胜负，若是无人愿意投军，那这个诸侯国便也离灭亡不远了。
睿帝的做法，正好为他们解决了这一烦恼，借助孝恤田法，百姓的投军热情逐渐得到了恢复。
……
这些事，凌夕在典籍室已然读过，看着路边荒废的村落和田地，便忍不住感慨道：“睿帝大概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善意，却被诸侯扭曲效仿了。”
北冥轩听到这话，忽然停下脚步。
他环视四周，而后看着凌夕缓缓说道：“睿帝怕是早就料到了，或许说，他是故意为之。”
“他为何要……”凌夕疑惑道。
“因为他始终记得马居偃之策。诸侯纷争，帝都便可保全。若是那个诸侯国不断吞并邻国，得以壮大，那么大殷的江山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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