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将消息告诉你了,能不能派出林家军的人马就靠夫人你了!夫人不是要为林将军排忧解难吗?如今轮到夫人您表现的机会来了!
长公主心中暗恨,怒瞪了王莽一眼。
这人分明是欺她毫无调兵之权!不过长公主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即便她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也无权调动倾云皇宫内的一兵一卒,更别提隶属于将军府的林家军了。
“这个事情本宫的确做不了主,张晗想要告诉将军的事情本宫清楚了,本宫估摸着将军再过几个时辰便会回府,待将军归来,本宫自然会将事情一一告诉将军。”忽的,长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精致的面上氤氲怒气寸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面上的那份优雅贵气。
“这……”王莽欲言又止,但是触碰到长公主眸中嚣张的气焰时,不禁攥紧了手中的佩剑,索性把心一横,一咬牙上前行了一礼告别道:“既然王莽已经将张将军的话带到,便不打扰夫人了,在下先行告辞!”
言罢,在府中府中下人的带领下,退出了将军府。
“夫人……”瞧着王莽走出去的背影,身边的嬷嬷本想要上跟前同长公主说些什么,但是触到夫人面上的狠厉和扭曲的神情时,不由得一愣,小声唤了一声夫人。
“封锁府中的消息,不要让将军知道林清嘉那个死丫头的消息,让那些知道王莽来过府中的下人,嘴巴都闭紧点!否则,本宫自有法子让他们闭嘴!”长公主拿起侍女奉上的帕子,擦拭了手背上泛黄的茶滞,眸中闪过一抹狠毒:林清嘉,本宫期待你最好死在外面!
一旁的侍女闻言,身子微不可见的哆嗦了一下,将帕子放在了托盘中,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听着夫人如此吩咐,嬷嬷默然,点头称是,步子飞快的离开了前厅。
……
将军府东院里,是大公子林杨灵的住处。
采莲步子匆匆的走到了大公子的院子前,被院子外面守着的护卫清河拦住了。
“采莲,你来这里作甚?”清河将采莲拦在了院子外面,瞧着采莲面色慌张,不时朝着身后张望着如此可疑的模样,一把将她拉到了墙角压低了声音问道。
采莲同清河同在将军府**事,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同乡,采莲在夫人院中侍奉,清河是大公子院中的护卫,若是有什么问题,采莲也都会跑来找清河商议,尤其是关于公子和小姐的,这将军府中的下人皆是淳朴善良,忠心耿耿的侍奉着主子,当然除了夫人带来的人之外。
瞧着采莲面色凝重的模样,清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莫不是夫人暗中要对公子发作了?
“快,大公子可是在里面?方才我随身侍奉夫人之时,夫人见了一个叫张晗的下属,说是小姐在灵犀山上无故失踪,想请将军派人马助他上山搜寻小姐的下落,夫人假意答应,却暗自封了下人的口风,不许任何人向将军泄露关于小姐的任何消息。”
采莲说着,不禁焦急的踮起脚尖朝着大公子的院中打量着,想要看到大公子的身影。
“什么?夫人怎的这般心思歹毒!采莲,你先回去莫要让夫人发现了,我这就进去禀告公子,让公子想法子去救小姐!”清河面色微变,小姐就是两位公子的心尖儿宠,小姐出了什么事情,清河不敢想两位公子会怎样……
听着清河的建议,采莲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待两人商量妥了之后便各行其是。
林杨灵正倚在座上,纤细泛白的指尖正执着一卷书卷全神贯注的读着,俊秀的面容上带着风清云朗的淡然,断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透光窗棂流泻而进的阳光,正照耀在手边散着淡淡墨香的丹青引上,长长的画卷上露出女子明媚如花的笑颜,烈火如歌,温暖如阳。
偶尔侧首,眸光瞥道手边画卷上的容颜明媚的女子,女子神情娇俏却又带着魅惑天成的妩媚,林杨灵薄唇不自觉的噙上了一抹温软的笑意,青丝素衣,君子如玉。
“碰!”的一声,书房的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开来。
“公子,不好了!小姐出事了!”因着太过心急,粗心的清河未经过通报就打开了林杨灵的房门。瞧着公子清隽的面上露出些许不悦,清河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忙的赔不是恭敬的垂下眸子道:“公子,是清河鲁莽了。”
“罢了,说吧妹妹又惹上了何事?”林杨灵早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就要为自家的妹妹收拾烂摊子了,如今见着清河这般着急的模样禀告妹妹又出了事清,薄唇一抽,眉眼无奈的瞧着清河。
清河几乎要将脑袋缩到了脖子里,准备承受公子的怒火,向自家公子禀明了情况:“采莲方才告诉小的,一个名为张晗的属下来找将军搬救兵,据说小姐在灵犀山上失踪了,将军一直进宫未归,这件事情被夫人暗中压了下来,并且封锁了消息警告院中的下人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清河说完,垂着脑袋不敢吱声,等候着自家公子的吩咐。心中腹诽不已,如今夫人当真是心狠手辣,将军和公子们如今在府中,夫人竟然都敢明目张胆的害小姐,更别谈他们不再府中时,小姐受了多少苦楚了。依着将军和公子那般宠爱小姐的性子,若是惹恼了将军和公子们,夫人的心思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毒妇,屡屡暗中欺负妹妹,当真以为我和爹都不知道吗?!”林杨灵清隽的面上一闪而过的怒意,白皙修长的指尖狠狠的捏着桌边,眸光定在画卷上林清嘉那副明媚的笑颜上,清澈的眉眼微闪,待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怒火时,林杨灵这才开口道:“清河,备马,我要出府!”
清河一惊:“公子难道是要孤身一人去找小姐?不可!”
“怎的不可?府中三千隐卫是当摆设的吗?!”如今爹不再府中,他虽然是将军府的长公子,却也无法调动林将军的一兵一卒,唯有爹的亲令才能够指挥的了林家军,只有依靠府中的三千隐卫了,当务之急哪里还等的了爹回来!
林杨灵不怒自威,薄唇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将清河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清河垂着脑袋,十分了解自家公子的脾气,虽然每次都嫌弃小姐惹是生非,但每次小姐出了什么事情都是公子出面摆平,如今也是这样,只要是关于到小姐的事情公子的脾气就冷的令人恨不得躲到千里这外,不敢上前触着他的霉头。
清河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得点点头退出了院子外,为自家公子准备车马。
“灵犀山,张晗,长公主……”林杨灵缓缓起身,近乎低声喃喃,泛白的指尖一寸寸拂过画卷上女子明媚的笑颜,林杨灵清澈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毒妇,若是嘉儿出了任何差错,我定要你双倍奉还!
无人注意到,帝都东南角处,自将军府中缓缓走出一辆马车,待走出了约莫百米的距离时,车夫渐渐加快了速度,赶着马车飞快的额朝着城门外驶去……
倾云皇宫之中,乾清殿内,林将军已经在殿中等候将近三个时辰了。
林将军一身银灰色武将官服,脊背挺直,眸光囧囧的站在乾清殿下,抬眸打量着乾清殿内的摆设,神志微晃,恍若回到了多年以前,但是如今陛下宣而不见他……林将军虎目微闪,从十多年前开始,陛下就待他不再是君与臣的关系了……
匆匆赶来的太监总管见着林将军仍旧如先前来时一般一动不动地在乾清殿中候着,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一甩手中的拂尘步子不慌不慢地迎了上去。
“将军,杂家是来告诉将军一声的,陛下身子突然不适,如今御医正在为陛下诊脉,怕是不能见将军了,还请将军回去吧!”
林将军身子僵了僵,虎目盯着太监总管一动不动,铜色的面上毫无表情。
太监总管仍旧是面上带笑的与林将军对视着,身为倾云帝身边的大总管,常与皇亲国戚打交道,也是见惯了大人物的,但是此时他却觉得背上汗毛竖起,林将军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他腾的升起一种濒临死亡之感,锐利的目光恍若锋利的刀子,刮在人的身上生疼。
“林将军?”手中的拂尘被紧紧的纂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痕迹,太监总管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悬着一把锋利的斧头,不时就会掉下来将他伤的体无完肤,颤声唤了一声林将军。
难怪,林将军这样的人物,即便是甘为人臣,也让上位者不得心安。
也确实难怪,这般出色的人物,深的陛下忌惮,即便甘愿臣服,依着陛下的性子,也难以安生。
“若是如此,还请公公代承宇向陛下问安,承宇改日再来探望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林将军不轻不淡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乾清殿。
这时,立即有侍卫将林将军在乾清殿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的禀报了倾云帝。
正神志悠闲的倚在坐上的倾云帝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怀中新受宠的美人儿,灌了一杯葡萄美酒在口中,眉眼阴沉。
“林承宇这些年也该享受够了这无上的荣耀了吧?”恍若自问自答,诺大的殿中,除了侍奉倾云帝的美人儿,便只有方才来禀告消息的侍卫了。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敢应声。
倾云帝神情冷冽的扫过两人的面色,瞧着还算英俊的面上浮现一抹嘲弄,朝着低眉垂首的美人儿勾了勾手指,声音极为平静的问道:“美人儿,你说这么多年寡人给了他这般无上的荣耀,如今是否够了?”
被点名回答倾云帝的问题,那名粉黛美人儿顿时吓得面色惨白,但是陛下有问不得不答,她只能硬着头皮颤声道:“陛下的恩赐自然是他无上的荣耀,若是陛下收回了那也是他应该承受的,怨不得旁人。”
倾云帝闻言,眸中一亮,恍若被美人儿的话点醒了一般,大手一挥将伏在地上的美人儿猛地揽在了怀中,声音极为愉悦,哈哈大笑了起来,诺达的殿内皆回荡着倾云帝欢愉的笑声。
“美人儿所言甚是,寡人是倾云之主,既然能够享受得了旁人所不能有的恩宠,自然应该付出旁人不曾付出的代价!”
被倾云帝揽在怀中的粉黛美人儿闻言,恍如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身子较弱无骨的倚在了倾云帝的怀中,探清了倾云帝的心思,白嫩的碧藕缓缓的抚上了倾云帝的心口,娇笑连连,柔声应和道:“陛下是当今天子,陛下的吩咐自然是应该遵从。”
殿下的侍卫垂着脑袋,向坐上的倾云帝行了一礼,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殿下。
……
出了皇宫,林将军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路上马车平稳的疾驰在倾云街道上,林将军大手撩开马车前的帘幕,如今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晨光熹微,街道上只余些还未收摊的小商贩在叫卖着,回头望着身后灯火阑珊的皇宫,林将军眉眼沉沉,忽的放下了手中的帘幕。
“长生,再快些,早点回府。”马车内,传出林将军的声音。
“遵命,将军。”长生猛地甩起马鞭,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长生控制着方向使马车飞快的朝着将军府赶回去。
“前面何人挡路?!”在路过一道路口时,原本疾驰在宽阔街道上的马儿突然嘶鸣一声,猛然停下了脚步。长生眼疾手快的稳住了马儿,瞧着转角处走出的一位蒙面黑衣人,心神一凛,怒喝一声朝着那人问道。
“将军,前面有人拦住了马车的去处。”长生压低了声音,神情警惕的瞧着朝着他们缓缓移动过来的黑影,低声提醒着马车内的林将军,敢再帝都内拦截将军的马车,必定是居心不良。
“来者何人?”林将军单手撩开了马车的帘幕,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按上了腰间的配件,微微眯眼,盯着街角处一动不动地站在阴暗处的黑衣人。
“我家主子有话传达,林小姐在灵犀山失踪了,若是林将军关心你女儿的生死,主人奉劝一句林将军还是早点找回她吧!”
那人说完,身形一晃,猛然消失在了原地。
街角暗影处,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长生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简直难以置信,这人竟然会有这么快点速度。若不是马车还在这里停着,长生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来人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拦住他们,难道就是想要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等等,方才那人说的好像是小姐出了事情?!
长生猛然回头,只见马车上早就不见了林将军的人影。
“将军!”长生心中猛然一惊,将军难道是去灵犀山了,可是将军怎会知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思量了片刻,长生还是决定还赶回将军府中再说,毕竟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该了,将军和公子们只要是遇到小姐的事情就会乱了分寸,小姐啊还真是将军和公子们的软肋。
这样,长生也说不清楚是好还是坏,毕竟将军和公子们身份不属常人,小姐一人虽说是性子嚣张跋扈了些,但是身手孱弱,若是在遇到强劲的刺杀,长生不由得一个哆嗦,这些人十分清楚小姐就是将军和公子门的软肋,若是想要要挟将军和公子,小姐这边的麻烦就大了……
如此想着,长生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将马车赶回了将军府。
待回到将军府中,仍旧未见到将军和公子的人影,长生心中一沉,忙的赶到清雅阁中打听小姐的状况,听着清雅阁的下人说小姐出去了一日仍旧未归,长生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小姐,如今是真的出事了。
“将军,将军,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啊?妾身为您准备了晚膳,不如用过了晚膳以后再去不迟?”长公主见着林将军换上了一袭轻装,眉眼冷肃的走出了房内,心里急了,连忙拉住了即将踏步走出门外的林将军,急急问道。
“今日可有外人来了府中?”林将军回眸,眉眼沉沉的瞧着长公主,许是他的面色太过凝重,让拉着他衣摆的长公主顿时就是一惊。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妾身在府中并未接到下人禀报有人前来,不知将军找的是何人?”长公主心口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人告诉我,说嘉儿出了事情。不知夫人可得到了消息?”林将军直直的盯着长公主的眸子,有一丝的试探。
“妾身……”长公主顿时就是一噎,微微垂眸掩饰面上的心虚,心中确实飞快的盘算着怎样应对将军府疑惑:“妾身近日一直在府中并未收到任何关于嘉儿的消息。况且……将军也不是不清楚嘉儿的性子,妾身一直从未过问过嘉儿的事情,妾身也过问不了。”如此说着,精致的面上着实委屈,确实林清嘉素来嚣张惯了,背后一直有皇后和林将军撑腰,宠着她。
长公主刚进将军府的那几年,也曾用她将军府夫人的身份管教林清嘉,但是两人经过一系列的明争暗斗,长公主还是放弃了,林清嘉这个死丫头确实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让她无可奈何,毕竟纵然是林清嘉如何嚣张跋扈,她的身后总有皇后和林将军为她收拾烂摊子,而只要是林清嘉将事情闹得不够大,皇兄看在皇后和林将军的面上也会对林清嘉网开一面。
瞧着长公主欲言又止,着实委屈的模样,林将军叹了一口气将衣摆从长公主手中拉出来,声音缓了道:“我派人去清雅阁的院中去找了嘉儿,这么晚了她确实未归。公主没有嘉儿的消息那就罢了。如今夜已深了,公主还是早些休息吧。”言罢,头也不回的朝着府外大踏步走去。
“将军,您何时回府?”长公主急了,对着走出不远的林将军追问道。
林将军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找到嘉儿就归来,公主莫要等了。”
闻言,长公主险些绞烂了一方帕子,是又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只有林清嘉那个死丫头才能引得他如此关怀,那她这个为了他困在将军府中十几载的人又算什么?
长公主突然有些心累,有些疲惫,面上不由得浮现一抹惨淡的笑容,错付芳心十几载,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个她一见倾心的男子却从未真心待过她。
“夫人,晚膳怎么办?”身旁的丫鬟瞧着长公主精致的面上有些落寞,声音低了问道。
长公主猛然回头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将军都走了,还留着作甚?都给本宫倒了!”
丫鬟瑟缩了下脑袋,忙的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撤了下去,瞧着夫人心口起起伏伏显然是气极了的模样,连忙退出了前厅。
……
清风小筑内,“少主,属下已经将消息带给林将军了,将军府的大公子也提前知道了消息,如今正在赶往灵犀山的途中。”窗棂暗影下,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前。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风泽月恍若早有预料,听着属下的禀报,清冷的面上神色淡淡,此时他素白的指尖正执着一方绢绸的帕子,帕子上躺着约莫成年男子小拇指大小,通体漆黑的虫子。
一道暗影飘过,黑衣人消失在了原地。
风泽月细长的眉眼微微眯起,凑近了观察那虫子,虫子周身还残留着一丝令人作呕的异味,虽然早已经死去多日,它周围的味道确实萦绕不散。
就是这种异虫害的她失踪了吗?很好……
泛白的指尖猛然凝聚起一团闪着幽光的蓝色火焰,绢绸上的那只死去的异虫瞬间就被吞噬殆尽,一缕清淡的烟灰泯灭在了暗夜中。
“少主,宫里来人请少主入宫,陛下有事交代,但是未说明是何事情。”房门外,响起了清风阁小厮通报的声音。
风泽月眸光微闪,缓缓从坐上起身,待听到下人禀告“陛下”二字时,细长的眉眼间一道诡异的猩红一闪而过,抱元守神,心神合一,轻吐了一口浊气压制住内心的异样,风泽月走到跟前打开了房门。
“备车,进宫。”声音清凉入骨,带着嗜血的漠然。
素白流纹的锦衣袍角滑过一抹翩然的弧度,散着淡淡的寒凉,恍若要将一切都冻结在外。
站在房门外恭敬守候着的小厮见着自家少主如此冷然的模样,不禁瑟缩了一下,心中腹诽不明白自家少主出了何事,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小厮向自家少主行了一礼,一溜烟的跑出了清风阁去准备进宫的车马,在也不敢耽误片刻。
风泽月步履缓慢的穿过院中的回廊,身后跟随着面无表情的十月,不慌不忙地朝着在府邸前候着的马车走去。
“阿月,这么晚了怎的还要出府?”身后跟着几名丫鬟的风家主母美丽的容颜上闪过一抹担忧,瞧着风泽月开口道。
风泽月止住了脚步,转身就瞧着母亲大人一脸担忧的模样,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温和:“陛下有事宣我进宫,我去去就回,母亲不必担忧。”
陛下是当今天子,自己的夫君同儿子皆是在朝为官,陛下有旨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必定要前去履行,只是风家主母已经有段时间未有同自己的儿子一同用膳了,知道今晚阿月身在府中,心情很好的吩咐膳房做了几道阿月喜欢吃的菜。
如今突然又被陛下宣入宫中,风家主母只好放弃这次难得的同自家儿子用膳的机会了……
瞧着母亲面上难掩的失落,风泽月似有了悟,姣姣的月光洒在他清冷的俊颜上,风泽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这段时日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也极少回府,父亲和母亲也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也极少打扰他。
“母亲,明日我闲来无事,就在府中陪母亲可好?”风泽月清淡的眸光落在风家主母惆怅的面容上,片刻后,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好啊!那阿月快进宫忙你的事情吧,一切都要小心。”听着自家儿子突然如此承诺自己,原本心情失落的风家主母顿时像个兴奋的孩子,忙不迭的催促着自家儿子。
风泽月默然的点点头,轻声道了句:“母亲还是回去早点用膳吧,不用等我了。”
言罢,抬步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没多远,风泽月抬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幕,恍若似有感应似的朝后张望了一眼,见着风家主母仍旧站在府邸前,美丽的容颜上带着喜悦的笑容朝这边张望着,连着下人都能感受到她的高兴。
放下了帘幕,风泽月细长的眉眼闪过一丝难得的纠结,须臾,声音喃喃近乎低语:“十月,你说我这样待她是否无情了些?”
已经五年了呢。
放下了帘幕,马车内的一切恍若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暗,恍若也掩盖了风泽月面上的清冷,落寞。
随身跟在风泽月身旁的十月听到了自家主子的低语,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确是没有回答自家主子的问题。要说无情吗?主母养育了少主这么多年,一切都是为了少主好,可是另一边也是少主心爱的女子,主母那样残忍地,少主如今这样冷落主母,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家主和家母当年的举动真的是过分了。
想必家主和家母也是后悔了的吧,不然为何这么多年都在想方设法的讨好少主,想要取得少主的原谅。如今少主早已经将一切事情都放下,不再计较前尘往事,如今能够同家主和家母保持这种联系,在十月看来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
最让人心疼的,还是他的少主。
直到马车转弯走到了拐角处,已经看不到了踪影,风家主母仍旧在朝着那处张望着。
“夫人,少主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晚膳都要凉了。”一旁的秋菊在风家主母的耳边低声提醒道。
“秋菊,你说,阿月她这是原谅我了吗?”风家主母红了眼眶,声音颤抖,恍若未回过神儿来,心中仍旧是激动不已。
“夫人,恭喜,奴婢也觉得夫人好少主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呢!”秋菊面带欢喜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风家主母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颤声道,秋菊搀扶着风家主母慢慢地走回了府中。
街道上没有了白日里的喧闹,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宫门前。
瞧着是风家少主,守卫宫门的侍卫按照惯例搜查了一番,将风泽月放入了宫中片刻也不敢耽误,先前陛下派人早已经吩咐过风家少主前来放行。
十月跟在风泽月的身后,面色淡然的走入了宫中。
见着了风泽月的人影,早就在一旁守候的小太监连忙上前迎了上去,眉开眼笑的笑开了花:“风少主,陛下已经乾清殿了,您赶快去吧!”
说着,立即有宫中的小太监上前为风泽月引路,风泽月默然的点点头,十月紧跟其后,两人朝着乾清宫走去。
约莫过了片刻,风泽月就在宫人的引路下来到了乾清宫,十月在乾清宫外等候着。
“月,参见陛下。”方进入乾清殿中,一股奇异的幽香悄无声息的窜入了鼻尖,风泽月猛然屏住了气息,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敛住了眸中的情绪,清冷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中。
倾云帝眉眼眯起,沉沉的眸光一闪而过的精光,落在风泽月那张风轻云淡的容颜上,沉默着未有任何言语。
一股沉重的威严毫无遮掩的朝着风泽月施加而去,带着嗜血的冷冽,恍若要将一切吞噬。若是台下站的是是普通人,怕是早已经被倾云帝帝王的威压之气吓得两腿发颤,身子发软。然而殿下的风泽月仍旧是一脸淡然的神情,微微颔首,青丝垂在清瘦如竹的肩上,如诗如画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清冷,恍若月中谪仙。
倾云帝周身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冷,他眉眼沉沉的瞧着这个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仍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的风泽月,心中不悦。
倾云帝自认为身为一国之君,自身的威慑力和帝王的威压还是令人不可忽视的,尤其是每当早朝大臣上奏之时,一群大臣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每每触到倾云帝神色不耐的神情和阴冷,都会自动闭上嘴巴唯恐触了他的霉头。
无论怎样,先顺着陛下的心意,这件事只能尚且作罢。在朝为官数年的倾云老臣们皆是知晓倾云帝的脾气秉性,也会时常叮嘱家族中已经入了仕途的儿孙,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争执,切忌要察言观色,尤其是要揣摩陛下的心思,即便朝中的势力再复杂,为官者切忌做墙头草,这些势力最后在蹦跶,也会被陛下暗中铲除。
活了这么多年的老臣们,虽然没有做出卓绝的政绩,但练就了一把火眼金睛的眼力,他们之所以这样评价陛下,叮嘱儿孙,自然是有自己的考究,当然也说明陛下并不像他展现出的那般懦弱墨守成规。
乾清宫里的气氛恍若低到了极点,连着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们都忍不住颤抖着身子往后挪了挪,恨不得逃的这里越远越好。
悄悄抬眸打量了一眼殿中的那一抹月白色清瘦高大的身子,见着他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态,不卑不吭,不惊不惧怕,风轻云淡,一片安然之意,心中喃喃:当今世上,怕是也只有风少主这般清冷如月的人物才不会战栗于陛下的威压之下吧?
不愧是当今第一世家的风家少主。
“爱卿不必多礼,寡人今日前来是要爱卿出马办一件事情,当然这件事情也必须由爱卿出手寡人才觉得放心。”高坐上的倾云帝忽的笑了,瞧着殿下颔首静立的风泽月,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大殿内的气氛恍若轻快了些。
“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事?”风泽月声音冷清,微微颔首,不卑不吭。
“爱卿难道不知道吗?今早灵犀山上屡有异动,寡人听闻山上异虫满天,造成了百姓恐慌,人心动乱。灵犀山是先祖和先皇后的情定之所,也是我倾云百姓希望的依托之地,发生此次动乱必定会影响到民生,寡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爱卿才能担此重任,不知爱卿意下如何?”倾云帝眸中含笑道,明黄的龙袍衣袖下,大手不停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在等待着风泽月的回答。
风泽月风轻云淡的面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听了倾云帝的话,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向倾云帝回应道:“月愿一试,不辜负陛下所托。”
实际上倾云帝的意思很清楚,这趟差事他就是不接也得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让你去解决一件小小的事情?风泽月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倾云帝的话确实找不出丝毫破绽,风泽月确实是解决此次事件的最佳人选。
而本就想要启程去灵犀山的风泽月这次更是有了足够的理由,有了倾云帝的名义,若是做些其他事情更是方便了许多,当然也增加了不少阻力,倾云帝此去派他前去必定不会如此简单,若是他猜的不错,此次出行之外倾云帝必定会从大臣之中挑选一人随他前行,一同赶往灵犀山调查灵犀山异象。
之所以派风泽月去平复灵犀山异动,在倾云帝看来当然有他自己的考究。
论家世背景,他是倾云第一世家的风家少主;论谋略手段,何人又不知道风泽月曾以年少之姿解决了另倾云帝和朝堂大臣们头疼的蝗灾旱灾问题;风泽月在帝都百姓之中的声望完全不亚于将军府,甚至直逼将军府,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风家主完全放任他这个儿子来去自如的原因,毕竟风泽月自己心中很清楚,他也是一个极为理智隐忍之人。
所以此次灵犀山之行,派出风泽月协同镇守灵犀山的护云军一同查探此事,给倾云百姓一个交代,想必没有一个人会反对的。
瞧着殿下一袭月白锦袍,仍旧是一副淡然模样的风泽月,倾云帝眸中的笑意渐渐加深,从坐上缓缓起身走到了风泽夜的面前,拍了拍风泽月的肩膀道:“阿月,也就只有你在寡人面前喜怒不露于形色。寡人只能给你五日的期限,另外寡人会派太子同你一同前往,五日之约一过,寡人希望你能够回来复命。”
“臣,遵旨。”风泽月在倾云帝面前向来都是寡言少语的模样,若不是朝中遇到重大事情需要商议,风泽月甚至可以不用上朝。而对于倾云帝来说,风泽月在朝围观不过是占了一个臣子的名分罢了,他还是有法子拿捏的。
退出了乾清殿,风泽月步履缓缓地抬步走出了殿中。
“少主,现在可是要回去?”十月忙的迎上来,见着自家少主安然无恙的从殿中出来,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乾清殿中只需少主一人进去,进入之人不得携带任何神兵利器,而这皇宫之中守备森严,若是陛下突然对少主发难,就算是有十个自己也将少主救不出这森严的皇宫之中啊。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周身,风泽月一袭月华色锦袍临风而立,风吹起他宽大的衣摆,那张清冷如月的容颜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风泽月凤眸微微眯起,抬眼打量着天幕中闪着微弱光亮的星辰,声音散着淡淡的寒凉:“去灵犀山。”
十月默然,就知道会是这样。
暗夜沉沉,晨光熹微,一辆速度极快的马车行驶在前往灵犀山的官道上,车马咕噜咕噜的响声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十月,再快点!”马车内,风泽月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十月嘴角一抽,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他们如今用的可是步行百里的飞天雪,如今是感觉整座马车都已经要飞起来了,少主还想要多快的速度?
虽然知道少主救林小姐心切,但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吧,少主已经忙了一整日,如今连着晚膳都未曾用过,滴水未进,又奔波至灵犀山,十月如此想着都忍不住为自家少主心疼。
太子府中,太子南灵均这才收到倾云帝的旨意,示意他同风泽月一同前往灵犀山调查灵犀山异动之事。
“殿下,可是据探子来报,风少主的马车自从出了宫以后一直朝着城门外赶去,至今未归。”南灵均身边一体态修长,眉眼飞扬的男子上前沉声道。
南灵均闻言,英俊的面上浮现一抹冷笑,转身打量了一眼身后的男子,声音低沉:“风家少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父皇是嘱咐我们一同赶往灵犀山,而他却先行一步,父皇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降罪于他,但是在心里已经给他画上了违背圣意的罪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呵呵……”
闻言,身后的男子恍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接着道:“都言风家少主心神灵敏,运筹帷幄,他这样做也必定是知道这样带来的后果,可是为何还马不停蹄的赶往灵犀山呢?”
南灵均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薄唇扯出一抹优美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恍若喃喃:“是啊!又是什么事情让向来风轻云淡的风泽月乱了方寸呢?”
……
夜晚的碧溪村很是静谧,因着坐落在山谷之中,一到了月上梢头的暗夜,更添了几分幽静的美丽,唯有藏在荒草绿丛中的虫儿发出吱吱的叫声,恍若在上演着一场奏鸣曲。
林清嘉换了楚母为楚生新做的粗布衣衫,摆脱了满身的血污,如今一身清爽。此时她正抬眸盯着夜幕上那轮皎月愣愣的出神,心中颇为阴郁:也不知道清芷和林七怎样了,自己失踪了已经有一日的时间了,两人肯定是着急坏了吧,即便是要搬救兵也需要些一日的时间。
沈静娴推门走到庭院中时,就见着林清嘉一人静静地立在院中神情颇有些惆怅的遥望着暗夜之中的星辰,皎洁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容颜上,公子如玉。
沈静娴眸光落在他清瘦的背影上,眸光闪过一丝纠结,最终还是朝着林清嘉那处走去。
听到身后有轻微地脚步声传来,林清嘉并未有回头,她别过头去看向别处,须臾声音放轻了道:“夜已经深了,姑娘怎的还未歇息?”
说到这里,沈静娴白净的面上霎时间就红了,脸上浮起的那两片烟霞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幸好如今天色已暗,公子看不清楚她面上的神情,不然实在是太尴尬了。
“姑娘?”瞧着沈静娴站在原地,神色古怪的模样,林清嘉缓缓转身,不由得神色狐疑的瞥了一眼沈静娴。
“公子……”沈静娴轻咬着唇瓣,面色羞红,偷偷抬眸飞快的瞧了一眼林清嘉,见着林清嘉如今正眸光灼灼的瞧着她,顿时就是一噎,忙的垂下了头,声音低的恍如蚊蝇:“楚母只给我们留了一间房。”
什么?林清嘉额上青筋直跳,虽然沈静娴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耳目聪慧的林清嘉还是识破了沈静娴的唇语,楚母只给她们准备了一间房?那这个意思就是今晚她们两个人就要共处一室了?!
“我去和楚母说!”林清嘉面上闪过一抹异色,与身旁的沈静娴擦肩而过,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公子,不要!”沈静娴闻言,一把拉住了林清嘉的衣袖,面色涨红,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林清嘉的眉眼,神情坚定。
“姑娘这是何意?”林清嘉不解,沈静娴应该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后果,那样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任凭沈静娴有一百张嘴,有理也说不清了。
况且,自己也不想和她共处一室,本来冒险从秋月手中救出她,自己已经背负上极有可能被认出的风险了,如今再共处一室,以沈静娴的机敏和聪慧,没有随身携带的药水和血污的遮掩,林清嘉难保不被沈静娴发现她面上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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