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躺在东北特有的土炕上,窗外掠进阵阵清风,送来菜园子青涩的味道。听着鸡鸭闲散的走在院子里,时而也互相追逐,鸭子们啪啪啪的跑了几步,吓的鸡群胡乱逃窜,似乎它们的目的达到了,嘎嘎的叫了几声,突然又安静了。
廊上的燕子,看着有趣,在梳理羽毛之余,互相叽叽喳喳的讨论几句,亦或是在嘲笑家禽的无知,又被归来的鸽子冲散,接着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不在乎外人的任何眼光,一步一点头,大摇大摆的走起求偶的舞步。
或是一本古书,或是一本词集,便能悠哉悠哉的度过无聊的午后,困了随意睡下,热了便摇一摇身边的蒲扇,日子是如此的自然惬意...
这种生活已经过去了,漂流在外的我们不得不寻觅、奔走,漫无目的的奔走...
早晨五点多叫醒老给,偷偷地离开了高山家,在高山和郑爽的眼里,我和老给能拼尽全力救下小鬼郑高,还帮助高山成了鞑子鬼的弟子,小鬼郑高也因祸得福成了鬼仙,这样的恩情根本无以为报,所以强求我和老给必须在他家多住些日子,进一进地主之谊。
我们知道高山是好心,但毕竟还有正事要办,不得不瞒着高山和郑爽,起大早开溜...
据鞑子鬼所说,高山和郑爽十年之内不可能再有孩子,只有灾消难满,郑高才会再入轮回,郑爽和高山才能再有孩子。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盼头,要说郑爽与郑高能遇到高山,算是她们娘俩的福气,那么,还能遇到鞑子鬼等一众的地仙,就应该算是他们的造化!
老给揉着只眯成两条小逢的眼睛,磕磕绊绊的向前走着。鞍山的早晨雾气蒙蒙的,不像是霾,有些像很重的灰尘。这时一辆卡车驶过,一股浓重的灰尘弥漫开来,瞬间迷了我的眼睛,我和老给忙捂嘴跑开,老给顶着两堆眼屎破口大骂。
走到一个早餐店门口,一个六十左右岁的老人,穿着宽松的灰色五分裤,或许原来是黑色的,洗的次数多了才变成现在这个颜色,上身穿着一件露着几个窟窿的大背心,坐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我们。
“哎!老头,你笑啥呢?”
“外地的吧,鞍山就这样,重工业区,粉尘重!”
我和老给都没吃早饭,看老头搭腔,就走了过去。老头也挺热情,拉出两个凳子让我们坐下。老给没搭理他,直接走了进去看菜单,可能是时间还早,小小的店里只有一个擦桌子的老太太,还有在厨房里忙活的一对年轻夫妇,想必这是一家四口。
“哪来的,小伙子?”
我递过去一根烟,老头笑盈盈的接下了,我也笑着对老头说:“白山的!”
“白山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早年当兵呆过几年,离长白山不远,坐车两三个小时!”
“大爷在白山当过兵?”
正聊着天儿,老给出来了,点了早餐叫我进去吃,老头儿仍坐在门口,满脸笑意的看着我们俩。
吃完早餐,问了一下去千山的路线,老头给我们说了一堆,最后老给闲费事,直接打车走了。
一路上烟尘四起,不一会便出了郊区。我长这么大从没出过吉林省,更确切的说,一直在长春和白山之间往返,倒是经常去长白山闲逛,因为里白山实在是太近了,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我这井底之蛙看到除了长白山之外的山林时,心情激动,开心的合不拢嘴,老给把头伸到了车窗外边,咧着橄榄胡型的大嘴嗷嗷直叫,最后还是被一个飞来的矿泉水空瓶给砸了回来,算是飞来的横祸...
老给骂骂咧咧的在那表示着不满,说什么对鞍山没有一点好印象,鞍山人素质低之类的话。司机怕老给生气,忍着不笑出声音,憋的脸都快青了,我也是无语,至于那么好笑吗,也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
驱车不到四十分钟,来到千山大门口!
眼前青山耸立,连绵起伏,雾气缭绕升腾,似仙似幻。远处传来阵阵钟鸣,更使云雾里的千山神秘而悠远。深吸一口带有湿腐的泥土气味,顿时神清气爽,心思异常的平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灵秀之气?想必如此...
我和老给都沉浸在这层峦叠嶂中,难以抑制的向前走去。
四柱三间歇山式屋顶式牌楼山门高耸大气,中间两柱上书有一副楹联;
上联:“南海八千路”
下联:“辽东第一山”
两侧的楹联书有:“云护钟灵气,松留太古音”,牌楼中间赫然书写着“千山”两个遒建有力的大字,作为横批。
前面蹲守着两只三米多高的石狮,凌气逼人,跃跃欲试。广场上耸立着两根高大的石柱,上面镂刻着各种仙人乐景,瑞鸟祥兽。在外人面前这可能就是一个乐趣横生的景观,可在我的眼里却是四季皆在,五行尚存,仙人留步,天上灵气环绕的风水绝佳之地。
就在我流连在千山大门前那一静一动之间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道有礼了!”
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一个道士,身材不高,甚至比老给还要矮一些,国字脸,大鼻子小眼睛,乍一看倒是感觉平易近人。
眼前的这位矮道士满脸笑意的看着我,我好久没有见过真正的道士了,特别是这么有特色的矮道士,马上上前回礼:“福生无量天尊!”
“师尊方圆道长知道今日二位贵客临门,特令我在此迎候!”
我笑着对眼前这个个子不高,面色黝黑的小道士说:“多谢了!”
小道士伸手示意请我们进去,我也伸手还礼,走了几步发现有什么不对,回头一看,老给那个二货正在一旁的礼品店里讨价还价呢!脑袋上戴着一顶红色的牛仔帽,手里拿着一柄登山杖,脖子上好像还挂着什么东西,我回头歉意的对着小道士笑了一下,示意等我一下...
“卧槽大姐,在你这买了这么多东西咋就不能便宜点呢,诚不诚心卖呀!告诉你啊,兜里就十块钱,爱要不要,见利就走薄利多销的玩意,有啥好磨叽的你,多给你带几个回头客不就得了吗!”
老给扔下十块钱就要往外走,女店主带着哭腔,死拉住老给不放,声音颤抖的说:“大兄弟呀,不好使,不好使呀!我那四百多块钱的东西咋能就值十块钱呢,我们干这个也不容易,家里也不富裕,你就别抢我家东西了,大兄弟!大兄弟!我求求你了,不好使呀!”
“啥叫抢呢?我就不乐意了,你愿意卖我愿意买,好说好商量,就凭你这句话你得再给我找一块钱,你伤我自尊了!”
女老板见真拉不住老给,直接抱住大腿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大哥呀,我那登山杖十块钱进的货,帽子七块五,你拢共就给了我十块钱,看你外地的,我赔点儿就赔点儿了,可着崖柏的佛珠真不能十块钱呀,赔你这一件我缓半个月都赚不回来,你就看在这千山所有神佛的面子上别坑我了!”
此时,店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周边的店主,更多的是游客,对眼前的一男一女指指点点...
站我身边的一个墨镜哥碰了碰我,一脸崇拜的看着老给说:“哎呀,这哥们真是讲价里的行家,不管是在语言上还是在气势上都是高度统一,根本对店主的苦肉计无动于衷呀,要我说这价还是给高了,还能再杀两块!”
我听的满脑门黑线,别说那崖柏的珠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塑料的,十块钱也买不到呀,你还要再杀两块,尼玛还有人性吗?
这时,身边的一个大妈,满脸皱纹堆垒,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花衬衫,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洗得发白的针织兜子,满头的白发,一副瓶底眼静和告诉我,必定是桃李天下的军功章,第一感觉就是五四运动的产物。老太太抖着佝偻的身躯走了上去,伸出枯白修长的手指在老给的花背心上扯了扯:“小伙子,不管人家是赔是赚,你都不应该这么做,东西是人家的,不愿意卖你就拿不走,你这和抢有什么区别,让别人笑话你关系不大,要说你没家教,你家里人可就丢脸了!”
老给斜楞着小眼睛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也没在意他的表情,多半也看不到。
又对在地上抹鼻涕的女店主说:“谁都得养家,都不容易,可你们这些卖纪念品的也是赚了不少黑心钱,连坑再骗。都知道,你那些东西进价不高,借着这些人出来旅游,投其所好,你们能翻着几十倍的高价卖出去,用这样赚来的钱养孩子,养父母,不好呀!”说完,侧身指了指老给,又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店主说:“都将心比心,一个代表游客,一个代表鞍山市民,自己想想吧...”说完转身走了...
老太太的一席话让围在一圈看热闹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心里确实在反思,很明显身边的那位墨镜哥抬头对我说:“嗨!最多再添五块!”
我真是醉了,好不容易深思了一下,就抬五块钱,一个毛蛋还两快呢,真是令我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