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寿福,普度大师,贫道有事来迟,让诸位久等了。”一棰子道长单掌侧于胸前,躬身说道。
“阿弥陀佛,天一真人云游四海,今日能来,实是我正道之幸。”那和尚双掌合十,身披一件朱红袈裟,胸前挂着一串佛珠,古木檀香,映着月色,苍老的面容上一片平和之色。
原来这道士道号天一,马全隐在林木中屏息凝神,暗暗观察着。
“贵教天茗真人率领教中弟子在直隶顺德府对付九幽门,天一道兄不去北方,却来了我们南方雁荡山,是担心我们没有能力对付魑魅、金吾吗?”人群中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天一真人微微一笑,目光投向左侧的一名粗壮汉子,说道:“说话的这位是茅山宗的申师兄吧。”
“哼,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茅山宗申公左。”那汉子应声而出,浓眉怒目,一身黑衣,背着一口桃木剑。
听他声音,虽然粗哑,但中气十足,皮肤黝黑却面如重枣,天一真人暗暗赞许,朗声说道:“上次诛邪大会一别,只不过区区三年,申师兄玉女禧神术竟修到了第七重,真是我正道之福!可喜可贺!但那魑魅、金吾道行高深,据说金乌更是炼成了囚魂鼎,魔高一尺,非我等协力不能对付,更何况全真教与茅山宗同属一门,顺德府也好,雁荡山也好,都是一般的斩妖除魔,实无南北之分。”
申公左闻言,心头一惊,这天一道人果然眼力非凡,自己闭关两年,前些日子才达到第七重,这消息便是在茅山宗也没有几人知道,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果然不愧是全真教天字辈最杰出的的两个人之一。
这申公左竟然跟天一道人对上了,马全在一旁看的真切,他早就听闻全真教,茅山宗,均是缘于道教,但一个是龙门派,一个却是正一派,二者均坚称是道教正统,千百年来明争暗斗,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只是九幽门是何门何派?魑魅、金乌又是何物?斩妖除魔?马全越听越觉得糊涂,索性不再去想,凝神倾听。
只见那申公左面带不屑,正待反驳,却听普度大师高声朗诵佛号:“阿弥陀佛,近来九幽门蠢蠢欲动,意图与妖族联手,若是让他们得逞,势必为害百姓,生灵涂炭。三月前,徽州府休宁县一百八十户百姓一夜之间被九幽门血洗之事,诸位难道都忘了吗。若是能粉碎妖魔阴谋,造福苍生,是道如何,是佛又如何!阿弥陀佛!”
三月前,不知何故,九幽门下“小天魔”陆锦忽然发狂,血洗徽州府休宁县双桥村,一百八十户村民上至八十老妪,下至襁褓婴孩均无一幸免,一夜之间,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听了普度大师这番话,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无量寿福,大师悲天悯人,小道惭愧,惭愧。”天一道人微微颔首,说道。
申公左对普度大师极为尊重,施了一礼,不再说话。
“阿弥陀佛。”普度大师还礼,说道:“子时将至,照覃先生所言,魑魅、金吾即将来到,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做准备为好,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覃先生?”天一真人闻言,猛地一怔,略微思忖,问道:“莫非是三年来,多次助我正道粉碎九幽门阴谋的覃先生?”
天一真人口中的覃先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门何派,只知道他姓覃,自号空篁居士。近年来,九幽门、妖族愈发得猖狂,不少邪魔气焰嚣张,竟多次血洗村庄,屠戮无辜百姓,正道之士多次派遣人手围剿,却都扑了空。直到三年前,覃先生孤身一人,到五台山佛光寺会见主持普智大师,正道得其消息,于莽苍山立斩九幽门副门主!此后,覃先生所言,无一不准。
“不错,覃居士宅心仁厚,这次九幽门、妖族聚会于温州雁荡山、大理点苍山、直隶顺德府三地,多亏他及时把消息告诉茅山宗宗主,我们得以提前做好准备,否则不知魔道妖人又要造下多少业障,今夜月圆,天璇移位,玉衡在上,煞气极重呀。”普度大师说道。
“既是覃先生所言,那就请普度大师主持大局,小道但凭吩咐。”天一真人抬头望月,一轮皓月高悬。不错,今晚是月圆之夜,雁荡山又是阴气聚集之地,魑魅、金吾汇聚于此,妖力大增,必须早做准备。
普度大师也不推辞,当下安排各人,如此如此。
众人领命,申公左随即率茅山宗弟子分散到树林里,宗门弟子各居其位,纷纷从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两道咒符,一柄木锥。咒符长三寸,宽两寸,其中一道通体发黄,用红笔在正面写下咒语,背面画上图案。而另一道却正好相反,是红纸黄字。众人在地上挖一小坑,将红色咒符埋于其中,用沙土堆好,再将黄色咒符铺于其上,用木锥钉牢。
天一真人站在其中,洞观全局,只见这些木锥相连恰好是三条线,连在一起成了个三角形,将林中空地尽数围住。
大三阳阵!
天一真人一眼便看出这三角形正是茅山宗“五行驱鬼阵法”中的大三阳阵,那黄色咒符名曰七星符,咒符上书有静心咒,可用朱砂笔写,但若用兽血,效果更佳,能够驱除阴气。而红色咒符则是祈阳符,用硫磺辅以甘草,碾碎了磨成粉,在符咒上书三阳经,可以聚集阳气,二者用桃木锥相连,既能驱阴,又能补阳。而这咒符必须由玉女喜神术修炼至第七重的茅山宗弟子来制作,否则将无法发挥效果。
大三阳阵中阳气浓郁,倘若鬼道中人譬如九幽门徒或是妖族精怪处于此阵中,将无法从天地间汲阴煞之气补于己身,实力大损,十成道行先去了两成。
而普度大师这边,一共八名身穿袈裟的僧人隐没在林子里,其余弟子四散开来,不消半柱香的功夫,马全眼前的空地里便只剩下了天一真人和普度大师。
“顺德府有贵教天茗真人坐镇,点苍山则有五玫道兄在,想来,倒是我们这里需要加倍小心对待了。”普度大师说道。
“普度大师佛法高深,金刚伏魔功更是出神入化,想那魑魅、金吾,不来则已,否则,必让其有来无回!”
“若能将魑魅、金吾留下,自然最好,只是......哎,阿弥陀佛!”普度大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子时转瞬就到,二人随即也隐入林中。
灭了火把,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习习风声,马全不知道僧人道士隐于何处,只好趴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忽然树木摇曳,狂风大作,风声中竟夹杂着哭号,像是婴孩啼哭,又像是狸猫嘶鸣。
马全突然觉得寒气逼人,其时盛夏已过,但温度却并不低,即便是在这山坡上,马全一身长衫,又是练家子,照理说不会觉得寒冷,可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脱光了衣服站在冰上似的。
一股冷风透过他微开的衣领钻了进去,马全打了个寒颤,不知怎么,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一把扯开衣襟,张开嘴巴,作势欲喊。
“啪”,马全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一股暖意从肩膀处传来,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天一真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马全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想要站起,天一真人眼疾手快,在马全额上轻轻一点,后者立时晕了过去。
“这金吾怎么回事,说好了子时在此相会,怎么不见踪影,难不成让我等他不成!”黑暗中,林子里响起阴阳怪气的说话声。
“魑魅大哥,这金吾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何必与他一般计较。倒是鬼前辈召集我等来此,却不知为何此刻还未来到。”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错,金吾虽然炼成了囚魂鼎,但就他那点道行,我可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鬼前辈有令,不得不来。”这魑魅言语中对金吾极是看轻,但不知为何,对这鬼前辈却十分看重,语气格外尊崇。
天一道人皱起眉头,魑魅、金吾同属鬼道七仙,道行颇高,名头极为响亮,但这鬼前辈却从未听闻,难道是隐一流的鬼道高手?若果真如此,今晚只怕是有要一场恶战,天一真人的心沉了下去。
可谁料,半个时辰过去了,不仅金吾没出现,就连所谓的鬼前辈也未曾露面。魑魅实在等不及了,怒道:“不等了,不等了!”
“魑魅大哥,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在路上,马上就到了。”先前那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劝道。
“唬痴兄弟,你别再劝我了,鬼前辈一向守时,此刻还未来,只怕是不会来了。鬼前辈德高望重,我便是等他一夜也无妨,但那金吾是何人,老子岂能受他这口鸟气!”魑魅说道:“虎痴兄弟,哥哥走了!”
“动手!”就在这时,林子里传出一声暴喝,林子里火光陡起,组成一个三角形,将魑魅与虎痴围在中间。
正是那大三阳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