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呆了一会儿,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看着街口的人来人往,将心一横,大步走向绥德军的旧营。
那门口守卫还是昨天的那两个,还认识方进石,方进石说是找韩世忠,他此时却不在,方进石一恼火,直接说:“那我找谢亮将军。”
守卫一听,嘻笑道:“谢将军是在的,只是他正忙于军务,现在没空见你。”方进石想要硬闯,可是那些卫兵将脸一板,威风吆喝,他也没办法进的去。
方进石脾气上来,虽知硬闯不进,便想着要找个别的法子见一下这谢亮将军。他围着军营走了一圈,心说:我砸了你家玻璃,看你听的到听不到。
玻璃当然是没有,可是窗格子却是有的,他也不知那谢将军现在在那间房中,便挑了一间离围墙距离近的房子,这房子看上去像是个开会或者机要所在,便从地上捡了大小合适的石头,使劲掷了进去。
这绥德军旧营破旧,地方狭小围墙低矮,方进石挑的这个地方还是外面高军营中低,所以方才能掷的到,他一连扔了七八个石头,其中有好几个从那窗格子扔了进去,将窗纸扔的稀烂。
里面有人大声叫道:“什么人!”奔出几个军官来,其中一个还摸着后脑勺,竟然似乎砸到他了,这些军官看到方进石,便令守卫的宋兵去拿他,方进石也不跑,就在围墙外看着,等着几名宋兵从里面出来,将他拿了推进这军官中,那几名拿人的宋兵虽然态度不好,动作粗暴,不过方进石却不在意,心中却想:我不是进来了嘛!
那几名军官立即围了上来,有人大声喝斥,那摸头的更是爆怒,冲上来便是一脚,方进石忍着受了他一脚笑道:“我是谢亮将军请来的,对不住了。”那军官盛怒之下又想上去踢打,方进石侧身躲开,这人不依又要上前,听到有人大声喝了一句:“住手!”
方进石回头一看,看到说话的这人从那房中大步走了过来,约四十岁上下,颇有些威严,身材虽削瘦却精神矍铄,一望衣甲便知是个大人物,和这些官军大为不同,方进石心想:这可能便是谢亮了。
这位将军正是延安府经络安抚使、兵马副总管、绥德军主帅谢亮,他本应在延州城长驻,只因绥德军新建,一时朝廷又没有新派主将接管,便临时到了这里统管。
方进石上前一步,唱诺行礼道:“小民方进石见过谢将军。”谢亮看了看他道:“你找我有何事?”
方进石道:“小民昨日报信,方使官军能捉到了辽朝大官,小民今日过来便打听一下,可有赏钱?”
谢亮微微一乐,道:“原来你就是昨日报信之人,昨天本想见你问些事的。按朝廷所制,应是有的,由军营作出文书批文,到时你可到府衙领取就是了。”
方进石道:“不知要几日方能领到。”
谢亮这个却是不知道的,回过头来,旁边的军官代答道:“这个要看功劳有多大,经军中的虞侯审后交于府衙审察,快者半个月,慢者几月都有可能。”
方进石一听,心中顿时凉了半响,心想半个月后,我只怕早饿死了,于是上前道:“谢将军,你家可在这绥德?”谢亮奇怪,也不知他问这个作什么,答道:“不在,你问这个作甚?”
方进石道:“如果在的话,在下现没了钱吃饭,便想到将军家中作客。”他这话一出口,众军官都呵呵大笑,这种话在后世很是平常,经常会说:你不给办什么我就去你家蹭饭去。
可是在大宋朝,那个平头百姓敢和大将军说这等话?是以谢亮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微微笑道:“到我家中做客倒是欢迎的很,只是我现在公务在身,家又不在绥德,便过些时日再请你了。”
方进石道:“这倒也不用,若是那赏钱等的太久了,请问将军能否先借我些?”谢亮看了后面的众军官一眼,眼睛都含笑道:“你想借多少?”方进石正色道:“将军将那赏钱借给我就行了,到时候将军再抵了那数,想府衙终不会少了将军的吧。”
谢亮点头道:“原来你是怕收不到那钱,也罢。”他回头对一个文官穿着的人道:“依着那辽朝林牙的功劳,应该赏多少?”
那文官道:“以陕西的定制,大概十多贯上下不定。”谢亮道:“此人勇气可嘉,给二十贯于他,当是我请他吃酒了。”
方进石听了这话,心中乐开了花,赶忙上前谢了,谢亮道:“若百姓都是像你这样的,那里还敢有细作再来?”
方进石看这谢亮大将风度,为人也不错,心中赞服,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道:“谢将军,你还要问我什么话吗?我定老老实实的回你。”
谢亮却道:“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以后也说不定会找你前来问话。”方进石又行了一礼,告别谢亮,跟着那文官去领钱。
那文官带他到帐房取了二十贯钱,韩世忠之前有打过招呼,便给又开了路引,客客气气的送他出来。
方进石走出这绥德大营,摸摸腰间那**的铜钱,不由的挺高了胸膛,觉得身体骨头都轻了几斤,男人有钱便是胆,尽管他现在还没有吃饭,可是心里想的却不是吃饭,想的却是要赶快找到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女,站在她面前拍着胸脯大声说:“走,大哥送你回家,路上路费全程全包。”
他天生便是这种人,没钱的时候屁都不敢大声放,有钱的时候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没钱的时候看到女人就想躲着墙角走,有钱的时候什么样的妹子都敢上去搭讪,他穿越以前是这样的人,现在到了这大宋,别的没带来,这个秉性却一点不少的带了过来。
于是他绕着这绥德城转,去找那少女,他也不怕那几个泼皮再来抓他这个蓝衫儿,现在已经换了衣服了,再说他现在认识了大将军谢亮,还用的着怕那几个泼皮?
说来也怪,那几个泼皮仿佛消失了一般,走了大半个城也没看到,那少女也没找到,这天气又闷又热,走的方进石脚板都痛了,他看到前面有棵大树有荫,树下有块大石头,长年有人在那里休息,石头已经给磨的亮,只是现在没人躺,方进石快走几步,扑到那大石头上躺了下来,敞开怀来拿了衣襟擦去汗水,他觉得脚下热的像团火一样,赶忙将靴子脱了下来,这古代也没个凉鞋,方进石在考虑要不要把鞋帮割去,做个凉鞋了。
他坐在那大石上正在抠脚,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纸包,一个柔柔的声音道:“给你吃。”方进石抬头望去,竟然是他正要找的那个绿衣少女,她正站在方进石身后,将那纸包吊在他面,真是“踏破臭鞋无觅处,原来只在此山中”啊!
那个油纸包里面有两个馒头,这少女正笑吟吟的看着他的脸,重复一遍说:“给你吃。”说这个话的时候,鼻子却不禁稍微抽动了一下,想是方进石的鞋子味道太重。
方进石有些尴尬,忙的站起来穿好鞋子,对那少女道:“我先去洗个手。”
他跑到最近的一个店铺中洗了手,怕脸上还有灰尘,便是把脸也洗了一下,这才又回来这大树下,那少女还在那里等着他,看他回来,微笑着把那纸包递了过来。
方进石知道这少女是因为看到他在那里捡那个装着垃圾的篮子,以为自己当真是没饭吃了,想来任谁看到那种情况都会这么想的,她当真是细心,也不说破,看到他躺在这里,于是跑去给他买了这馒头给他送来。
方进石也确实是没吃饭,当下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说道:“谢谢你了,你还没有回家去么?”少女低了头道:“我没有家。”方进石哦了一声,那少女又低声道:“我是大户人家的使唤丫头,离这里好远,想回去也是不容易的。”
方进石一呆,心底不由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穿越到这世上,也是无亲无友,无家可归,甚至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如何才有饭吃,其实他的内心是孤独的,每到夜晚睡觉之时,便会想起后世的那个家来。
他是一个男人尚且如此,现如今一个这样的少女,还是给贼人抢到这个地方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方进石都总得如果他不管这个少女,她一定会有危险,或者给坏人抢去,给人骗去,何况他现在腰缠二十贯,感觉更是有了底气。
他胸中豪气顿生,转头对这少女道:“那姑娘想到哪里去?若是想回那大户人家,我也无事可做,若是信的过,我便送姑娘回去。”
这少女听了盈盈拜倒,说道:“怎会信不过恩人,只不知恩人姓名。”方进石道:“我脸上也没写着好人,该信不过还是要提防点的,呵呵……千万别说什么恩人,这点小事举手之劳而已,我叫方进石,也是无家可归之人,你可以叫我方二哥或者是大石头哥。”
那少女听他说了,也是笑了轻声叫了声:“大石头哥,呵呵,方二哥……那上面一定有个方大哥了。”方进石道:“是有一个大哥,不过是我的义兄。”他说这个的时候,想的是那个对他不错的配军施全,心头觉得很是温暖,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少女微微笑,却不答话,方进石道:“不知你想到那里去,其实我也没去过什么地方,怕是不知道路。”
少女想了一下道:“还是回我原来那里吧,我是入了典籍的,已由不得我了。”她说完这话,神色又是黯然,方进石心中又是一软,想着她一定是心中有极大的难处,只是现在情况不太清楚,又不好多问,便想着等稍稍熟些时候再问了。
他点了一下头道:“不知姑娘的主人家姓甚名谁?我该是如何称呼姑娘呢?”那少女低声道:“我主人那家,姓……姓黄,主人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黄金绵。”她说这个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不敢看方进石。
方进石听的这个名,刚听名字似乎有些庸俗,细品之下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文采,当真是个好名字。
【巩梅春批注曰】历史上谢亮是个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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