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晚上睡了一个好觉,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顾时年也早已起床不在身边。
屋里洗脸架上放着一盆水,白茫茫的雾气轻缓上扬,配合着斜斜照进来的阳光,将简陋的屋子映衬出雅致的味道。
云裳刚穿好衣服洗漱完,顾盼归就夹着油纸包,捧着茶缸子进来了。
看到云裳正在给自己扎小辫儿,咋咋呼呼的道,“哎,你起来啦?赶紧的,老三让我给你买了油条豆浆,快过来吃!”
“哦。”云裳加快手上的动作,嘴里问道,“盼归姐姐,张姨和时年哥哥去哪儿了?”
“去见顾怀庆了。”顾盼归撇了撇嘴,显然对那两个人甩下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
云裳闻言,快速吃完早餐,拉着顾盼归的衣摆就道,“盼归姐姐,咱俩去找时年哥哥!”
“老三不让我去。”顾盼归恹恹地道。
“盼归姐姐,张姨太厚道了,时年哥哥心肠也软,你要是不去看着,他俩吃亏咋办?你快带我去吧,要是时年哥哥骂人,你就说我要过去的。”
顾盼归心动了,见云裳愿意背锅,马上拉着云裳出门,一溜烟的往招待所跑去。
招待所楼道里,张春妮冷着脸,站在顾时年前面跟顾怀庆对峙。
因为情绪太过。你一个下苦力的工人,能给顾时年什么?自己不上进,也别拖我儿子的后退,误了我们顾家孩子的前程!”
张春妮一听到‘不上进’三个字,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又想起当年顾怀庆站在她面前,用鄙夷的口气说她‘不知上进,思想封建落后’,然后隔天就带着周明娟出现在她面前,要求她同意离婚的事儿。
顾时年看到张春妮放在身后的指尖都攥白了,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
这是顾时年第一次近距离打量顾怀庆。
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五官端正,一副金边眼镜遮住了眼底的精光,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
当然,顾怀庆本身就是个败类,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顾时年冷冷的看着顾怀庆,替张春妮怼了回去,“你嘴里下苦力的工人,连续五年是厂里的铁娘子。这份荣耀,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不上进的表现?你是军区政委,难不成还要我们教你工作不分贵贱的道理?”
看着顾时年眼低毫不掩饰的鄙夷,顾怀庆又想起他写的那份断绝父子关系声明书,当即心塞的撇过头去。
‘人品低劣,不配为人父,不屑于之为伍’这哪能是当儿子的该说的话?
张春妮这个粗鄙的女人,把他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
顾怀庆不看顾时年,继续冲张春妮发火,“真是胡闹!张春妮,你就是这样教导孩子跟长辈说话的?”
“老三说话咋了?主席都说了,劳动最光荣!亏你还是政委呢,竟然敢看不起工人阶级,这思想也太落后了,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导战士的?”
张春妮脑子转得慢,但好歹当了五年的铁娘子,平时也总上台发言,扯大旗还是很溜的,马上就顺着顾怀庆的话怼了回去。
顾怀庆顿时气结,这还是当年那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女人吗?
这幅泼辣劲儿,可真是丑陋。
幸亏早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顾怀庆回过头,忍着膈应对顾时年道,“你先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老三,进去吧,说不通也不怕,有我在呢!”
顾时年:“……”
就是有你才头疼啊。
一言不合就要弄瘫顾怀庆,这不是诚心添乱,破坏他的计划嘛!
顾时年看着顾怀庆进了房间,又看着他倒水,坐在椅子上,这才抬脚跟了进去。
“你妈昨儿跟你说了吧?我这回过来是接你回省城的。”顾怀庆沉声道。
“说了,不过我没打算跟你回去。”
顾怀庆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顾时年,“你不回去?难不成以后要窝在这个小县城当盲流子?”
顾时年忽地就笑了,“顾同志,你这是啥逻辑?不去省城就是要当盲流子,那全省除省城以外的人不都是盲流子?要真是这样的话,省里该愁成啥样儿,一省的盲流子!”
顾怀庆就是耍嘴皮子的,可他没想到顾时年比他还难缠,居然偷换概念,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上面分分钟能撸了他的帽子,治他的罪。
顾怀庆气得面色涨红,想发火,但又怕跟顾时年把关系搞的更差了,只能忍住,最后脸都差点憋紫了。
顾时年扯了扯唇角,在顾怀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继续开口:
“再说了,你家那地儿太邪性,没见顾光宗好好的一个人,去了你家,名声突然就臭了,还尽干畜生事儿!
也是,他这是进了老巢,干啥都不稀奇了。”
进了老巢?
尽干畜生事儿……?
卧槽!这小兔崽子说他家是畜生窝呢!
那他是啥?
老畜生?
去他娘的忍着!
劳资不忍了!
小兔崽子,嘴恁毒,就是欠调教!
顾怀庆站起来,伸手就想揍顾时年,却被他抬手架住了。
“你想干啥?我好歹是抓敌特的英雄,你还想跟英雄动手不成?”
顾怀庆怒火滔天,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扭曲了,破坏了他的好面相,“你算个狗屁的英雄!我们部队上哪个没有杀过鬼子,哪个不是英雄……”
“行,我这就出去问问,你们军方是不是对省政府方面有啥意见,就这么不待见政府和人民?一个政委,喊政府评定的英雄是狗屁,你这是想干啥,分裂军政关系,分裂军民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