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拉练回来,刘春梅整个人沉默了许多,看人时眼神也愈发阴郁。
特别是每次看到顾时年拎着饭盒来文工团时,云裳在团里众多女兵艳羡的目光下,神采飞扬的上了那辆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吉普车,刘春梅就觉得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疼的她整宿整宿的睡不成觉。
她本来不会落到这个境地的!如果她能沉住气,像吴湘一样跟云裳处好关系,云裳就算不拉拔提点她,她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被政委不点名批评,沦为团里最边缘化的人物。
又或者是……她能狠下心,当初干脆利索的把云裳拽到沟里,想法子废了她的手,现在团里领导也不会这么重视云裳,她也不会和云裳一起被当做两个极端的典型竖立起来,被衬托的一无是处。
最重要的是,自打拉练回来后,她在团里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明明云裳什么都没有对她做,甚至根本不搭理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可团里的人却越来越排斥她。
叶黎还把她曾经找过顾时年的事情说了出去,团里那几个对顾时年有意思的女兵,更是当着她的面说些酸话,还暗地里搞了好些小动作针对她。
之前她以为进了部队,凭她活泛的性子,迟早能在平步青云,在部队上站稳脚跟,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在文工团,她贫农出身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好处,甚至大家还会因为她的出身对她要求更加严苛。
而她进入部队以来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不如意,在这些天全都一股脑向她压下来,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刘春梅知道,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等待她的不是提前退伍,就是转到舞美组,以后都不会有登台演出的机会。
所以刘春梅最近一直在想办法做些改变,可她想来想去,除了云裳,好像再没有人能帮到她了。
云裳也将刘春梅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躁情绪看在眼里,这会儿看着拦在自己前面,眼神阴沉的能滴出水的刘春梅,心里顿时烦躁起来。
“刘春梅,你有事儿?”
见云裳脸色不好看,刘春梅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愤恨,抿着唇角,语气冷冷地道,“我想跟你谈谈。”
云裳最近因为找到顾怀庆和顾明珠的事情,情绪同样也不好,再被刘春梅用这种欠她八百万的语气拦下来,更是连理都不想理她一下。换了个手拿小提琴,径直撞开刘春梅朝前面走去。
“白云裳,我要跟你谈谈拉练时候的事情,你也不想你干的事情被杨团长和政委知道吧?”
“我干啥事儿了?”云裳面上连最起码的礼貌笑意都懒得挂,冷笑一声,语气嘲讽地问,“你想跟我谈啥?谈你想把我推下二道坡,结果自己摔下去的事情吗?”
这话一出,刘春梅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白云裳真的知道这事儿!
要是她跟组织上汇报了这件事,她以后别想在部队呆了!
所以,她不能承认!坚决不能承认!
刘春梅拦着云裳的手慢慢软了下来,嘴皮子哆嗦好半天,终于强撑着从牙缝出挤出几个辩解的字眼,“我没有……我没那么想。”
“我不关心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只要求你以后见了我绕道儿走,否则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替你保守住秘密。”
云裳冷冷丢下一句话就径直离开了。
而这一次,刘春梅再没了拦住她的勇气。只是在看到云裳小跑着上了那辆干净的可以照出人影的绿色吉普车时,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攥紧了,眼底冰冷愤恨的情绪也终于毫无遮掩的暴露出来。
顾时年把手里还温热的饭盒交给云裳,眼神似利剑一般直直看向不远处的刘春梅,直到刘春梅慌忙低下头,转身沿着花坛跑了出去,顾时年才收回视线,问云裳道,“刚才那个就是刘春梅?她找你干啥。”
云裳捏起一个小笼包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道,“不几道,说要跟我谈谈,我没搭理她。”
今儿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她打明天起就要忙着下连队演出,顾时年也要忙回京城的事情,两人连约会的时间都是过一秒就少一秒,哪里来的闲心听刘春梅废话。
顾时年回过头,伸手捏了捏云裳鼓起的小包子脸,眼底不自觉带出了笑意,“阿裳,等我从京城回来就打恋爱报告,我们把关系公开了吧。”
“好。”云裳点点头,长长舒了口气道,“终于能公开了。我倒要看看那帮女兵谁还敢把你挂嘴上!”
这个醋味儿偏酸,顾时年哭笑不得,赶紧转换话题道,“那个刘春梅刚才看你的眼神不对,你最近小心点,等我从京城回来想办法把她调走。”这种心思不正的人,确实不能再留在部队上了,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云裳还以为顾时年所说的换个地方是指把刘春梅调到别的军区,连想都没想,就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刘春梅现在在团里的处境确实不妙,再这么下去,难保她不会在歪路上越跑越偏。
要是能换个新环境,对刘春梅来说,或许是个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两人计划的挺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等顾时年从京城回来,刘春梅就犯了大事被人带走了。
云裳记得很清楚,初六那天天气很不好,早上起床,外面起了大风,地上也铺了薄薄一层圆滚滚的雪子。
文工团众人在团里领导的带领下,像往常一样爬上包着帆布的卡车车斗,准备下连队演出。
车子刚刚驶出军分区大门,一个身形瘦弱、穿着灰布衣服的女同志突然从路边窜出来,张开双臂拦在了卡车前面。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女同志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清脆声音喊到,“首长!我叫刘春梅!你们部队的那个刘春梅是假的!我才是刘春梅!”
云裳清楚的看到,刘春梅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整个人立时瘫软在车斗里,脸上也没了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