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缙珩面色凝重,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太极宫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睛。
虽然没有应声,随从却已然看出了他的意思,皱眉想了想,又道:“可是王爷,您不觉得奇怪吗?”
“为何奇怪?”
“按说,咱们与矅王那边虽然交往不是很密切,但一直以来也都是相安无事,他为何要陷害王爷?”随从说着停了一下,后面的话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沈缙珩侧身看了他一眼,道:“说下去。”
“是。王爷也知道,十三公主自幼丧母,由徐修仪代为抚养,而这徐修仪则是楼贵妃当年的陪嫁,所以毫无疑问,十三公主与太子殿下以及清王殿下的关系最为密切,与王爷这边算不得十分亲密,不过毕竟是兄妹,王爷待十三公主又是真心疼爱,所以关系也是不错,只不过与矅王那边可就……”
众所周知,自从沈泠音懂事起,她就十分排斥厌恶闫家,包括沈千矅以及他的母妃闫淑妃,虽然众人不知其中缘由,不过稍稍一想也能明白个大概,楼贵妃尚且在世之时,闫淑妃便处处与之作对,楼贵妃去了之后,闫淑妃也未曾对她留下的两个儿子放松过警惕,而沈泠音的养母又是楼贵妃的陪嫁,有这层关系在,闫淑妃自然也对沈泠音没什么好感。
因着沈泠音的生母只是后宫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嫔妾,沈泠音又是个女孩,而在她前面沈熠已经有三个女儿,所以,所有人都以为沈泠音注定是不受宠的,当初闫淑妃甚至不屑多瞧一眼这丫头,却没想到,沈熠不但对她宠爱有加,甚至是超过了诸位皇子,那种宠溺与重视的程度,除了沈泠音,也就只有东宫那边有此待遇。
大家心里都忍不住嘀咕,得亏这是个公主,若是个皇子,只怕沈熠连皇位都一并给她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沈缙珩冰冷的声音:“你是想说泠音与矅王关系不和?”
“正是。”随从用力点点头,“属下是担心十三公主因为不喜欢矅王,所以故意暗示王爷,矅王想要陷害王爷,如此便可借王爷之手来对付矅王……”
“糊涂!”沈缙珩骤然一声厉喝,将他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垂首冷眼看着他,“泠音与本王是兄妹,与矅王也同样是兄妹,你这一出口又是陷害又是对付,是想陷本王于不义,还是想要给泠音安上一个挑拨的罪名?”
闻言,随从心下一惊,跪了下去,“王爷息怒,是属下愚钝,说错了话,求王爷恕罪!”
沈缙珩睇了他一眼,缓缓转过身去环顾四周,“陈期,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更不要忘了太子的事还在眼前,还没结束,这种时候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是有几个脑袋?”
陈期连连点头,“是属下糊涂,说错了话……”
沈缙珩深吸一口气,轻挥衣袖,“起来吧。”说罢,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陈期惊魂未定,看了看太极宫,又看了看沈缙珩,低声道:“王爷,咱们……不去面见圣上了吗?”
“你没听泠音说吗?父皇现在正忙,我们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期愣了愣,而后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沉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朝着宫外走去。
不管怎样,不管沈泠音所言是真是假,至少,她的话沈缙珩是听进去了。
“回府之后,你立刻去查一下近来跟着你们和清王府府兵的都是什么人,以及最近和矅王碰面的都有哪些人。”
“是!”
入夜,狂风嘶吼,院子里的枝叶被吹得呼呼作响。
一名下人打扮的小丫头端着一只托盘到了书房外,与守在门外的侍卫交代了几句,这才进了屋去,对着正坐在案前翻阅书籍的沈缙珩行了一礼,“王爷,这是王妃命奴婢送来的驱寒汤,王妃道近来气候转寒,夜里很冷,王爷却事务繁重,经常要熬到深夜,王妃担心王爷太过操劳,寒气侵体,所以……”
沈缙珩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放下吧。”
“是……”小丫头一喜,连忙上前将托盘放下,替他放好勺子,却又犹豫着没有离开,咬着嘴唇想了想,支支吾吾道:“王爷,奴……奴婢想多句嘴,替王妃问一声,王爷这……什么时候能去休息?天冷了,王妃还在等着王爷……”
沈缙珩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重新拿起一本,道:“告诉她不用等了,自己早些歇着吧,本王这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小丫头脸色有些难堪,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只听门外有人喊了声“王爷”,随后陈期大步进了门来,小丫头不好再说什么,行了一礼,匆匆退下。
陈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嘀咕道:“这不是王妃身边的秋棠吗?可是王妃那边有什么事?”
沈缙珩头也不抬,“没事,让她送碗驱寒汤而已。”
陈期嘿嘿一笑,道:“王妃还真是关心王爷,见天冷了,担心王爷受寒,立马给王爷备了驱寒汤……”
话音刚落就听沈缙珩道:“把汤倒了吧。”
陈期一愣,“倒……倒了?王爷,这是……”
“这是驱寒汤,除了调味的东西之外,最主要的料儿是姜,医家有言:早吃姜胜参汤,晚吃姜似毒浆。所以除非必要,通常情况下驱寒汤不宜晚上服用。”
陈期听得直瞪眼,“王爷您还懂这个?”
沈缙珩道:“懂的人不是我,是别人。”说到这里,他原本没有一丝表情的面上拂过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那碗驱寒汤上。
清晰记得那是七八年前,他与几位恩师聊完准备回府,下楼的时候听到楼下一阵嘈杂,靠门的位置有个孩子哭闹不已,任凭孩子的父母怎么哄也没用。
就在他们束手无策之时,一名十来岁的白衣少年进了门来,这孩子长得唇红齿白,面容秀气,一双手纤长白嫩,只见他盯着那孩子看了会儿,突然出声问道:“你们晚上是不是给他喝驱寒汤了?”
孩子父母一愣,相视一眼,点点头,父亲道:“孩子前两日受了风寒,所以这两天在给他服驱寒汤,半个时辰前刚刚喝了一次。”
闻言,那少年不由皱眉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这些父母啊,抓药的时候怎么也不问问清楚?这驱寒汤虽驱寒,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的,早吃姜胜参汤,晚吃姜似毒浆,你们不知道吗?”
孩子父母一听,顿时沉了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嗔道:“哪里来的毛小子,你这是咒我儿子呢?”
“谁咒你儿子?”那少年白了两人一眼,抬脚欲走开,奈何那孩子哭得太凶,他刚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停了下来,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有纸笔吗?”
“有……”掌柜边说边拿出纸笔,少年踮着脚执笔写了张方子,转身递给那孩子父母道:“这街上好几家药铺,你们拿着这方子,随便去哪家都能抓到药,也正好顺便问一问这方子是干嘛的,以及驱寒汤应该什么时候喝,父母不懂不重要,拉着孩子遭罪就不该了。”
说罢,又瞪了孩子父母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门去,优哉游哉地离开。
站在楼梯上的沈缙珩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末了不由挑眉幽幽笑开,轻轻念叨着:“毛小子……”
呵!哪里是什么毛小子,明明就是个小丫头……
“王爷?”陈期接连喊了好几声,“王爷您怎么了?”
沈缙珩回神,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经抚上汤碗的边缘。
“王爷,这汤……还倒吗?”
“倒了吧。”沈缙珩收回手,转而收敛笑意,问道:“情况如何?”
陈期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沉声道:“查到了,之前跟着清王府府兵的是左骁卫的人,今天就在我们进宫之前,左骁卫大将军元寒已经先一步进宫面圣了。”
沈缙珩回身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元寒有问题吗?”
“元寒……这几日与矅王殿下见过几面……”
闻言,沈缙珩先是沉默,随即轻呵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
“另外,圣上的人去查了玉香进宫之前的亲人,哦,就是那个在东宫被杀的宫女……”
“本王知道。”沈缙珩突然抬手拦住了他,神色沉凝,“转了一圈,他终究又重新将目光转回玉香身上了。”
陈期满脸担忧,“王爷,圣上若真的查了玉香宫外的亲人,很有可能会查到她与德妃娘娘之间的关系,届时王爷也会难逃嫌疑,属下担心……”
“呵呵……”沈缙珩突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看来泠音不是胡说,本王近来真的有麻烦了,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陈期垂首叹息一声,问道:“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缙珩沉吟片刻,摇头道:“不怎么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的有人要陷害本王、对付本王、只怕远不止这些,他知道父皇重新查回东宫,一定会抓住机会行动,也许现在,父皇已经知道些什么了。”tq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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