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走出门去。
但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守在门外。
这冷水是刚从井水里打上来的,冰凉刺骨,逐渐将他心底里压抑着的火焰抑制下去。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衔尾蛇已经退去了红光,他伸手摸了一下,虽然还是滚烫,但至少不会再那么难受了。
穿好衣物之后,他便打开门,没想到一直等在门外的红薯一个站不稳,差点倒在他的怀里。
红薯大惊失色,连忙后退了两步,脸红的更西红柿一般。
“对……对……对不起……公子。”
程流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忽然开口问道:“都回房了吗?”
“对,除了夏蝉妹妹还在下面。”
程流微微点了点头,转而走向楼梯,一边轻声嘱咐道:“你好好休息,有事我会叫你。”
红薯并不放心,嘴上答应,却在楼梯边上小心翼翼的偷看着楼下,万一公子责怪夏蝉妹妹,得第一时间拉着。
夏蝉待在楼下并不是因为没有吃饱,只是静静的靠在柱子上,看着门外,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
程流走了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夏蝉便微微起身。
“坐吧,我们谈谈。”
夏蝉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程流。
“冀州一事,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然我会让徐先生一直留在冀州吗?江雪先前说是历练,实则徐先生也有心,有些事情想安排我们最亲近的人自己去做,江雪是,你也是,甚至鱼幼夔也早都算是。”
“可是真要说起来的话,你们是我的死士,可她是吗?她在颍川还有自己的家,她在洛阳还有自己的买卖,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她家里还有那么多的土地钱财等着她处理呢。”
“有些话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但是找来找去,根本没有机会,她已经被我拉下水了,但从以前到现在,她的仇家都没有出现过,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但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为惧。”
“我想让她离开这趟浑水,她不应该被卷入进来……”
夏蝉忽然抬起头,她刚才一直在想,公子今日为何会突然暴怒,会与鱼幼夔撕破脸皮。
仅仅只是因为孙坚的分歧并不会导致这种结果,相反,鱼姑娘根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这些话饭桌上一旦说开,便一点事都没有。
可今天公子如此暴怒,鱼姑娘最好居然也没有生气,或许是真气着了,但也只是上楼,没有争执。
这两人的脾气,好像对调了一般,夏蝉想不通,所以才会一直在楼下坐着。
“公子,可是你这些想法,有跟鱼姑娘说吗?或许……或许,她甘愿这么做呢?”
程流叹了口气。
“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要了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谍网,若是还要她以身犯险,未免也有些过于死皮赖脸了吧?”
夏蝉瞬间明白了程流的意图,微微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可此时没有想到,二楼的楼梯口边上,与红薯站在一起的鱼幼夔忽然开口说道:“你凭什么替我安排,谍网是我建立起来的,在你的心里也知道,可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程流摸了摸鼻头,看她身边站着的红薯表情,就知道鱼幼夔已经将悄悄话都听完了。
“程流,虽然你在我心里不是什么君子之流,但也绝对不是小人,你要我的谍网我无话可说,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谍网的作用就那么几种,你也全都知道,但我希望你知道,本姑娘从在你身上布局开始,就没有想过全身而退。”
“此时是最危险的时候,你放弃我选择孙坚,是不想让我这个小女子一同与你只身犯险,但你想过吗?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我早就拿你当我的朋友了!”
“再者说,红薯等人,你真的将她们当成死士了吗?她们甘愿为你卖命,但入西凉之时,两次面对劲敌你都是首当其冲,哪有死士在旁边警戒,主人冒险的道理?”
“这些不止是我,她们也都明白,但是今日之事,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擅作主张,而是要赶我走……”
鱼幼夔红着眼睛,说完这些话之后,已经站在了楼梯口,离程流只有五步之遥。
而程流笑了笑,再次摸了摸鼻头,感觉鼻子发酸,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我……我不是……”
“你闭嘴!本姑娘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婢女,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带上我,去哪儿都带上我!”
程流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定!”
夏蝉从两人中间穿过,小跑着上了楼,拉着红薯进了房间。
而楼下两人对视两眼之后,同时情不自禁的笑了。
“快把鼻涕擦擦,沾到你嘴唇上了。”
程流故作嫌弃的说道。
鱼幼夔冷哼一声,忽然埋头上前,使劲往程流胸口上一蹭,将鼻涕眼泪直接擦在了程流的衣服上。
“喂,我这可是刚换的衣服!”
“那又怎么样?”
“明早你早点起床,给我洗干净些。”
“我不洗。”
“洗!”
“不洗!”
鱼幼夔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追着程流蹭。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因为程流下来的急,没有将束带绑紧,还是鱼幼夔的动作和力气太大,把这束带挣脱开了,直接将头埋在了程流的胸口。
一股暖流瞬间将鱼幼夔清醒过来,可整个人的动作却僵硬的动弹不得,双手想要借势推开,却不小心再次放在了程流胸口裸露的那一块。
衔尾蛇的红光再次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就像是有细小的血管将这图形串联起来了一般。
程流干咳一声,问道:“看完了没有?”
鱼幼夔惊慌失措的收回右手,终于是回过神来,后撤了一步。
“你身上的这个……这个是什么?”
程流想了想,这个东西似乎很难解释,说是纹身吧,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么栩栩如生的工艺,说是胎记吧,这也太精致了一点……
还没等他解释,鱼幼夔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路小跑着往楼上冲。
“本姑娘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