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贞回到家的时候,月上高天,夜已深了。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在安安静静的核对账目、整理文件。她已经答应萧北凤作为‘老员工’去j市帮助他开展工作,这里的工作就要提前整理好。可是对面的何云,她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何云面带微笑的面孔下一定对自己充满鄙夷的内心。
她不是故意要听朱宝宝和何云的谈话,事实上因为大帅哥萧北凤的关系孟雪贞在公司中颇有名气,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都能对她名字孟雪贞三个字说出一两个字来。而女人无论什么年龄什么职位好像都可以称得上‘演说家’,聚在一起说东道西的场景每天都会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上演。
孟雪贞躺在床上拿过一只毛绒玩具,这是一只颜色橙红鲜亮的熊娃娃,是她去年过二十三岁生日时萧北凤送她的礼物。她记得当时对他说过她不喜欢娃娃一类的东西,虽没有说出讨厌毛绒绒的感觉这类话,但也是认真说了不喜欢毛绒玩具的。他当时只是笑了笑还是把这只熊娃娃塞到了她手中。
那是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鼓起勇气拒绝他的一次尝试。
那也是她在陌生城市过得第一个生日,是她在这边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玩具。她脑中突然蹦出了今天许云的那句话:“哼!她呀,不过是沾了空皮囊的光罢了。也就是萧经理喜欢她那种调调,也不拿块镜子照照,一个‘三无’打工妹,还是个农村人,就她也配!”。
“就她也配!”、“就她也配!”......她脑海中一遍遍冒出这四个字,仿佛何云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用手指着她在说一样。她不知道何云口中所说‘三无’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总归跑不出房子、车子、票子、身份、地位这一类明码标价的实在现实。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搞不清这些对男人来说重要不重要,也不知道这些对女人来说重要不重要。
凭着记忆学起电视里的女孩子是怎样使用毛绒娃娃,她抱着把熊娃娃搂在怀里,又枕在脑袋下充当枕头使用,最后才找到舒适的使用方式——靠在床头上,隔绝她和床头的距离,软绵绵的,很舒适。身子舒适了,大脑开始工作,她开始分析一切。
首先她告诉自己其实她内心里承认自己配不上萧北凤。她不知道萧北凤的家庭如何,罢,不去理论——这根本也不需要知道。单就萧北凤个人条件而论她就不配。优秀如他高大英俊、风.流倜傥;难能可贵的是不足三十岁已坐上a公司大经理的位置;况且现在又要去坐分公司总经理的位子去。她恍惚了,也许真就像何云所说:她就是借了这副空皮囊的光才使萧北凤青眼相看。虽然‘色衰爱弛’的故事一直在鲜明的警示着世人,但不应该包括她的,朴实无华的她只算得上清秀,根本不是什么美人,她又猜不到何云说的‘调调’到底是什么‘调调’,这是她在分析中的第二个认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知道的,重要的是她心中有个结,她可以预想到如果她和萧北凤相爱的话那将是什么结局。这算是第三个认知吧。
认识到这三点她轻松了许多,身后的熊娃娃又拿到眼前,孟雪贞盯着看来看去,一阵苦笑,也许萧北凤认为她是因为不好意思要礼物才找借口说不喜欢,可是……手上触感温柔,她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世人都喜欢臆想他人的意思,偶尔也会臆想自己的意思,几番纠缠下,什么是事实什么是借口她竟不能笃定了。
孟雪贞轻轻叹口气,那个他,她记得没有送过她毛绒玩具。
思绪仿佛老马识途,思来想去又回到老地方:一想到心底的那个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他的无情她现在早已释怀,她也该释怀。那是更大更真更重要更现实的认知——他不爱她了,她又能怎样。
爱与不爱是她曾经深深跨不过去的鸿沟,现在在她和萧北凤面前同样也有一道鸿沟,不可逾越。
***
经过两天忙碌的工作,公司人事正式下达任命萧北凤为分部总经理,全权负责a公司设立在j市分公司的一切事项。作为竞争总经理职位的失败者,朱经理眯着小眼睛、咧着厚厚的嘴唇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沮丧,也不知道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打断牙齿和血吞’。其他小级别的领导纷纷对萧北凤表示祝贺,吵着嚷着恭维着要让萧北凤请客,大家心知肚明这种事情不可戳破,被热气镀上一层朦胧感的雾气是不可轻易被擦拭掉的,省得显出本面目的清晰样子来。他们的目光炙热不只是因为萧北凤的新身份也因为他曾经的位子——中上管理层级别的运营部经理位子。
萧北凤是能够说上话的。
对于这点萧北凤心里也在忖度:这么重要的位子并没有随着萧北凤的升职离任而填补进新的管理人,空置的位子对公司大大小小有想法的各色人员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作为觊觎者当然都想在位子的旧主人那里窥探到有用的信息,至于萧北凤这次的任命到底是高升还是弱化他们也莫衷一是各有判断,我们不能一一了解。
令人遗憾的是直到一个星期后萧北凤带领着孟雪贞等五人奔赴j市运营部经理的位子仍然没有迎接到它的新主人。不过这些在萧北凤看来“远离即是过去”,他这样对孟雪贞说过。他一点也不愿拿出额外的精力去思考这其中隐藏的道理,前方的路充满机会也布满挑战,他应该全力以赴。他现在只愿意偶尔对孟雪贞分享他的看法。
孟雪贞不确定萧北凤的话是真是假,她看不懂他。
他要她一切听他安排就好。
她没想到他们需要这么快就动身,时间紧迫她很是手忙脚乱,幸好自从她做出一起去j市的决定后在工作上已暗自提前准备了。只是很多物品来不及打包邮寄到j市,包括萧北凤送的的那个娃娃熊。
她还是要把那晚想通的一些事情付诸行动,她自知自己是顶优柔寡断的人,只能先做后想——萧北凤的礼物就让它留在北京吧。
***
“老板,您也知道我在总公司做的好好的,怎么就忍心带我去陌生城市?”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站在萧北凤面前略带不满的说。
“李勤,你应该感谢我带你出去。j市,值得你努力。北京已经趋于饱和,在这里很难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我们去j市去创造属于我们的天地。”萧北凤拍拍他的肩膀,又说:“我知道你是湖北人,北京和j市对你来说都一样,哪里都能成为你的栖息地,关键在于你能在哪里站住脚。”李勤是萧北凤的得力助手,虽然有时像个孩子一样爱耍些小脾气,但工作能力绝对可以称得上‘助理’一职。值得萧北凤不顾李勤不满也要把他的名字写进‘北上’名单。
“我懂。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谈了一个女朋友,她很在乎我是不是在北京工作,她说了如果我离开北京我们就得分手。”李勤很激动。显然他被萧北凤说动了,可是由于对感情的不舍未免有些委屈沮丧。
萧北凤一愣,直视着李勤,郑重的说:“你心里该清楚,她在乎的不是你在哪里工作,而是在乎你在哪里生活。生活的前提需要很多,而感情只需要爱。”萧北凤没有再说更多,他只把‘需要’两字说的很重。
李勤答应了萧北凤,很快也分了手。
直到很多年后萧北凤才知道,李勤不是听了‘需要’两字才彻底下定决心跟随他去j市发展的,而是因为‘爱’这个字。
感情里有没有爱,爱多爱少,身处其中的当事人又怎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