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是什么意思?”苏幕非准确地抓住了周广行话中的重点追问道。
“昨天上午有人在义犬庙前的戏台上发现了刽子手马面的尸体,我们赶去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融化,在他脑袋的位置,也发现了这么一个完全一样的义犬护身符。而且马面的家……看起来有些古怪……”
周广行欲言又止地说完,叫来一个衙役让他立刻去衙门把昨天发现的护身符取来。
衙役腿脚很快,不多时便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里面用白布衬着一只小巧的黑犬坠子,与安溶月手上的如出一辙
安溶月把黑犬坠子从盒中取出,与血水中发现的那一只比了比,果然是同一个材质所刻。
“真的完全一样!”
苏幕非也走了过来,借着安溶月的手看了两只坠子片刻功夫,指着一只黑犬的脖子和另一只黑犬的胸口让安溶月看。
“这两处不一样。”
“不一样?”
安溶月纳闷地按照苏幕非指的位置看去,忽地眼前一亮:“原来是这样!”
这坠子个头太小,又是通体纯黑,所以安溶月一时并未看出端倪。
经过苏幕非的指点,安溶月这才发现一只黑犬坠子的脖子上有一条裂痕,另一只的胸口满满都是比针尖还小的孔洞。
这两只黑犬坠子上的痕迹,竟与马面和孙混子的死因完全契合!
“义犬……义犬显灵除恶!”
周广行视力不错,在旁边也看到了两只黑犬坠子的区别,愕然之下失声惊呼,黝黑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涨红。
安溶月被突然发声的周广行吓了一跳,见周广行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急忙追问道:“义犬显灵是什么意思?除的又是什么恶?”
“这是圭垚城的传说,我从军之前还没听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现在已是家喻户晓。”
周广行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语气中是难掩的敬畏。
“据说义犬庙中的那尊黑狗雕像日日被香火供奉,又受了日精月华,已经通了灵性,真身时常出来巡视,专杀世间为恶之人。
马面和孙混子死得离奇,绝非人力可以为之,说不定真是义犬的魂魄附在这两只坠子上,杀了他们两个为恶之人!”
“马面虽然杀了许多人,可是也算不上为恶之人吧?”安溶月反驳,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合理。
刽子手虽然满手鲜血,却只是职责所在,绝对算不上恶人。
相反,正是因为他们诛杀了那些罪人,才能震慑心存歹念之徒,让他们不敢随意妄为。
纵然可能会错杀无辜之人,也并非是刽子手本意,真要是报应,也该报应在糊涂判案的官员身上才对。
“马面的恶行因砍头而起,他确是恶人无疑。”
周广行斩钉截铁地肯定,向苏幕非和安溶月细细说明了其中缘由。
原来马面这个刽子手的心,果真是比那黑犬还要黑上三分。
为了让亲人减轻砍头的痛苦,很多人都会偷偷送给刽子手一些金银细软。
哪怕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砸锅卖铁也得凑些礼物送来,求刽子手刀磨得快一点,砍得准一点,让被砍头的犯人顷刻毙命,不要遭受更多的痛苦,同时稍微在脖子上留下一点皮连着,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给犯人留个全尸。
收受贿赂是流传已久的默认规矩,马面自然也不会免俗,如果只是这样,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儿。
周广行之所以说马面是恶人,是因为在这两日的调查中,发现了他所做的龌龊之事。
随着砍下的头越来越多,马面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从被动收礼变成了主动索礼,若是不满足他的胃口,被砍头的犯人就倒了血霉,不但脑袋搬家死无全尸,还要在死前受到不必要的痛苦折磨。
这十几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被马面坑得倾家荡产,更不知道多少人在死前承受了不必要的折磨。
“太过分了!”安溶月听得义愤填膺,“这马面做的事太缺德了!”
“马面之恶,还远不止如此。”
周广行摇了摇头,咬着牙恨声道:“也不知马面是天生暴戾还是砍头砍得上了瘾,竟然还杀了二十余个无辜百姓,尸体全部裹了石灰埋在他卧房的地下!”
连年战乱加上饥荒,常有人因无法忍耐而逃走或是暴毙,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圭垚城里也有一些这样忽然消失的百姓,寻找无果之后便无人再提,直到周广行带人搜查马面住处的时候,才发现了马面卧室地下的累累白骨,以及他记录的杀人账本。
每一具尸首,都有详细记载,包括何时何地被马面所捉,死前遭受何种酷刑等等。其中更是包括了数具不满十岁的孩童,肢体断离死得无比痛苦。
马面的刽子手身份,让人们对他敬而远之,除了孙混子之外,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的家。
这也正方便了马面的杀戮,让他将卧房的方寸之地,生生变成了人间地狱。
安溶月听得火冒三丈,怒骂马面死得罪有应得。
苏幕非从安溶月手中拿过两只黑犬坠子,理所当然地装进了怀里。
周广行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出声阻拦。
“若再有事情发生,先到平安客栈找我。”
留下这句话后,苏幕非带着还在义愤填膺的安溶月径自离开了孙混子的屋子。
目送着苏幕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几个一直屏气凝神的衙役软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息了几下,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死里逃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