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桓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泪珠滑落。
“娘,孩儿来找你了。”
然而,下落中的方桓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烈火焚身的痛楚,而是感觉有一股气流将自己托起,然后自己就又被丢回了悬崖顶端。
怎么回事?我没死?我怎么又回悬崖上了?
老道士跟刘向也面露惊异地看向方桓。
刚才他们清楚的看到,一股黑红之气从三足鼎中冲出,裹挟着方桓给扔了回来。
老道士又急忙转头看向悬崖底部。
血红色的锁链不停在黑色石碑上快速游曳,石碑上流转的符文随着锁链的游曳飞速消失着,当石碑上的符文完全消失的时候,石碑顿时就炸裂成一团烟雾。
“砰砰砰!”
一块块石碑相继炸裂开来,每一块石碑炸裂后,三足鼎周围流动的岩浆就会冷却几分。
刘向和方桓听到石碑炸裂的声响,也都赶紧低头看向崖底。
最终,石碑全部炸裂,而流动的岩浆也都完全冷却成深褐色的岩石,不再散发灼热。
三足鼎中吞吐的黑红色光焰也不见了,三足鼎静悄悄的屹立在崖底。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刘向喉结微动,眼神中透露着迷惑不解。
老道士捻须道:“应该是血祭的人数够了,算这小子命大。你在这里等着,为师下去取宝,这鼎可是个了不得的法器,只要带回宗门,你我师徒便立下大功,到时候掌门对你青眼有加,你还怕得不到更多的资源修行么?”
说完,老道士纵身一跃,向崖底冲去。
“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方桓问道。
刘向眼神躲闪,低声答道:“师父之前游历的时候,在这里发现了这尊鼎,想把它带回去献给宗门,但是奈何此处被设下了封印,必须开启封印才能得到这尊鼎,师尊回去苦心研究一年,终于在一本古书上看到了可以用血祭之法破除封印,所以……”
“所以你们就骗村子里的人,说要带他们的孩子回仙门修行,实际上是为了带他们来这里用他们的血开启这里的封印?”方桓心中怒火升腾。
村子里的孩子跟他关系并不好,从小就经常欺负他,但刚才方桓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在烈火中化为焦炭,还是于心不忍。
刘向默然。
“原来所谓的仙门就这德行,呵呵呵,如果被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你爹娘估计会被村民们生吞活剥了吧。”方桓带着冷笑说道。
“他们……不会知道的……永远!”
顿了顿,刘向继续说道:“师父说了,为求长生之路,他人尽可以死!修行这条路,不可能一帆风顺,难免会有牺牲。”
刘向已经疯了,被仙门的仙人教疯的。
以前的刘向虽然像个痞子,但是好歹还是有人情味儿的,龙尾坡的孩子被其他村子的孩子给打了的时候,刘向会去为同村的孩子找场子。
但是现在的刘向,看起来身姿挺拔,言语有礼,身手不凡,颇有仙门弟子风范,可根本无法分辨是非对错,能做的就是对师父的言听计从,对一起长大的伙伴们痛下杀手。
方桓没再说什么,多说无益。低头继续盯着崖下的三足鼎。
老道士身影飘落,踩踏在岩浆冷却后凝固的火山岩上,一步一步走近那尊三足鼎。
三足鼎体型巨大,老道士的身高只有三足鼎一足的高度。
鼎身萦绕着淡淡的赤色流光,显得神异不凡。
老道士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惊喜,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去触摸三足鼎。
花费了足足一年的时光寻找破解封印之法,如今得偿所愿,心中怎能不激动?
然而,就在老道士手掌即将触碰到三足鼎的刹那,巨大的赤铜三足鼎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连带着整个地面都摇晃不止,远隔百丈的刘向跟方桓也能感受到巨大的震感。
山崖上不少石壁也被震得扑簌下落。
感觉到不妙的老道士立刻缩回了手,穿着麻鞋的脚在地上一点,飞速后退。
下一刻,巨大的赤铜三足鼎轰然炸裂!
老道士急忙以道袍大袖覆面,挡去激射而来的碎铜。
还在悬崖顶端的方桓和刘向则看到:在三足鼎炸裂的瞬间,一道黑红光芒从鼎中飞射而出!
黑红光芒速度奇快,眨眼就越过了百丈悬崖,最后直冲冲地射入了方桓的额头。
方桓晕了过去。
刘向则是吃惊地看着方桓,不明所以。
老道士跃回悬崖顶部,道袍大袖被方才四散飞射的碎铜划破了不少,原本高束的道冠此刻也有些歪斜,显得回头土脸,狼狈不堪。
“刚才是怎么回事!?”老道士的声音带着怒意。
一向畏惧师父的刘向,指了指已经昏厥过去的方桓,磕绊答道:“刚才,那个鼎炸开之后……有一道黑红色的光从鼎中冲出来,然后就进了他的身体里。”
“光?”老道士眉头一拧,抬起一只手凌空抓向方桓。
方桓的身躯立刻不由自主地浮起,向老道士飘去,最后被老道士掐住脖子。
“是这小子搞的鬼?”老道士愤怒的有些失去理智了。
“应该不是,他就是个普通人,手脚也废了,办不到。”
“那是怎么回事?”老道士强忍着一把掐死手里这小子的怒意问道。
“徒儿……也不清楚。”
就在老道士愤怒之时,被掐住脖子的方桓竟然缓缓睁开眼睛。
老道士察觉到方桓醒转,瞥了一眼。
一瞥之下,汗毛倒竖!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啊?瞳孔呈现腥红血色,不见眼白,纯黑色的瞳孔散发着足以让他这个仙门长老都惊颤的煞气。
老道士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方桓,后退了几步。
被松开的方桓再次跌坐在地上,然后少年摇晃了一下脖子,扭动了一下手脚,呢喃道:“手脚居然是废的?不对,经脉在自己生长,这小家伙的身体好像……吃过什么东西?还不错,能将就用。”
说完后,方桓又抬起头,用那双猩红的瞳孔看向老道士,认真询问道:“是你放本座出来的么?”
老道士神情戒备,反手握住背后拂尘,喝问道:“小子你在搞什么鬼?!”
方桓撇了撇嘴,继续呢喃道:“好久好久了啊,久到我也记不清时间了,五百年?一千年?”然后,少年抬起头,对老道士和刘向龇牙一笑:“本座要多谢你们助本座脱困。”
猩红不见眼白的瞳孔,配合着灿烂的笑意,让刘向和老道士都下意识感到一丝惊恐。
随即,方桓又露出一副愁苦表情道:“赏恶罚善一向是本座的处事原则,这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味道,看来你们杀了不少人,这是恶,本座得赏你们;可是救本座脱困是善,本座得罚你们。是罚是赏?这可真是难为本座了。”
“妖妖叨叨,胡言乱语!”
老道士嘴上如此说,手中拂尘却猛地扫向方桓面颊。
老道士已经意识到了事态发展有些失控,此刻方桓的模样摆明了是被邪物附身了,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出手了。
“主动攻击本座?好大的胆子!”
方桓身体突然溢出浓郁的黑红色雾气,包裹住全身。
拂尘接触到雾气的瞬间,雪白银丝就根根碎裂,一根好好的拂尘,眨眼间就只剩下一截手柄。
老道士惊愕后退,眼神中满是骇然。
拂尘是老道士常年带在身上的法器,品质不凡,银色丝线是用雪山冰蚕丝制成的,此刻接触到那黑红之气后,居然直接破碎了?
方桓的身体在雾气包裹下起身,脚不沾地,四肢都垂着,无法直立,配合着猩红眼眸,宛若一个吊死的冤鬼。
他的身后,慢慢凝聚出一头虚无的生翼巨虎,巨虎通身乌黑,遍布蓝色斑纹,虎头上生有两根尖锐牛角,虎口之中每一颗牙齿都如同一柄柄利剑,寒光四射。
“这是什么……”刘向惊问了一声,缩到了老道士的身后,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何方妖物?报上名来!”老道士把握着拂尘残余手柄,色厉内荏地问道。
方桓脸上挂着诡异地微笑,“飘”着一点点靠近老道士和刘向。
“原本还在纠结是赏是罚,但是你主动对本座出手,还是死吧!”
话音落,黑红之气包裹住的少年手臂迅猛挥出!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来不及躲闪的老道士抬起双臂,打算硬抗这一击。
一股霸道得近乎无可匹敌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
“咔嚓!”
手臂相撞,老道士一条手臂骨骼被当场震碎!
剧痛之下的老道士立刻倒退出去,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过身边的刘向扔向方桓。
“师父?”被扔在空中的刘向一脸错愕。
老道士不曾回头,狼狈奔逃时对着山洞洞口一拂袖,撤了堵住洞口的无形气墙,然后身形急掠逃出山洞。
刘向望着老道士狼狈逃窜的身影,突然有些懂了。
“为求长生之路,他人尽可以死!”
刘向的身体被黑红之气包裹住,悬浮在空中,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黑红之气的束缚。
下一刻,黑红之气顺着刘向毛孔疯狂涌入刘向身体。
“砰!”
刘向身躯在空中四分五裂,血雨四散飘落。
身躯全部炸碎,唯独剩下一颗完整的头颅掉落在地上,不停在地面上滚动。
死不瞑目!
方桓被血雨溅了一身,但是浑然无觉,背后展翅巨虎,贪婪的吸食着空气中的血雾,原本虚幻的影像似乎凝实了几分。
方桓抬起猩红眼眸望着老道士逃窜的背影,并没有去追的意思,而是面色古怪,喃喃自语:“这小子的灵魂强度怎么这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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