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梢在这件事上不是仅靠自己的判断就能做决定的, 还要看天神一族的意愿。他所能做的, 就是把自己从文鳐那里听到的事情与文鳐的情态告诉英招和勃皇, 交给它们去选择。
英招听完了,倒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槐鬼离仑, 我是知道的, 即使没有见过面, 但同为天神, 它的事情我听说过。”它幽幽地开口道, “槐鬼离仑在世的时候, 在诸僻山收留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种族, 这些种族的共同点就是一样的可怜一样的没有容身之地, 可弱小依旧是弱小,并没有在槐鬼离仑的保护下变得强大起来。
果然,这些种族在大乱的时候却并未帮到它,反而是槐鬼离仑为了保护它们,送了自己的命。”
林梢不确定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感觉上偏向拒绝,于是心里有些紧张。
勃皇所关联的事情太大, 林梢也生怕自己一步踏错弄得更糟糕。
勃皇却在这时候说了一句:“让它上来吧。”
“你在想什么?想死吗?”英招转过头来瞪着他,“文鳐要是把你的事情说出去,整个西山能放过你吗?”
“它知道了之后也不会说出去的, 林梢不是说了吗?文鳐也算是对天神一族有感情的, 也对这件事情有思考, 它如今知道了一部分, 却只告诉了林梢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了。”勃皇倒是笑了起来,“再说了,说不定它还能认得我。”
“什么?”
“诸僻山与当时我住的桓山离得不算远,所以我还去过几次,见过当时住在那里的形形色色的种族,文鳐算是其中的种族之一,我记忆力不错,算是有些印象,”勃皇道,“只是不知道那位还能不能记得我。”
“仅仅见过这么几面以及他转述的这几句话,我不觉得这是可以相信的,”英招想也不想就驳了回去,“这若只是简单的一面,那见就见了。等到有一天白泽饕餮那边想到方法把你身上的恶鬼治好了,想见什么就是去见什么,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勃皇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身上的锁链,叹道:“这些我都知道,英招,说句实话,我并不指望文鳐能救我,可我就是想与它聊聊罢了,不说什么复杂的事情,就聊聊槐鬼离仑,或是诸僻山以前的事情。
至少你还有翅膀可以到处飞,可我被锁在这里已经数不清多少年月了,我说这句话不是在抱怨,只是在求你,不管站在上面角度来说,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也好,让文鳐上来吧。
再说,就算你不让,文鳐知道了是你,迟早也要上来的,到时候引起其他族注意就会更加麻烦。倒不如现在就见,还能与它好好说说这件事情。”
林梢听着它的话,勃皇的声音总有种说不清的沧桑感觉,每次听着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忍。
英招听了之后,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而后它挥动起翅膀对林梢说了一句:“你跟我过来。”
林梢点头应了,跟着英招离开之前还不忘转头看了勃皇,这时候它身上的拉锯战又开始了,林梢看着它隐忍着的样子,忧心忡忡地跟着英招走到了勃皇看不到的地方。
“对不起啊,”林梢开口道,“我之前猜到了也许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纠结一下,还是说了。”
英招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实际上也不能怪你。勃皇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它和我不一样,勃皇总对其他种族抱有希望,我猜你急赶来这里,也不过就是为了那所谓一线希望罢了。但所有事情对我们来说都是双刃剑,想要希望的结果就是也要承担风险,可我怕。”
林梢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
英招背对着林梢,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先去见它吧,若是可以,我就带它去见勃皇。”
林梢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到英招转过了头看着他,接着又说了一句:“若是不行,且它又发现了什么的话,我就不保证它是否能下槐江山了。”
林梢刚放下去不久的心又提了起来:“……这算是威胁吗?”
“算,所以使者要记得把这句话也原封不动地转达回去,所以要不要来槐江山,完全取决于它,”英招道,“还有一句,我再不是它之前印象里的守护者了,现在的英招,已经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天神了,所以千万不要对我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梢:“……我会把这话带给它的。”
英招现在这性子也不是靠着几句劝说可以解决的,站在它如今的境地来说,不防备才奇怪,能让一步已经算是不错的进展了。
林梢下了槐江山,稍微思考了一下,按照英招的要求在不暴露太多信息的前提下和文鳐族长说了这件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我其实猜到了一些,”文鳐族长听了之后,也没有生气,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若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英招何必为了一口吃的在泰器山胡闹这么多年,有防备是正常的。”
“那,听了英招的话之后,你还要去槐江山吗?”
“自然要去,”文鳐族长不假思索,顺便还对林梢笑了笑,“别怕,我这么多年与其他种族打交道的能力也不是白练的,说不定英招见了我,聊了一句就会改变主意呢。”
林梢:“若真是这样,倒好了。”
于是,他与文鳐上了槐江山,文鳐并不重,白泽一起带上去倒也轻松。
槐江山上,英招已经等在那里了。
文鳐族长看到英招的全貌之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林梢听到它喃喃了一句:“真的是……天神一族。”
英招的身形比文鳐要大太多了,于是便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可没等它说完一句话,反应过来的文鳐族长就先说话了。
“我能和您单独待一会儿吗?”
英招听了这句话,低下头来看着文鳐。
“槐江山和泰器山离得这么近,算起来也是邻居。没想到这么久了才是第一次见面,放心,我又不会做什么。”文鳐族长扇动了自己的翅膀,又往前靠了靠,显得它更小了,“就一会儿。”
英招看着眼前自己一巴掌就可以拍飞的文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要为泰器山那些被我刨坏的地讨个说法吗?”
文鳐一笑,道:“不需要说法,不过您提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因为刚发现这件事原来是天神一族做的,我觉得奇怪,又在泰器山顺着这件事查了下去,结果倒解了我另外一个疑惑,您不妨猜猜,,我指的是什么?”
带着文鳐刚上槐江山的林梢一开始其实是非常紧张的,虽然看似英招做了些让步见了文鳐,但是选择权还在它手里,英招的主观偏向又极为强烈,文鳐族长才刚上来,它的表情就不怎么好,而且有几分心不在焉,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的意愿。
林梢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一些,他明显看到英招在听到文鳐族长的话之后神情变了变,不说对文鳐的好感度提高了多少,至少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了。
英招听了文鳐的花,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戳到了他的那个点,英招挥着翅膀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
“你跟我过来。”
文鳐于是跟着一起飞走了,只不过它的速度远不如英招,只远远地跟在后面。
林梢看着它们飞远,叹了口气,转头对白泽说道:“我听不太懂文鳐族长刚刚说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的开头。”
“自然是算的,”白泽道,“英招这些年的变化太大,如今能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文鳐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难得了。”
“可我现在心里依旧觉得很紧张,”林梢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英招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有希望的同时也要承担风险,我带着文鳐族长上来,现在也无法说清这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白泽笑了笑,又伸出手轻轻地抱一抱他算作安慰,道:“别自己吓自己,文鳐严格上来说还是我带上来的,我对这件事情也有些想法。至少,我不觉得你现在的举动是错的。”
林梢抓着白泽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了一句:“你和饕餮找到能救勃皇的方法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到这件事,白泽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方向是有的,但是我们还缺少很多东西,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吗?”
“暂时还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林梢趴在他肩膀上,闷了一会儿,道:“我们去看勃皇吧,我这次来其实还带了东西给它的。”
白泽摸了摸他的脑袋,点了点头。
林梢随着白泽七拐八拐到了天柱那里,然后在勃皇身边坐下。
勃皇看到林梢来这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温声劝了一句:“坐远一点吧,等会儿又要来一次那个,我把我挣扎起来碰到你。”
林梢依言退后了几步,他刚有动作,勃皇那边恶鬼与天柱的交战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