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他睡了70年(1 / 1)

<>接下来的时间里,裘光景寸步不离罗爷爷,细心照顾,无微不至。

起初罗爷爷还别扭不已,到后来,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尤其是察觉到其他几个老头与自己的待遇另当别论时,那就更乐了,身体日渐硬朗起来,甚至还跟王爷爷讨来烟草抽上几口,那滋味儿,畅快无比啊!

王爷爷起初自然是拒绝,但在裘光景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妥协了。

尤其是听到裘光景拐弯抹角的透露后,王爷爷恨不得将自己攒下的烟草都塞给老罗,让他抽个够。

但罗爷爷已经不需要了,这两日,罗爷爷的心情低落,时常一人望着窗边惆怅叹气。

罗爷爷的反常大家自然看在眼里。

经过询问才知道,罗爷爷过去的往事逐渐遗忘,已经坐立难安,隐约间,他似乎忘记了某些本该铭记终身的往事,需要回忆,如果再记不起,他恐怕死也无法瞑目了。

这一听,老古几个老头眼睛立马一亮,争先恐后地给他述起陈年往事,甚至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鸡毛蒜皮也一字不漏。

尤其是罗爷爷几岁尿床,又因偷了谁家鸡蛋结果被撵了几个胡同还被倒吊起来打,这给罗爷爷听得老脸忽红忽绿的……

裘光景搬了张小凳坐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老人家都是罗爷爷从小到大的兄弟,也是上了战场依然生死相依的战友。

想起是如何从新兵蛋子,成长为无所畏惧的英勇战士。几个老人说着,自己不由率先泪流满面,罗爷爷时常恍然大悟,但大多都是疑惑茫然。

随着话题打开,众人不由地谈起了另外一位重要人物。

那是将他们这群十几岁的胆小毛孩艰苦训练、带往成为一位英勇战士的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领袖。

在老古说出他的名字时,裘光景不由薄唇轻启,在唇间临摹了那个名字。

傅谨遇。

当年的傅谨遇年仅22岁,比他们这些新兵大不了几岁,不过在等级和军职上,傅谨遇却是特殊人物。

他的经历堪比长篇大论,他是负责军队药材的医家传人,却因实力出众,被特别调级,与傅谨遇相比,彼时的他们堪比炮灰,再详细的,老古几人也记不太清了。

有一件事,老古等人时至如今依然铭记于心。

那时的夕阳与笛声,如今想起宛如历历在目……

1942年,杭州战乱,日军侵袭,日复一日的战乱令人疲惫不堪。

在生死面前,人类只懂得生存,毕竟只有存活,才有生命与未来。

当时的傅谨遇,是带领他们这些新兵的连长。初上战场的战士们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装备补给不足,饿着肚子,眼睁睁看着兄弟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们的神智几乎崩溃。

在那日落夕阳余晖时刻,十几名战友失神落魄地跪坐在草地上,持续的战斗早已使他们麻木疲倦,只能望着山边沉落的夕阳,为死去的战友哀悼。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耳边响起了悠扬沧桑的笛声。

傅谨遇屈腿坐在一米多高的石上,金灿的余晖覆盖在他身上,照耀着他那如玉般精致的面孔越发迷离,微风吹佛过短发,眼眸紧闭,宛如古希腊神圣的雕像。

纤细修长的十指在笛上游走,通身晶莹剔透的玉笛仿佛散发着神圣光辉,抵在唇边,奏响了无穷的哀伤、勉励与振奋。

笛声伤感而又心酸,让所有人掩面落泪,痛哭不已。

随着一曲终了,众人纷纷抹泪振作,唯有年轻稚嫩的老罗依然痛苦流涕,捶胸顿足,像小媳妇一般上气不接下气。

“臭小子,哭得跟个娘们似的,丢不丢脸!”

傅谨遇嘴角抽了抽,拿着玉笛就往老罗脑袋上打,

老罗上窜下跳,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众人见此,纷纷转涕为笑,那抹弥漫在所有人心头上的哀苦,一瞬之间无影无踪。

裘光景脑海里幻化出的唯美场景,随着傅谨遇的粗口而消失殆尽。

听着老古的叙述,裘光景对傅谨遇的好奇越发强烈,老古对傅谨遇之后的遭遇也一笔带过了。

傅谨遇这个英雄人物,因曾受重伤险些丧命,战友们拼了姓名救回,却失去了意识成为了植物人。

并且,70年过去,至今容颜不老。

“这不可能——”听到此,裘光景忍不住出声道,“这世上真有人能睡上70年不老?如果真有存在……我还真挺想见上一面。”

裘光景这番话发自肺腑。

了解越多,她对傅谨遇的好奇就不断加深,甚至迫不及待地想亲眼目睹,曾经辉煌的军医英雄会是何等模样。

“想看就看啊,他啊,就在二楼里睡着,70年,整整睡了70年呐……”

老古看出了裘光景的惊奇和憧憬,疑惑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

裘光景一怔,随着瞳孔逐渐睁大,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从小到大,裘光景从未惊讶诧异过——除了这一次。

她竟然因为一个傅谨遇而震惊得失了形象。

察觉到裘光景诧异惊讶的神色,老古骄傲地哈哈大笑起来,对于自己能让淡定从容的裘光景露出这副表情十分自豪——虽然是托了傅谨遇的名头。

“小光啊,你可是除了我们外第一个知道的,这些话啊,都是机密。禁止泄露的,不过,你例外,所以告诉你也没关系。”

眼见裘光景反应如此之大,老古有些话还是不得不提醒的。

老古所言属实,不久前,一批自称志愿者的人就想跟他打听那些陈年旧事,并且迫不及待地想从老人们口中得出一些劲爆特别的消息。

老古几人可不傻,一个个立马装聋作哑,权当没听到,让他们失望离去。

裘光景理解地点了点头,尽管淡然如她,也不由对沉睡70年却依然青春永驻的傅谨遇来了兴趣,何况是其它人呢?

不过,既然是机密,她也不好打听过多,至于如今还躺在楼里沉睡不醒的傅谨遇……

等等!

裘光景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缩,脸色一沉。

几个老人注意到她的变化,赶紧询问怎么了,裘光景犹豫片刻,半响还是含蓄问道:“如果他能说话,是不是代表已经醒了?”

“小光啊,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还以为你听过那老家伙说话了呢!”裘光景话音刚落,几个老人都不由笑出声,王爷爷打趣问道:“能说话,那肯定是醒了。怎么,你难道还真的听过他说话了?”

不等裘光景回答,其余几人纷纷否定。

见此,裘光景也不再说什么,余光扫过二楼阳台,她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凝重。

几位老人聊得津津有味,罗爷爷却在这时沉默了,只见他混浊的眼神中有着无法言语的悔恨与遗憾,然而,除了裘光景察觉外,其余老人一无所知。

午饭过后。

裘光景趁着老人午睡憩息,独自来到了院长室门口。

林院长不在,裘光景不假思索便迈步上了楼,然而除了满室药香外,今天却格外沉静异常。

直到走入房里,裘光景才注意到,傅伯并没有在配制药材,而是躺在床上休息。

裘光景放轻了脚步,傅伯却忽然睁开了眼,察觉是裘光景,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止不住喉咙咳嗽出声。

傅伯身体明显不对,持续的咳嗽,立马让他涨红了脸。

裘光景眉头一皱,随即走上前,询问过后才知道傅伯发了高烧,需要休息几天。

想起自己的职责,傅伯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为此这高烧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重了。

裘光景弄了盆热水,将毛巾浸湿拧干,敷在了傅伯额头上,这份用心让傅伯感动不已,同时也让他定了定决心,不再犹豫。

“小光……”傅伯有些不太好意思对裘光景开口道:“傅伯能不能麻烦你件事,当然,如果你实在忙……”

“不忙。”裘光景打断他的犹豫与忐忑,果断干脆道。

眼见裘光景如此坦然,傅伯也不再扭扭捏捏了,“傅伯这把骨头……这两天估计是起不了身了,别说照顾我外公,连自己都应接不暇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傅伯照顾两天。”

“是傅谨遇吧。”

沉默片刻,裘光景微微弯起嘴角,饶有趣味猜测道。

傅伯点点头,半响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惊诧意外地看着裘光景。

她,怎么会知道?

裘光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将老古几位老人家的话讲了出来,傅伯为此倒是没意见,他也一样允许了裘光景闯进他们的世界。

而且,裘光景提前清楚前后经过,也让他少了许多解释的麻烦,接下来只要交代如何照顾与注意事项就可以了。

傅伯一气呵成讲了几乎长篇大论,裘光景从始至终安静而认真,没有一丝不耐烦。

傅伯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裘光景递过去的温水,摆了摆手,便让裘光景先进去看他的外公一眼,然后用熬了许久,水温已经降低的中药帮他擦擦身子就好。

在听到这个要求时,裘光景明显愣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给老人家擦身体倒也不难。

让傅伯安心睡下休息后,裘光景将药壶熬好的中药倒进盆里,测了水温确实不高,这才端了起来。

走向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墨黑色帘幕前时,裘光景停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帘之隔,但当掀开的刹那,仿佛两个世界交错在了一起。

他,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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