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虽然是啤酒,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抒默本来就有心事,何况苏政还陪着她喝。结账的时候,两人的脚边已经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七八个空酒瓶。

苏政还好,这点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抒默已经双颊通红,眼神迷离。她伏在桌面上,玩弄着酒杯。

“走,我送你回家。”

苏政结了账,扶抒默起身。抒默踉跄了一下,抬头冲着他笑:“吃的好饱。”

“嗯。”苏政知道她醉了,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本来也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抒默家楼下。

抒默偏偏倒倒的被苏政扶出了车,看她这个样子,苏政叹了口气,转身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

“嗯?”抒默看着面前蹲着的男人,没明白他的意思。

苏政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抒默站立不稳,扑到了他的背上,他便顺势将她背起来,站直了身体。

猛然一下离开地面,只觉得头晕眼花。抒默下意识的牢牢搂紧了苏政的脖子。苏政哭笑不得:“你再这样,我在把你送到家之前已经被你勒死了。”

可能是觉得没有危险,抒默安心了不少,原本紧紧搂着苏政的胳膊松了些,脑袋一偏,靠在他的颈边闭上了眼睛。

她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比预想中的还要轻。苏政看了看抒默搂着自己的手,她工作一定很辛苦,才会消瘦成这样。他的记忆里,她带着一点婴儿肥,笑起来阳光灿烂的样子。

已经是半夜,临街的商铺都打了烊。街上的车也少了许多。偶尔才有一辆从身边疾驰而过。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拖在地面上。

抒默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就在颈边,她的乱发撩在他的皮肤上,有些痒。苏政的心里一片柔软,只是无法替她分担这些痛苦,让他倍感酸涩。

他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唯愿这条路再长些,可以让他背着她走得再远些。如果可以,他希望能背负起她的人生,让她像这样安心的信任自己,由他保护着前行。

抒默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头还有些晕。她翻了个身,抱着枕头蹭了蹭脑袋,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去看墙上的时钟。

才十点半。抒默松了口气,仰面朝天躺了回去,随即觉得不对,再度坐了起来。

她记得昨晚和苏政一起吃饭喝酒,然后……然后醒来时,就躺在自己的房间。

抒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她跳下床,光着脚丫跑到客厅,屋子里空无一人,吧台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大碗,抒默走过去掀开看了看,是碗皮蛋瘦肉粥。

再看碗下压着一张纸条,苏政的笔迹:起床记得吃饭。

抒默拿着纸条坐下,发呆。

她的包被苏政放在沙发上。抒默过去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第一条是苏政的短信:保险起见再提醒你一次:起床记得吃饭。

下面四五个未接电话,全部是田峻打来的。她醉酒睡得沉,手机又放在包里扔在客厅,压根没听见。

昨晚在饭店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全想起来了。

抒默捋了捋头发,没有给田峻回电话。在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谈两人间的事情之前,不希望因为一时的情绪冲动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吃了午饭抒默便去了医院。午休后和同事办了交接。她在重症监护室,这里工作繁重,随时随地都需要密切注意病人的情况。一天班上下来,很辛苦。

当初抒默进医院的时候,选择重症监护室是因为自己还年轻,希望能够多学点东西。但是这个科室分外辛苦。加上和田峻快要结婚,陈爸爸希望抒默能调到相对轻松一点的科室去,逐渐把生活的重心从工作转移到家庭上。

陈爸爸是比较传统的中国男人。他虽然不反对女儿在外面工作,但是骨子里却认为男人养女人是天经地义的。如果一个男人没有经济能力照顾一个家,那他就还没有建立家庭的资格。女人工作只是锦上添花,不至于和社会脱节。但是女人最大的事业还是自己的家庭。

陈爸爸很欣赏田峻。

陈爸爸以前是J城有名的大律师。后来在大学做了客座教授。因为身体的原因提前退休,全家搬到了X城养老。

田峻是陈爸爸一个老朋友的学生。大学时代表现就非常优秀,在陈爸爸和老朋友合开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很得二老的欢心。也是那个时候,陈抒默认识了田峻。

田峻毕业后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在X城闯出了名堂。田峻很合老人的心意,她和田峻的婚事,陈家二老只要提起来,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她要和田峻分开,错并不在她的身上。但这件事情本身就会对充满期待的二老造成一个打击。何况女儿年龄也不小,陈妈妈经常唠叨她在抒默这个年龄的时候,抒默都已经三岁大,现在抒默却还待字闺中。

终于熬到了凌晨三点。后期来交接的护士和抒默办了交班。抒默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医院往家走。

刚到医院大堂,抒默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晚上人少。只有三两个急诊病人在医院为了方便病患安排在大堂的手推床上输液。虽然有医务人员在大堂内走来走去,这刻却显得格外空旷。

苏政坐在大堂设置的塑料椅上,斜撑着头闭目养神。

抒默第一反应是苏政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个时间才会出现在医院的大堂。急走几步过去,轻轻推了推他:“苏政。”

他睁开眼,看见是她,如释重负的笑了:“下班了?”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就怕和你错过。打听过了这是晚上的唯一通道,别的门都封了,所以在这里等你。”

抒默有些意外:“你找我?”

苏政揉着自己的肩膀站起来:“嗯。看你这么晚下班不放心。接你回家。”

抒默心中一暖,随即骤起了眉头:“你就这么从宿舍跑出来?学校不管?”

“我请过假了。”苏政伸手接过抒默的提包,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往外走:“报到那天你生病我就跟导员说是我姐姐病了。他也知道我在X城有亲戚。我说今晚去亲戚家过夜。这种情况学校允许外宿。”

抒默一怔:“你几点过来等的?”

“十点半。”苏政解释:“不能再晚。宿舍十一点锁门。再晚就出不来了。”

就算他十一点才到医院,也在这里足足等了四个小时。

“下次别来。这两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我住的地方离医院也不远,晚上走大路,没事。”

苏政不置可否,也没有接抒默的话。

等到走到家门口,抒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苏政无处可去。

她心里叹了口气,推开门:“进来吧。我把小卧室收拾一下,你将就着睡。”

他锁好大门,拦住了她:“半夜三更的,别折腾了。看你困的。早点休息。我在沙发上将就一宿就行。”

抒默看了看身材高大的苏政,又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袖珍小沙发:“不麻烦。小卧室里有个折叠沙发床,正好是竹子的,擦一擦放下来就能睡。”

他闻言也不再坚持。跟着她进了小卧室,帮她放下沙发床,又去卫生间拧了毛巾来擦沙发。抒默则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找了个枕头和毛毯过来给他铺床。

万籁俱寂。这个时间正是好眠的时候,房间里也显得格外安静。两人说话走路都下意识的放轻了些。等到安排完毕,手上没有了事情,抒默才觉得有些尴尬。

苏政带来的压迫感太强。

小卧室本来也不大,沙发床一放,三分之二的面积就消失了。苏政站在那里,仿佛连顶上的灯光都被他挡得严严实实,让她只能生活在他的笼罩之下。

抒默指了指房间外面:“我在卫生间给你准备了新的毛巾。你洗洗澡再睡。我去休息了。”

“嗯。”他应了声,站在那里没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抒默心一跳。

她转身出了房间,那种巨大的压迫感才消失了些。抒默松了口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在床上呆坐了半晌,猛地拉起毛毯蒙头倒了下去。

上完夜班,第二天休班。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就是这样,时间和普通人不一样,晨昏颠倒作息混乱。抒默上完夜班第二天都是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但是因为苏政在,她心里有事,罕见的一大早就睁开了眼睛。

原以为自己起来得早,没想到苏政更早。

他只穿了一件长裤,赤着上身,正在厨房熬粥。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米饭的香气,还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明明是自己用惯了的香气,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苏政听见身后的响动,一转身看见了她:“起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窗,让他的皮肤呈现一种淡金色的光辉。苏政应该是极注重锻炼的,身体肌肉分明极有条理,一举一动中都蕴藏着一种力与美的和谐,散发着年轻男子对异性淡淡的诱惑。

抒默不自觉地红了脸。这么大清早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赤着上身给自己做早饭,怎么想都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

抒默不敢多看苏政,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伸了个懒腰:“还是早上空气好,舒服。”

苏政看着抒默的样子,笑了笑,低头看着眼前的粥,漫不经心的用长勺搅动着。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今天不忙么?”

“不忙。这几天没有事。学校给了两天假。明天开始军训。军训一个月。到十一放长假。回来之后才正式开始上课。”

大学入学基本都是这个套路。抒默也不意外。走到吧台边坐下,若有感触:“以后谁要是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哦?”苏政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么认为?”

“细心,懂得照顾人,又会做饭肯下厨。唉,还不知道便宜哪家姑娘呢。”

苏政把火关到最小,任由白米粥自己去慢慢的咕嘟,走到抒默对面撑着吧台看着她:“你不考虑考虑?”

“如果你早生个五六七八年,我也就把你笑纳了。”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吧台本就只有一尺来宽,他的气息突然压迫而来,便是他身体的热力,仿佛都通过空气辐射了过来:“默默,你嫌我小?”

抒默往后仰了身体逃避他的威压,可惜忘记了吧台凳是独脚的,这一下重心偏移,连人带凳子都仰面朝天摔了下去。

苏政顾不得再逗弄抒默,赶紧越过吧台扶她起来。抒默摔下去的时候胳膊撞到了沙发角,疼得脸都缩成了一团,苏政拉过她的胳膊看,后肘处立刻就是一片青紫。

他心疼万分,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这么吓唬她。半扶半抱的让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去厨房翻出医药箱来,拿出酒精,用药棉蘸了,就要给她揉伤处。

“别。”抒默制止了他:“刚撞伤不能用酒精揉。用冰敷。”

他闻言又去找来了冰块,用毛巾包了按在伤处,抬头看她,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软了下来:“还有哪里疼?”

刚才脑袋也撞在了沙发上。不过沙发软绵绵的,只是在边缘的硬处碰了一下,疼得也不严重。抒默用手捂着头侧挨撞的地方,他问了她一句,就伸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用他的大手取而代之。

他的眼里满是让她心慌心惊的心疼。大手轻轻揉着她的脑袋:“还说比我大,做事跟孩子样的,一点不小心,切菜割了手,这又撞伤了。”

虽然语气是责备,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宠溺。抒默偏头避过苏政的碰触:“没事。”

她岔开话题:“吃了饭你回学校吧。我等下回趟家。把车给爸爸送回去。”

“我陪你。”

抒默本想拒绝,看他笃定坚持的样子,虽然发现了他对自己的心思,毕竟没有说破。而且既然他要在这里念几年大学,按照两家的交情,不可能不来往照顾,也就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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