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疏影得知叶知的来历之后,紧蹙的眉宇良久都没松开过,眼眸也一直沉着,看着杯子里的茶水。
如今的局势正如杯中平静的水面,看似不动,稍微碰一下就能生出波澜。
“小钰儿,你有主意吗?”
顾楚钰道:“纪恒想要逆转全局,还差至关重要的一步,只要他走不了这步棋,我们就可高枕无忧。”
卫疏影已然能猜到顾楚钰在打什么主意,他点了点头,言:“若是得手,固然能一劳永逸,可若失败呢,你想过吗?”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着说,“一旦失败,那就得硬碰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小钰儿。”
他见小钰儿说话时神色淡然,心下也明白,其实要阻止纪恒走这步棋并不难,对小钰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凡事不能绝对乐观。
卫疏影本以为现在的朝堂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一切都在相府的掌控之中,他便可以抽身而退,没想到纪恒竟然在暗度陈仓,还摸了叶知这手好牌。
若非小钰儿及时察觉,国公府说不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对他而言,功未成,身怎能退。
顾府和卫府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个老的该歇了,他们两个晚辈若不顶住,全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再者,小钰儿说得对,他若连这点风雨都扛不住,当真是连女人都不如!
卫疏影伸手拿过那封奏折,展开,一言不发地撕作两半,随手丢进旁边煮茶的炉子里。
他看着炉火将奏折焚为灰烬,徐徐言道:“小钰儿,虽说要一劳永逸不难,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等事成之后再娶萧姑娘,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有意外,那胜负就没定数,你若让人家成了寡妇,就是不负责任。”
“此事宜早不宜迟。”顾楚钰起身,又言,“将军府的祸事将二十年前的案子掘了出来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已有所预谋。”
“那我就在这儿静候佳音,等此事成了,你娶你的萧姑娘,我就去朱府负荆请罪,把我夫人找回来。”
“说得轻巧,你别忘了,那个女子还在牢里,如何处置,你自己拿主意。”
卫疏影不假思索,“既然要解小贞的心结,当然我是听小贞的,她说如何就如何。”
顾楚钰默然离去,走到院子里才不禁回头,朝窗内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次日清晨,梅萧仁到衙门上值的时候,听说卫大学士已经重临文华殿。
她知道楚钰昨晚去找过卫大学士,但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让卫大学士这么快就乖乖捡起了撂下的挑子。
楚钰昨晚回来与她提过大学士为什么会有辞官的念头,说卫大学士是因为去朱府接卫夫人时碰了壁,心情不佳,又得知大臣们群起弹劾过他,而楚钰为了遏止此等怨声,将上折子的大臣都抓了起来。大学士为此良心不安,不愿楚钰为了他再往自己身上揽污点,于是主动辞官。
如今大学士已经打消了辞官的念头,但卫夫人至今没有露面。
其实她在外巡视的时候,大学士和卫夫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化解得差不多了,夫人还打算搬回卫府,可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岫玉突然跳出来作祟,以致快要重圆的破镜又摔得四分五裂。
梅萧仁散值后再次去了趟朱府,兴许是卫夫人的情绪已有所好转,这次卫夫人没将她拦在门外。
她与卫夫人在花园里说话,看得出卫夫人的面容有些憔悴,想来最近没少忧心。
梅萧仁言:“夫人,事发突然,谁都没想有到,大学士也一直为此事急得团团转。”
朱小贞将头一撇,冷笑:“他既然做得出来,还怕被小蹄子赖上?”
“大学士是在意夫人的,那日他没能接回夫人,为此懊恼不已,还向相爷递了折子要辞官。”
朱小贞拍了拍桌子,“他辞啊,老娘倒要看看,他要是没了乌纱帽,那些狐狸精还会不会往他跟前贴!”
梅萧仁与卫夫人正说着话,下人来禀:“小姐,大学士来了。”
“他还有脸来!”朱小贞忿忿。
“小姐,大学士午后也来过,得知小姐在午睡,没让我等打扰。”
梅萧仁看了看天色,算算时辰,大学士应是刚散值就赶来了朱府。
真不知楚钰给大学士喂了什么灵丹妙药,让他乐意好好当差不说,挽回起夫人的心来还这么百折不挠。
梅萧仁笑言:“夫人今日若不见,我猜大学士明日还会来。”
“那就让他进来,老娘倒要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说辞。”卫夫人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绷着脸道,“难不成他还能说那小妖精的孩子是戏法变出来的?”
下人听命去传话。不一会儿,梅萧仁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走得极快的身影,可见大学士有多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小贞。”卫疏影还没走近就喊道,走到亭子里才发现这儿不止朱小贞一个人。
此人如今让他怎一个刮目相看,卫疏影仔细瞧了瞧,要不是小钰儿告诉他,他当真瞧不出来这会是个姑娘。
不管小钰儿有没有告诉梅萧仁,朱小贞还不知道,他如往常一样招呼:“梅老弟,你也在?”
“只许你在外拈花惹草,不许老娘见别的男人?”朱小贞目视前方淡淡道。
卫疏影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连连点头,“成,你见你见,你高兴就好。”
卫大学士如此迁就卫夫人,梅萧仁倒是头一次见,她又瞧见卫夫人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气,但面对大学士的笑脸,再大的火气好似也已撒不出来。
朱小贞只是斜睨着卫疏影,问:“你还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赔礼道歉。”
“道歉?”朱小贞唇角一勾,“道歉能顶什么用,能让那小贱人从不曾出现在老娘面前过?”
夫妇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梅萧仁只觉自己还霸着位子不让,实在不合适,于是趁着二人还能好商量之际,给他们腾地方。
她从朱府出来,天色尚早,朱府离城西不远,她便登上马车,唤车夫从西城门出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