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日,三日来女眷们做的事就是陪太后转园子。
行宫花园里有一方宽阔的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正值盛夏,接天莲叶无穷碧。
烈日当空,天气算不得凉爽,女眷们跟随太后,绕着依水而建的曲桥散步。
太后邀女眷们来这儿,其实是找机会让女眷们聚聚,也是为了替皇族聚人心。
女眷们平日里多是闷在府中,以夫君为天,又是妾室的天,难得能与地位相当的姐妹谈天说地,聊聊心得。
梅萧仁不是一个喜欢寂寞的人,但她这些天几乎保持着沉默,除非太后问话。
她不说话是因为她实在不会聊这些家长里短事,譬如怎么怎么管教栽培子女,怎么收拾恃宠生娇的妾室……
她会的只有办案、办差事、管衙门,这些心得似乎对女眷们无用。她默然看着池里的荷花,全当来这儿只是为了赏荷,再熬四日就能解脱。
“那位就是救了裕王殿下的少将军吗?”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其他女眷纷纷朝荷塘对面投去了目光。
那边正有队禁军在园子里巡逻,他们都穿着盔甲,但有一人的盔甲与众不同,让人看得出他是个将领。
有女眷道:“听说这次护送太后前来的就是少将军,那儿只有一个将军,应该是吧。”
“看上去也是个年轻有为的人,听说他是镇国将军的儿子,曾流落宣州,在宣州长大。”
昊阳侧目讥诮:“宣州,一个穷乡僻壤,能出什么好人!”
昊阳公主的话在针对谁,众人心知肚明,但是丞相夫人不愧是当过大官的人,有容人之量,面对昊阳公主尖酸的话没有摆过一点脸色,反倒彰显了公主有些小家子气,甚至不比纪小姐大度。
梅萧仁对昊阳频费口舌的举动已经习惯了,那小妮子怕想将她剁了的心都有,却只敢逞能口舌之快,对其已是一种折磨。
梅萧仁漠不在意还因为她也正看着对面,那个与部下说话的人是叶知没错,没想到太后这次放着宫里的禁卫军不调,专程调了禁军护送。
梅萧仁收回目光,默声往前走,身边有女官荣姑姑为伴。
说是姑姑,其实也就二十出头,不见得比她大,应是出身比宫女要好才会当上女官。这几日荣姑姑对她照顾有加,服侍得分外周到,她待荣姑姑自然也很客气。
“夫人出汗了。”
荣姑姑见梅萧仁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忙拿出手帕替梅萧仁擦了擦脸上。
“多谢。”
一阵风撩过荷塘,亭亭玉立的荷花在风中摇曳。风刮至对岸,叶知的副将看着对面与他说:“少将军,太后和众位夫人在那边。”
叶知回过头,一眼就从群芳中捉到了那个身影,她正好回眸,与他的目光只差一点就相会。
他看见之后就不忍挪开眼,甚至忘了应该给太后行礼。
副将也看着对面,正是因为太后都走了,少将军还没见礼,他才觉得奇怪,但也并非不知为什么。
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少将军喜欢丞相夫人?”
叶知回过神,略微侧目冷言,“不得谣传。”
是不是谣传,副将心里当然有数,不说别的,就说少将军伤还没好就回营那日,少将军本没有带兵巡城,是巡城的弟兄告诉少将军,说丞相夫人去了醉仙居,少将军才跟去城东。
少将军一直守在醉仙居外,终于守到夫人出来,为防惊扰到夫人,他才装作巡城路过。
从那之后,但凡他们有丞相夫人的动向,都得禀报少将军。
副将拱手:“末将明白,少将军,您认识丞相夫人应该比丞相大人要早,若是喜欢,怎么不早下手?”
叶知的眸色暗了下去,这话没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应该是他,不是吗?
他还看着那里,忽然看见女眷们都停下了脚步,且簇拥到了一起。
有宫女和太监接连地喊:“顾夫人晕倒了,快,快传太医。”
叶知心中一紧,也抓紧了手里的剑,顾不上多想就跑向了不远处的拱桥。
等他跑过拱桥,跑到人群外时,两个宫女已经扶了她起来,但是她的眼睛闭着,脸上挂着不少汗珠。
叶知心急如焚又不得不顾大局,这儿都是女眷,而他是个外臣,他不能喊她的名字,眼看她们要带她走,他也只能退后让路。
梅萧仁已不省人事,手搭在宫女肩上,衣袖被手压住,手腕的玉镯随之露出。
太后看见那镯子就是一怔,急忙吩咐:“快,快找太医来梅萧仁诊治,务必要让她安泰!”
纪南柔察觉到了太后的异样,扶着太后,关切:“姑母你怎么了?”
她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看见太后盯的是梅萧仁手腕上的镯子。
“姑母,那镯子……”
“那是顾相母亲的东西,顾老夫人示若珍宝,时常戴着,哀家见过多次,记得有一次她在别苑泡热汤时摘下过,被个新来的奴才给窃走了,顾夫人气得病倒,顾老丞相因此大发雷霆,命人掘地三尺也要将窃贼找出来。”
“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找到了,东西物归原主,窃贼九族全灭。”
太后身边的嬷嬷道:“娘娘,奴婢听阿荣说,镯子是顾相亲手给萧氏戴上的,这用意……”
“顾相是在警告诉哀家和诸位,他和他爹一样,爱妻如命,妻若有个闪失,他必追究到底。”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纪南柔的手,“柔儿啊,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纪南柔摇了摇头,“以我对师兄的了解,姑母若是不请梅萧仁来,不将她与其他命妇一视同仁,师兄会更不高兴。”又劝道,“姑母别自责,依我看是她自己身子不好,中了暑热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听听太医怎么说吧。”
“身子差,会不会有身孕的缘故?”
人群里有人嘀咕了一声,所有人都跟着闭上嘴。
太后的眉头不仅没松,还反正皱得更紧,近乎焦头烂额:“哀家怎么忘了这一出,现在才是真麻烦!”
昊阳唇角一扬,“麻烦什么,没有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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