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稳住了吕后,戚姬却又日夜向刘邦哭泣,埋怨他不守承诺。刘邦自知无理,也不好责骂戚姬,加上箭伤复发病的沉重,朝政之事一箩筐,刘邦烦心不已,从鱼藻宫搬往赵子儿的永宁宫,且诏令门外守卫不得让大臣们进去看他,叫萧何自行处理一些政事,若有大事解决不了便将奏折交给谒者送来即可。
永宁宫在长乐宫北部,院中栽种着花草树木,内殿外殿皆放有铜冰鉴镇暑。
往日永宁宫就比较清静,除了四个宦官和两个宫人外,就只有赵子儿和刘友母子居住,刘邦却是十分喜欢这份难得的清幽,连说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么清净的地方。
在永宁宫数日,每日刘邦或是和刘友玩耍,或是独自在院中走动,或是看奏牍,或是邀赵子儿一块儿下棋,倒也十分轻松悠闲,只是胸口处的箭伤怎么也不见好。
刘邦在长安落得个清静,淮南国这一汪水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是那吕后今年正月不动声响的魄力击杀韩信,听到此消息的黥布忽感惊雷轰顶,自知韩信乃汉室第一大功臣,汉室半壁江山都是韩信打下来的,吕后竟不动声响的杀了他,黥布大惊,没想到吕后敢动韩信,没想到朝廷这么快就欲剪除功臣;夏三月刘邦又杀了彭越,且将其剁成肉酱赐给诸侯,待那肉酱送到淮南国时,黥布正兴致勃勃的在猎兽园射猎,忽有贴身谒者端着一小罐东西面色惨白慌里慌张的踉跄而来,见了黥布颤抖着将手中的小罐捧上眉头。
黥布见谒者哆嗦不已却嘲讽的笑了笑,且叫谒者打开罐子,黥布往那罐子里看了看,只模糊的看见肉一样浆糊似的东西,且即时发出一股子臭味,黥布连忙掩鼻后退三步,疑惑的问谒者,
“你捧来的是何物?”
“是……是梁王彭、彭越,皇帝醢了他,且将其肉酱赏赐诸侯。”谒者吞吐说道,
“皇帝使者来了淮南,正……”
“呜哇——”未等谒者说完,黥布心中一阵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步跑到旁边树下呕吐不停。
随黥布射猎的大司马楼班速叫谒者赶紧拿开那罐东西,抚黥布背相劝,
“大王,反时已至。老皇帝连着剪除淮阴侯与彭越,大王与他二人一体相连,皆为汉室最大功臣,他二人已死,大王需得做准备了。”楼班赶紧叫左右到来一杯水给黥布漱口,黥布哗啦啦漱罢,却早已一脸惨白,他虽是八尺男儿,却见彭越的肉酱即在自己眼前,黥布还是有些害怕,朝廷居然将彭越给醢了且赏赐诸侯,分明就是想以此震慑诸侯不得起反逆的心思,也借此警戒诸侯若反便是此下场。
黥布再无心情射猎,收拾东西预备回宫。楼班帮着黥布收拾,且继续说道,
“老皇帝将彭越肉酱赐给大王,剪除异姓王之心已明,大王晓得刘邦逐渐将各地诸侯撤换为自己子侄,天下已无几个异姓王,大王无能安居淮南久长,何不趁势而反?”黥布对方才的肉酱心有余悸,又将楼班的话听进心里,自觉楼班所言无假,自朝廷杀韩信时,黥布便已感到危机,只是不像此时浓烈,彭越一死,黥布自知下一个极有可能死的是他自己,即使如此,黥布却也犹豫不定,不敢如此冒失。
黥布心乱如麻,一时不敢轻易下决断,只对楼班声称自己累了,想静一静。
楼班只好将其送回宫中,他自己则回了家。黥布于宫中独自思忖三日,便诏令几个特别大臣上殿商议起兵之事。
大司马楼班、梁父侯率众文武齐齐拱手请求黥布就此而反,唯独平原君朱建腰板儿笔挺的低头不语。
黥布便问其不语之由。朱建腹内筹划半晌便出班拱手劝道,
“王,慎勿反。”楼班等人一通起哄,指责朱建胆小怕事,且说若非看在他曾为淮南相的份儿上,早把他杖责五十。
朱建不恼怒,且一本正经的对黥布道,
“皇帝乃赤帝之子,斩白蛇起义,众豪杰皆属之,诛暴秦灭项籍,被项籍射中胸口而不死,此天命;曾被围白登山七日而出,此亦天命,天有所保,无能犯之。臧荼、利几、韩王信、陈豨之类皆已反,大王且看他们是胜是败?结局如何?反他而国灭,不如谄媚而迎合。若大王先反,他便名正言顺铲除淮南。刘邦乃上天所保,王,慎勿反。”一席话说得梁父侯之类再也不敢随便造次,反对朱建的话听进去几分。
黥布倚榻细细思索一番,自觉朱建所言有理,朝廷只不过送来彭越的肉酱,其意只是警示诸侯,并未有铲除他们之意,若此时而反,皇帝正可名正言顺的前来征伐。
黥布细思已反的臧荼之类的下场,或被迫遁入匈奴,或惨死战中,或被皇帝夷三族,黥布不禁打个冷颤,幸亏自己并未明反。
稍稍安抚台下乱哄哄的众臣,黥布较为冷静的安排,
“平原君所言不假,不可轻易而反,亦不可完全放松警惕,寡人深知皇帝秉性。异姓王只有寡人、长沙王吴臣以及燕王卢绾,卢绾与皇帝私交甚好,吴臣和他父亲一样惧怕刘邦,他父子二人倾尽谄媚迎合皇帝,此二人都不会背叛他。唯有寡人与韩信、彭越连为一体,皇帝此时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寡人。”
“大王将如何做?”大将肥诛亮堂堂的问了一句,也是诸臣最想问的。
“慎之再慎。”黥布眉梢之间忽现前所未有的谨慎之色,起身到了诸臣身边郑重说道,
“寡人必需得保全淮南。”黥布忽然眼前一亮,问楼班,
“邻国邻郡王侯如何对待彭越的肉酱?”
“听说有人当时昏厥,有人立即呕吐,有人大恐不已,有人惧怕皇帝便忍着吃了一口,吃罢之后常病不起。”
“可有陈兵警戒?”
“即使有,也不敢见光。”黥布又坐回榻上挠头思考。诸臣更是在底下议论不休,有的依旧说是趁势而反给皇帝一个措手不及,有的说千万不可冒失,以至于国灭。
黥布微微一摆手便目光坚定的吩咐,
“那么,寡人也不见光。肥诛、梁父侯执寡人符令暗中集结兵力做好准备,军卒之中若有泄密者,立斩!时刻侦探邻国邻郡动静。他不犯我,我必不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