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被他突如起来的话语弄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是......?”她迟疑着开口,“我们认识吗?”
男人勾唇一笑,随即摘下了墨镜。
沈觅仔细地看了一眼,发现确实颇有些眼熟,只是自己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上次美容室......”男人见她犹豫的样子,忍不住好心提醒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啊,是你!”
没错,这就是上次在美容室帮她怼刘辰星的男人,只是这么久没见,她都认不出来了。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秀眉紧蹙的席英月,好奇地问道:“这是你小姑?”
沈觅讪笑,“对,是我小姑......”
“既然是你小姑,那这个车,我就不要了。君子成人之美嘛。”男人笑了笑,潇洒道。
一旁的销售经理终于舒了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刚才这两个大佬剑拔弩张的样子还真是把他的小心肝都吓得颤抖。
“别啊。这个君子我来做,正好我也不太想要了。”席英月挑眉,大大咧咧地搂住了沈觅的肩膀。
“那就,都算了。”男人笑,一旁的经理却快哭出来了。
这是什么天降横祸?到手的业绩,就这样飞了?!
“这,这......”他有些着急地眨了眨眼,语无伦次地说道。
于是,三人就这样从大厅里出去了。
“能在这里遇到你,可真是缘分。”男人笑着对沈觅说道。
“那可得让你失望了,这位是我侄媳妇。”席英月挑了挑眉,没好气地嘀咕道。
沈觅闻言一愣,干笑了两声。
“小姑,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语毕她挽着席英月的胳膊,冲男人笑了笑,便拽着她上了车。
“这男的谁啊?”席英月淡淡的问着,语气中透着些许好奇的意味。
“呃,我不认识,之前无意中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说过。”沈觅眨了眨眼,解释道。
“有点意思。”
席英月莫名其妙地感慨了一句,随即启动了车子,将沈觅送回了家。
“对了,文文的事情,暂时不要跟烈儿说。我先去探探风。”临下车前,席英月老成地叮嘱道。
“知道了,小姑。”沈觅点了点头,冲她笑了笑。
回到家里的时候,席烈正伸着脖子在等她。
王玥动作娴熟地给她端来一杯热水,给她暖暖身子。
“杨叔叔刚才打电话来,你明天得去医院一趟,做个术前检查。”
席烈说着,给她拿来了一件稍微薄一点的外套穿上,将她带到一旁的偏厅晒太阳。
今天还是入秋以来难得的艳阳天,虽然秋风有些冷,但阳光还是暖暖的很舒服。
“听说这个病,疗程至少在两三年。”沈觅眯着眼,看着落地窗外的花花草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多久我都愿意。”席烈抚了抚她枯瘦的手,淡淡地说道。
“明天检查完,我们回老宅吧,我有点想奶奶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沈觅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林美娟想看到曾孙的可能性,基本是没了。
心里老是有股子愧疚挥之不去,总觉得好像是她自己,耽误了他们一样。
“今天小姑带你去哪里溜达了?”席烈怕她乱想,岔开话题道。
“小姑出去见了个朋友,然后看了新车,不过没买。”她说着,突然来了精神,从椅子上坐起身,眸光熠熠地看着席烈。
“你知道吗,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她故弄玄虚地说道。
席烈不明所以地蹙眉。
“今天,居然有人敢跟小姑吵架!”沈觅眨了眨眼,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
席烈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很神奇的事情吗?”
“当然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跟小姑正面怼的,还是个男的!”沈觅说着,手舞足蹈地开始给他描述当时的情形。
“你的关注点挺奇怪。”席烈淡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猜,小姑的内心潜台词肯定是: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脑洞大开,脑补了一部总裁大戏。
“小姑的注意力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引起的。毕竟以前是万念俱灰的人。”席烈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沈觅眨了眨眼,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对了,听说小姑之前有过恋人,而且那个人很不错,你知道吗?”
“怎么,又开始八卦了?”席烈轻笑。
“我只是好奇什么人能让小姑再也不找第二个了,小姑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哦?”
席烈沉吟着不答话,把她急得直摇胳膊。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在她面前再提。”席烈拗不过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的沈觅,叹了口气,率先作出了让步。
“我保证。”她认真地举起手,就差发誓了。
“二叔走后,小姑因为心理疾病还入院治疗过。后来办理了退学手续,成了一名问题少女,混迹于各种夜店酒吧。也就是在那期间,遇到了一个酒吧的男人。”席烈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板?”她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席烈闻言摇了摇头,“只是个调酒师。”
“难怪,小姑说有过那么一个人,会陪着她喝酒。”她了然地点点头。
“小姑的性格就是如此,加上当时情绪不稳定,看上了那个男人,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别人。爷爷听说之后勃然大怒,但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一直不敢多说。“
“因为小姑当时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挥霍无度,为了那个调酒师,砸下了一大笔钱,从送名牌手表包包,发展到送车,最后还买了套公寓给那个人住。那段时间,她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下来,天天泡在酒吧不过喝醉的情况很少,想必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沈觅闻言皱巴起小脸,看席英月那凡事都无所谓的样子,她还真是不敢想象她当初到底有多么的炽烈。
“后来,被爷爷发现,那个男的还跟别的女人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便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姑,却不曾想小姑将当年二叔的死迁怒于他老人家,之后,那男人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了小姑给他置办的公寓。”
“小姑不会以为是爷爷赶走的吧?”沈觅眨了眨眼,无语地叹气,“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反正听你这么说,那个男的好渣哦!”
“反正当时,除了拿不走的,什么都没留下。”席烈说着眸光冷了冷,“在我们旁人看来,那就是个骗财的骗子。最后顺着爷爷反对,找借口顺利脱身了而已。”
“之后小姑一蹶不振,疯了一般满世界寻找,无果。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她有过男人在身边。”席烈说着,有些唏嘘。
“那个男人还有消息吗?”沈觅好奇地问。
“我也很好奇他怎么能藏得这么严实。小姑的手段你也知道,肯定是不找出来不罢休的,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了音讯。”
“可能,带着小姑给的钱,开始了崭新的新生活吧......”沈觅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八卦这些事情了,让她自己心里都沉沉的很难受。
“以前我还不懂爱情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可以轻轻松松改变一个人,毁掉一个人。现在我倒是懂了,毕竟,我也做了不少冲动的事情。”
席烈说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沈觅讪笑,“你是鲜花,我是牛粪。”
“好了,别贫。”席烈笑着捏了捏她凹下去的脸蛋,“有了你这牛粪,鲜花才能茁壮成长。”
她嘿嘿一笑,心里格外的满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袭来。
“我想睡个午觉。”她说着,从躺椅上坐起,踱步到了楼上卧室。
席烈跟着上了楼,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眸光里带着些复杂的情感。
沈觅被他盯得浑身难受,忍不住翻了个身,蹙眉。
“你在看什么?看我的脑袋白又圆?”
“没,你赶紧睡觉。”席烈收回心神,顺手帮她盖好被子,“我不吵你了,去书房办公。”
见他慢腾腾地站起身,连后背都写着心事。
“那件事,就这么重要吗?”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嘀咕道。
第二天一早,席烈便催促她起床,空腹去医院做检查,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有时间喝口热水。
“检查结果出来了,可以安排手术了!我再跟对方做最后的确认,然后定下手术时间就通知你们。”杨诚仔细地看了看结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最快可以什么时候做?”席烈忍不住问道。
“最快也得等到下周了。得提前入院做准备。”杨诚说着,将助手叫了过来,吩咐她去联系骨髓库和捐赠者那边。
小护士开心地冲她眨眼,笑眯眯地对她道了声,“恭喜啦,小姐姐!”
沈觅冲她笑了笑,脑子里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我想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说着,她站起身,跟着小护士一起出了杨诚的办公室。
“洗手间在那边,小姐姐。”小护士热心地指着路。
“不是,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小护士好奇地问。
“能让我看一眼,捐赠者的联系方式嘛?”她说着,眼神幽幽地飘到了小护士手上抱的本子上。
小护士下意识地将本子护在胸前。
“小姐姐,我虽然很喜欢你,但是这种事是违反规定的,我真不能告诉你。我还想在这边多混几年混到结婚,违反规定的事我才不做!”
沈觅眨了眨眼,挫败地垂下了头。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谁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也,太严格了吧......”
“哎呀,不是这么说,以前也有见面的,但是,术后出现了很多状况。比如移植不成功啊,或者是捐赠者到后面突然反悔想以此讹钱,都有发生。大大地影响到了捐赠者,之后便规定不许捐赠与受捐者之间有联系......”小护士见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着急地解释道。
“我,我就知道电话就行,我在术前绝对不会去联系别人的,我也肯定不会说出去是你告诉我的,好吗?”她苦苦央求。
小护士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犹疑了几秒,苦恼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小姐姐,我不想以后有什么事,我还得担责,对不起哦!”
见这种方法也没用,沈觅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救命恩人,我是找不到了。”
“哎呀,好好活着就是对别人最好的报答了,小姐姐,别多想了。”小护士冲她笑了笑,抱着小本本便回了值班室。
无功而返,她悻悻地回到了办公室,在席烈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几天最好不要出去,秋季容易着凉,到时候影响了手术就不好了。想出去溜达的话,忍忍。”杨诚笑眯眯的说着,格外的和蔼。
沈觅眨了眨眼,瞥了席烈一眼,想着肯定是他去告了状自己老想着往外跑。
“我知道了杨叔叔,我一定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沈觅点了点头,乖巧地答道。
从医院出来,她坐在车上,眉头紧锁。
“你有什么事?”席烈瞟了她一眼,问道。
“呃,我想去看看赵子皓。”回过神来,她随口扯了句谎。
“等手术之后。”他板着脸道。
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见他颇为认真,她噤了声,乖巧地不再挣扎,只是自顾自地系好了安全带,“那回家吧!”
回了家,她听了席烈的话,切断了外界的一切联系,家里的空调温度控制在二十度,席烈更是全方位贴身伺候,一点小的问题都帮她处理的妥妥当当,她只需要每天吃饱喝足待在房间里保证自己不要着凉便好。
手术时间订到了一周以后,杨诚希望她能够提前入院,适应各种情况,于是她早早地收拾了东西,带着王玥,直接住到了医院里。
她开始一天挂好几瓶吊瓶,吃医院特制营养餐,还搭配上了各种口服药,有时候难受得一天要吐好几次,手术前第三天,她的腿上开了个口子,被植入了一根细细的软管。
席烈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晚上也不回去睡觉,蜷缩在她病床旁的沙发上浅眠。
终于,在杨诚每天的检查,确认了又确认检查结果之后,她终于做了个全身消毒,换上了病号服,在麻醉的作用下,神经紧绷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因为是局部麻醉,她的眼睛睁地大大的,看着周围好几个白大褂正忙碌地走来走去,身旁有个蓝色的帘子隔离了另一边,她只能瞟到有人的血被抽进了中间的机器里。
她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却因戴着氧气罩,难以实现。
手术过程不是很久,她听得到旁边的捐赠者被提前推了出去,挣扎着扭头看了一眼,只隐隐看到了对方纤细白皙的手臂,看起来是个女性。
“好了,转移到无菌病房。”杨诚吩咐着,沈觅看了他一眼,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
“先挺过三天。”他叮嘱道。
沈觅连在外面焦心等待的席烈的面都没见着,直接被转移到了无菌仓。
“小姐姐,这几天会很辛苦,你要坚持哦!”小护士一身无菌服进来帮她挂上一大瓶吊瓶,“这是是化疗用的,这几天你不能进食,只能靠输高蛋白维持,我会陪着你的。”
沈觅眨了眨眼,点点头。
当真是昏天暗地的三天。
每天除了输液,就是放疗,任何人不得探视,滴水未进只能靠输液维持体力,吐到天昏地暗胆汁都出来了,最后胃中空空如也,只有干呕。
腮腺肿痛得咽不下口水,有时候她觉得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小护士每次进来给她换药水的时候,会给她说说外面的情况。
“小姐姐,你老公一直在外面寸步不离呢!羡慕!你有什么话想带给他的?”
沈觅痛苦地咽了咽口水,“让他回去休息,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我。”
“哎呀,话我们都说过了,他不听呀!外面走廊上,每天都是四个壮汉在门口守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住着什么人呢!”小护士打趣道。
她笑了笑,心里感动极了。
只是,现在根本不是她感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都被抽去了力气,什么都做不了,晚上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她都害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三四天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去之后,她终于不再反胃得那么频繁,也可以稍微进点食了,只是她还是得一个人呆在这无菌病房里,胳膊上被扎了无数个针孔,几大块青紫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小姐姐,今天外面又来了一个帅哥,看的我心脏怦怦乱跳的。”晚上,小护士端着消过毒的食物来,两眼放光道。
“谁啊?”沈觅好奇地问道。
“小姐姐,我可真是羡慕你,外面过道上,真是俊男云集,你每天都生活在一堆帅哥里吗?”
沈觅闻言眨了眨眼,倒真是。
席烈,陈鸣,杰森,景亮,还有那个刘辰逸,都是扔在人堆里很扎眼的帅哥了。
“你说的是哪一个哦?”她忍不住问道。
“就是那个黑头发,瘦瘦高高的,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男的,你做手术那天来了一次,不过我只匆匆见了一面,今天又来了,在外面一直守着。”小护士眨眨眼,满眼桃花地盯着她看,“这是谁啊?等你好了,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嘛?”
沈觅眨了眨眼,她说的,大概就是刘辰逸那个公子哥了。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手术日期,看来跟席烈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现在是转换了目标和攻略对象了?
“好啊,给你。不过这个人眼光不好,被拒绝了你也不要灰心。”沈觅笑着打趣。
“不过,也得等到二十天之后了,你现在身体太弱了,估计要在这里待得比常人久,而且术后一周到两周这个时间,是最最重要的,你这两天吃好喝好休息好,还有罪要受呢!”小护士说着,收起她剩下了一半的食物,出了门。
又待了好几天,她发现自己开始日日夜夜的发烧,流鼻血,就连大姨妈,也跟着来凑热闹。
杨诚每天都来检测她的血压和血项,眉目间带着些忧心。
“贫血得太严重了,得输血。”
“会不好吗?杨叔叔。”沈觅闻言,心里一沉,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会,这是恢复的第三阶段,这些状况都正常,只是你身体素质稍微弱一点。不用担心,坚持。”杨诚冲她笑了笑,让她放心。
因为发烧和贫血,她精神头下降了一半,隔三差五需要输血,胳膊上已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了,都是大块大块的淤青加密密麻麻的针眼。
这反复发烧输血的状况,持续了十几天,差点把她给折磨崩溃了。
好在小护士每次全副武装地来,都会跟她聊聊天,讲讲外面的趣事,跟她说今天又有谁来看她了,让她充满了力量。
日复一日,她已经快忘了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也忘了今天是几号,伴着她的只有一刻不停歇的机器,还有煞白的灯光。
“小姐姐,抽的这管血,决定你什么时候能从这个要命的无菌仓出去哦!”小护士在她胳膊上绑住压脉带,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血管,抽了一大管血。
终于,吃过午饭,杨诚过来做了最后的确认,终于将她从无菌病房里给转移到了席烈安排的病房里。
一时间,她终于像被释放了一般,整个人精神头恢复了大半。
“现在是观察期,等血项恢复正常之后,就可以出院了。”杨诚冲她说着,随即退出了病房。
席烈急吼吼地冲了进来,在她病床前伫立了许久,本来想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手上都是针眼,看着她削瘦得厉害的脸颊,终是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辛苦了。”他如释重负地喃喃。
他的胡子扎地她的额头有些痒,“仗着我看不到,这么不修边幅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她忍不住嘀咕。
他的眸子通红,听说每日都在无菌仓外面守着,每天只是回去洗个澡换衣服,有好几次都在外面的过道睡着了。
“让我看看你。”席烈嘴角带着笑,眸光熠熠地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喃喃:
“我想你......”
安心不乱说:
恭喜小觅觅做了手术了。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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