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仲竹一连串吩咐下去,等人都走了,虚脱一般把自己扔在椅子上,想有什么不周到的没有?组织百姓撤退的人选都是可信任的,余燮有能力,熟悉情况,牵头是没问题的。牛璞不太靠谱,但没有领兵,又有去病辖制,也是妥当的。家人妥当的,兵力妥当的……
“董山呢!董山呢!”史仲竹突然大叫起来。
门口守着的下人跑进来,史仲竹连忙问:“董山呢!不是着人去请了吗?怎么还没到!”
“大人,董大人在矿上忙着呢,今日雨大,恐还没有到。”下人解释道。
“妈蛋,曾经还夸过他懂事,不摆架子,如今正是紧急的时候,出什么幺蛾子!”史仲竹怒骂,吩咐道:“备马,点随护营跟我走。”
这个随护营是史仲竹吸收战场老兵,搞出来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如今魏贞娘他们有去病照看,这些人就要去矿场了。史仲竹突然意识到,矿场做工的也有数万人,可他们不是旷工,是囚犯!很容易发生哗变的,天啊,兵力都派出去了,没有想到这个。
史仲竹跑向后院,魏贞娘已经在急急忙忙指挥下人收拾必需品,场面乱糟糟的,史仲竹跑过去抱着小明珠和安安亲了两口,又抱住魏贞娘,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塞给她,道:“若事不可为,让去病安排爹爹送来的亲兵护送你们回京。”
“一起走,要走一起走!”魏贞娘让给吓蒙了,抓住史仲竹道。
“贞娘,为母则强,别忘了,你还有明珠和安安。”史仲竹温柔的亲了亲她的嘴角,残酷的把她的手扳开,冒雨出去了。
安安还不满一岁,话都不会说,只是自己玩得高兴;明珠到底懂事了,问道:“娘,爹怎么出去了,为什么不打伞?”
魏贞娘一把抱住明珠,声音哽咽道:“爹在跟你玩儿呢,知道吗?咱们要先去一个地方躲起来,等爹爹来找,知道吗?”
“知道,就是捉迷藏,对不对?”明珠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问到。
“对,只是今天的游戏大家都要一起玩儿,所以明珠待会儿要看好弟弟,紧紧跟着娘,知道吗?”
“嬷嬷也玩吗?”
“也玩!”
“哦,太好了,嬷嬷也玩儿,这样她就不会念叨我规矩啦。”明珠开心道。
“是啊,太好了,明珠跟紧娘和嬷嬷,知道吗?”魏贞娘不住得叮嘱到,眼眶泛红,她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滑出眼眶。
史仲竹出门,直奔矿区,到的时候,董山正收拾好,准备出门。董山倒不是故意怠慢史仲竹,只是矿山的事情也很多,董山想这个时节府衙也没什么事,就先处理了这边,又吃了饭才准备出门,没想到,史仲竹已经先到了。
史仲竹一行披着蓑衣过来,只是雨太大,蓑衣也不敢用,雨水打湿了头发衣服,狼狈的很。“董大人好逸致,本侯记得,圣人是让董大人配合本侯,不是让你做上官的吧!”
董山知道自己理亏,也不辩解,深深一作揖,道:“大人恕罪!”
史仲竹深呼吸两次,才压下把这个人撸掉的念头,“他是圣人的人,他是圣人的人!”史仲竹默念三遍,压下火气,道:“夷民谋反,会在今晚炸开上游水坝,山洪冲击范围太广,矿区正在其中。”
“啊?”董山惊讶到。
“现在,我已派人疏散百姓,矿区的人除了驻军,都是罪囚,若是哗变,后果不堪设想,罪囚管理,我先前已经交给你了,你看怎么办?”
“嗯……”董山沉吟了一会儿,道:“多亏大人先前对罪囚多有加恩,如今罪囚都有多干几年,赎罪回乡的打算,大部分人是不会跟着夷民闹事的;至于有几个刺头,许以自由身或杀敌有功,可换钱财,也能化解;有那么几个一心想跟朝廷对着干的,驻军也可应对。”
“董大人说的有理,就按你说的办吧。”史仲竹拍板到,论对驻军的掌控力,还是董山要强些,毕竟这些人都是京城带来的,是圣人的人,史仲竹只有个表面的调配权,都交给董山去操心吧。
董山能被圣人派来,自身也是有本事的,加上大型工程,本来就要编队组团来干,很快就集合好了罪囚,只说有山民叛乱,多半是打不到矿区来的,万一来了,杀敌有功可换自由身,杀的人多,还能拿银子,若是更官兵对着干,驻军也不是吃素的。又打又拉的说了几句,把场子稳住了。
史仲竹看矿区这里大致没问题,又跑到城里去,看百姓的迁移情况,这种紧急疏散最要命。要是你好好在家里坐着,就有人要你不带财产跑到山上去,你也不干啊。现在史仲竹最担心的是官差和百姓发生冲突,若是汉人内部矛盾闹大了,绝对雪上加霜。
史仲竹到的很及时,有一对祖孙刚好因祖辈年纪大了,叫着死也要死在自家屋里,官差简直打算强拆了。
史仲竹跑过去劝着老大爷为孙子着想,不能让他也死在这里啊,大约是主角光环,或者知府大人的名头太响,老人家最终还是同意和官兵一起到山上避难。
就这样,史仲竹每天在府衙、军营、矿区,几个地方来回跑,抽空还要带队去淹没区乡下搜寻有没有没上山的人,差点累死。
史仲竹在忙着民生政务的时候,朝廷军队和夷民的战斗也打响了。
汉人朝廷的总体水平高过夷民,夷民中间也没有什么绝世的天才领军人物,加上他们也是听说了金矿被开采的消息,才准备造反的,前后不过半年时间,准备也不充分,不过十几天,参与造反的夷民大批被杀。黎明和努雄花渣被俘,其他族长头领被俘的也不少。
随着头领被俘,许多夷民也停止了抵抗,一场造反叛乱初步停息。
史仲竹审问了以黎明为代表的头领,他们大骂“汉人狗,小偷,盗贼!”,夷民认为金子是他们的,汉人偷了他们的财宝,朝廷奴役了他们。
国家资源自然归国家所有,史仲竹不想解释这些,夷民也明显听不懂。
把安顺夷民叛乱的事情报上去,在等待批复的过程中,史仲竹还有一个巨大的难题要克服。在史仲竹的设想里,头领处死,从者不究,但安置山民也是个大难题。山民既然已经出山,史仲竹就不准备放他们回去,这就是现成的劳动力和税赋来源,可把他们安排在哪里又是一个大问题。
民族见的风俗习惯差异还可以调节,最难的是仇恨,且是新仇!夷民刚刚阴谋引发山洪冲毁安顺城,官府得到消息的时候太迟,没有拦住,东西两市的房屋多被冲垮,现在城中百姓十分仇视夷民,你就是穿身夷民衣服在城里走都有可能被丧失家园的百姓追打唾骂。
史仲竹除了安置夷民外,还要主持城市重建,协助金矿开采,别忘了他身上还兼这贵阳的都指挥同知,这次叛乱中木耐、邓毅两位大人的援手之情还没有登门拜谢……一想,一大堆事情,头都大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家人平安了。
小明珠和安安都被保护得很好,明珠十几天后见到史仲竹还嘲笑他:“爹爹好笨,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明珠,明珠现在是玩捉迷藏最厉害的了!”
“是啊,明珠怎么这么聪明,藏得太好了,爹爹都找不到,你藏在哪儿了?”史仲竹配合问到。
“藏在有好多穿盔甲人那里,听去病叔说是军营,爹军营的人都穿盔甲吗?”
“是啊,都穿盔甲。”
“好了,明珠,玩了一整天,快去洗漱了,今天也要按时歇息哦。”魏贞娘过来赶人,小明珠听话的跟着嬷嬷下去洗漱。魏贞娘摸着史仲竹的脸道:“瘦了,黑了,耀昀,你受苦了。”
“不哭啊,有什么苦的,只要你们平安。”
魏贞娘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想办法调职回京的话,她知道自己丈夫的雄心壮志,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孩子,照顾好他!
日子太过忙碌,史仲竹等来了圣人的批示,对他管理夷民的这一套没有太大的修改,只是又给他快递了一组专门管理金矿的官员过来,正式接手了金矿。
苏浩因祸得福,早早的被调入京城,任京卫指挥同知,高升了。安顺的知府辅官也有了较大的补充,以前众人都不愿意到安顺来,现在这里出了金矿,明摆着要升官发财了,投机的人自然蜂拥而至。
只有史仲竹劳心劳力得干活,什么都没得到,哦,得了一张圣旨的书面表扬和精神赞美。
史仲竹只当时还封侯的报酬了,拼命干活儿,终于两年之后,在原址上建起了一座新城,,史仲竹的调令也随之下来了,让他接任贵州左布政使,没错,木耐老头退休了,等着上位的邓毅希望落空,史仲竹空降到了贵阳上任,当起了贵州左布政使,成了名副其实的贵州一把手。
史仲竹挺不好意思的,他来贵州的第一天就知道邓毅等着木耐退休后上位,结果现在自己截胡了。邓毅却表现得谨慎谦恭,十分欢迎史仲竹的到来,史仲竹感激谢过邓毅的理解,心里却把邓毅的危险的几又提高了几分。
经过几年和山民打交道的经验,史仲竹准备把自己的经验汇编成册,从中提炼出可实行的政策来,没时间和玩儿官场游戏,只要邓毅不找他麻烦,史仲竹就当邓毅是真谦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