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予初没想到，她前一天还在担心阿绍是不是受了伤，翌日就见到了大活人！
还是在自家门口看见的！
更想不到，阿绍一言不合就来纳采了！
怎么不跟她说一声？
最最最奇怪的是……
昨天才“承认”了这事儿的母亲，今儿压根不让人进门！
现在阿绍和他姑母还在门口！
李予初躲在门后看了眼，她出不去，门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生怕她出去或是露个面。
李予初：……
“我不出去，你，去给人搬个凳子。”
李予初扇着扇子，还是闷。
“姑娘，这……”门房不为所动，一脸为难。
李予初皱了皱眉，更烦躁了。
“那是长公主的婆母，总不能一直跟门外站着吧？”李予初舔了舔唇，瞅了眼，吉福厚重不说，还闷热，这天气，这打扮，还是有些热的。
“姑娘，奴才做不了主啊！”门房哭丧着一张脸，老大个男人，惨兮兮的。
李予初也不想为难门房，转身去找母亲。
刚进蒲磐院，李予初又被拦住了。
……
“我要见母亲，姐姐行个方便。”李予初站在门口，耐着性子同翠柳她们讲。
“姑娘折煞奴婢了，这句‘姐姐’奴婢可担不起！”翠柳慌了下，又很快恢复如常，却没有半分让路的架势。
“我不与你辩白，我要见母亲。”李予初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临时反悔，也得给个说法吧？
更何况，昨儿不是还问她愿不愿意嫁？
虽说是卯时，日头不大，可也没有一大早把人晾着的说法吧？
哪怕父兄不在府上，也不能这样啊！
对了，今日休沐，昨儿父兄忙着太仆寺常家买卖马匹的事儿，到现在还没回府。
“姑娘，夫人还没起身，要不，您晚些时候再来？”翠柳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
“母亲可是身子不适？府医可来看过了？”李予初扬了扬眉，她记得，母亲向来早起，怎么会还没起身？
“姑娘发现，夫人只是今日有些贪睡，身体无异。”翠柳微微一礼。
李予初皱眉。
门房应该早就来知会了的。
母亲，这是……
“烦请转告母亲，长公主的婆母还在门口，说是纳采，母亲得空还是见见的好。”李予初瞧着不远处葱绿的芦苇随风摇曳，
足足有一人高，叶子沙沙作响，心思也似乎是跟这芦苇一起摇曳了。
李予初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一直都不算小，李许氏若是醒着，没道理听不见，可这个时辰了，门房也来通传过了，怎么会还没醒呢！
显然，是不愿意见。
李予初站在门口，心里有些乱。
昨儿……
母亲该不会是真看中了那个什么小公子吧？
她倒是听过那人，可……
就算是不做夫君，那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说是芝兰玉树，可比不过七皇子；说是饱读诗书，也没看见他三元及第；说是灵活内方外圆，更不如三皇子。
最最打眼的，还是他出身国子祭酒家，说白了，这人吧，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
往后不是承父业入国子寺，就是文臣谏官。
李予初实在是想不通，这小公子，哪里比阿绍更能入母亲的眼了？
才学、相貌都比不上，哪儿哪儿都比不上！
李予初垂眸，静静等着，撇了眼紧闭的房门，胸口憋着一口气。
母亲看上谁，她都不会嫁！见都不会见！
翠柳瞧着自家姑娘这神态，忍不住想起那日姑娘摔了杯盏，不怒自威的模样来，与现在实在是没有多大差别，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摸不准夫人是什么用意，只是，莫要伤了母女情分的好，姑娘这才回来多久啊！
翠柳舔了舔唇，试探着开口。
“姑娘，要不您先去厢房坐会儿？奴婢去看看夫人醒了与否，可好？”
“我就在这儿站会儿，你去当值吧，做你该做的，不用管我。”李予初瞥了眼翠柳，视线又挪了回去，恢复目不斜视，盯着台阶下的一株小花，一动不动。
“姑娘，太阳出来了，您还是去阴凉地方等夫人，可好？”翠柳斟酌着开口，不远处的朝阳一点点往这儿边挪，薄薄一层光，已经洒了大半的院子了。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李予初看了眼天色，一动不动。
翠柳看了眼李予初身侧的两个丫鬟，岂料那两人压根不动作，也不说劝劝自家姑娘的，跟着姑娘一起，站得直挺挺的，就跟园子里的几棵树苗似的。
翠柳叹了口气，跟蒲磐院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转身进了门。
屋里，说是还没醒的李许氏，正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一把木梳，上面刻的是桃花，瞧着没多精致，却像是有些日头了的东西。
“夫人。”翠柳轻声道，过去，拿过木梳，替李许氏绾发。
“她还在门口，不肯走？”明明是询问，却听着像是肯定，李许氏看着铜镜里不施粉黛的妇人，一点点幻化成另一个人，眉眼像极了，可那人不笑，平白多了两分英气。
真像啊！
像极了！
“姑娘……大抵是真的倾慕薛大人的吧。”翠柳这刚绾好了发，正在挑着匣子里的装饰，怔了怔，哑声道。
“若不是真的倾慕，她不会堵在门口，企图逼我就范的……”李许氏拿起一只翠羽簪，递给翠柳，看了眼门口，影影绰绰，似乎能看见，她的女儿，正倔强的等着。
李许氏兀自笑了笑，姑娘长大了……
可，小时候，也不在她身边啊！
不过是晾了他个把时辰，她就心疼了。
轻而易举得来的，哪里比得上千辛万苦求来的呢？
若是真辛苦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点儿苦楚。
更何况……
至少，得做个样子给外人看。
薛子易怎么说也是昌平伯府的人，总不能他们家的儿子娶了被陛下厌弃的侯府姑娘，女儿又嫁了被厌弃的伯府公子！
总得让那薛大人吃些苦头，才能让他们薛家晓得，李家姑娘，是他们求来的，得好好待着；让旁人知道，是薛家诚心求娶，非卿不可，天地可鉴的心意，怜小辈一片痴心，这才结了秦晋之好……
如此，水到渠成，方是两全法。
李许氏心底酸涩，面上却是无异，吩咐了翠柳去唤女儿进来，自己敛了敛神色，端坐在桌旁。
翠柳缓声应了，退出去。
这会儿，太阳已经洒了整个院子了，朦胧的一层朝阳，倾泻而下，落满了，满满当当的暖意。
李予初大半张脸隐匿在暖阳里，明眸皓齿，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娉婷佳人，美不胜收。
只是，美人不动，亦，不笑。
一时间，翠柳以为她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二十多年前的人。
翠柳心头一震，脚步都有些凌乱，“姑娘，夫人醒了，请您进去说话。”
李予初不吭声，抬步上了台阶，连看都没看翠柳一眼。
红衣，珠钗，冷若冰霜。
翠柳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摔着，眼泪却滚了出来。
“翠柳姐姐，你……”
翠柳冷了一眼小丫鬟，掌事大丫鬟的气势，唬一唬她们，还是绰绰有余，兀自擦了擦眼泪，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