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碧瑶正坐在靠椅上穿布靴,见她突然出现,动作迟疑了片刻,又将第二只布靴穿了上。
“王妃早啊。”碧瑶站起身,表情略显僵硬地,朝羽裳施了一礼。
“病好些了吗?”羽裳走进房间,关心道。
碧瑶刚刚跑得面色有些发白,抿了抿干涩的双唇道:“多亏了王妃让小芊煮的药,好多了。”
“那就好。”羽裳见碧瑶病情有好转,拉起她冰凉的手,缓缓道:“你知道吗,我昨天去赤霄宗接羽琊了,可是中途却遇见了一帮打手。”
羽裳说的这些,都是碧瑶心知肚明的事。
但碧瑶听闻先是一愣,转瞬瞪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眸,假意关心道:“王妃您没事吧?那帮打手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还好有侍卫在,我并没有受伤,倒是羽琊他受了点伤。”
羽裳叹了一口气,自靠椅上慢悠悠地坐下,看了一眼碧瑶道:“可偏偏今日要害他的打手,刚被抓进衙门又叫人给放出来了,我真担心羽琊会再遭些什么罪.....”
碧瑶闻言心里一咯噔,羽裳口中的“打手”,可不就是她昨晚打晕士兵放的么,也不知道羽裳为何突然跟她说这个,她一头雾水地应付道:“奴婢相信,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王妃既如此担心,不如奴婢陪您去国公府瞧瞧?”
“不必,白展已经去打探了。”羽裳开口回绝,平静的目光却落在了眼前的窗台上。
窗台的仙人掌被挪动了位置,撒出来许多土,台面上还有一个浅浅的脚印,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碧瑶刚从那里爬进来的,看着羽裳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开口道:“仙人掌需要晒太阳,奴婢就想着让它各面都晒一晒,移动木盆的时候,不小心把土弄出来了。”
“碧瑶,你这屋该不是遭贼了吧?”羽裳越看越不对劲,刚想起身略过桌案靠近窗台,却被碧瑶喊了住。
“王妃,王妃我肚子疼。”碧瑶用捂着肚子,面色惨白,为了演得更像一点,干脆蹲在了地上。
“以前怎没觉得你身子有这么弱。”羽裳被迫收回视野,连忙伸手将碧瑶抚到了床榻上,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句:“暮雨,去叫个郎中来。”
屋外的暮雨刚想上前问清楚是谁生病了,身前却忽然闪过一道影子,只见殷云翊直直地立在暮雨身前,冷冷道:“是装病,不用浪费这个闲钱。”
“可,可王妃她.....”暮雨左右为难地看了看厢房,又看了看殷云翊,一时拿不定主意的她,都快要着急地哭出来了。
“不是王妃,退下吧。”殷云翊目光一沉,暮雨慌乱点了点头,随即马不停蹄地躲进了离她最近的房屋内。
殷云翊方才站在朱墙后,对后院的视野,虽没有羽裳开阔,但他耳力极好,一瞬便听见了有人从墙上跃下,落地极轻的脚步声。
究竟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墙,只听脚步声他无法判断,但在羽裳推门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羽裳推开门时,碧瑶已经坐在了靠椅上穿步靴,可她的眼睛却不是看着步靴,而是看着推门而入的羽裳,愣了一秒,才继续穿布靴。
也就是说,她早知道有人会来,故意摆出穿布靴的动作。
至于碧瑶为什么不走正门回阁,想必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摆在往常他是压根不会管的,但碧瑶是羽裳的贴身侍女,行为如此怪异,他不得不管。
于是他两三步靠近厢房,只见房间内碧瑶半靠在床榻上,一直用手捂住腹部,牙齿缝间时不时发出忍痛声,演技好极了。
不知情的羽裳还一直安慰碧瑶,又是端上温热的红茶,又是用绣帕给她擦脸上的虚汗,又是怕她冷着给她盖上被褥,不知道有多体贴.....
怎么本王就没有如此待遇?
殷云翊暗自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暮雨请个郎中怎么还没来.....”羽裳朝门外东张西望了几眼,却无意瞥见了墨眸冷冽的殷云翊。
他也刚好朝自己看来,两人对视一眼,羽裳刚要出声说些什么,却见殷云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朝自己招了招。
羽裳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碧瑶,柔柔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好。”碧瑶依旧捂着肚子,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回应了一声。
羽裳收起绣帕,随即起身走到了门外。殷云翊见她出来了,连忙将她拉到了一旁,缓缓道:“跟我走。”
“走哪去,碧瑶还病着呢。”羽裳立在原地指了指厢房内。
殷云翊见她不解,开口解释:“她没病,大早上还有功夫翻墙,本王看她精神好着呢。”
“什么,什么意思?”羽裳听的一头雾水,王爷说谁一大早上翻墙,该不会是碧瑶吧?
殷云翊闻言低头默了一瞬,耐着脾性,重新抬起头,目光清冷地将方才看到的事,重新叙述了一遍:“你那侍女不仅翻墙,还翻窗,在你开门时,她来不及跑上床,就干脆坐在靠椅上低头穿鞋。”
“不可能。”羽裳想都没想开口否决,摇了摇头:“她都病好几天了,怎么可能有力气翻墙,王爷你是不是将白不黑看岔了?”
“你不信本王?”殷云翊眸色骤冷,看羽裳的眼神有些失落。
“我信啊,可她刚刚脸色发白,一直捂着肚子喊痛.....”羽裳边说边回忆着可疑之处,眼前忽闪过窗台上的浅色脚印,她好像想通了.....
难怪窗台会撒下一片土,应该是她翻窗时不小心碰到的。
至于浅色脚印,说明她是拖掉步靴踩上窗台,所以窗台下的石板上,若还留有脚印,那一切假设就成立了。
“等我一下!”羽裳凤眸潋滟一闪,说完猫着腰经过几扇半开的窗棂,来到了厢房侧门的窗台,她走到石板处垂眸望去,果不其然,有脚印!
殷云翊背着手跟了上来,眼眸含笑:“怎么,现在信了?”
羽裳站直身,手心顿时冒出了虚汗:“嗯.....”
殷云翊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打算如何处置?”
羽裳沉吟片刻,“她虽为我的贴身侍女,但既跟着我进了王府,便是王府是一份子,犯了错当按府规处置。”
他对羽裳赏罚分明这点,很是认同,缓缓道:“那你可知一夜不归者,当何罚?”
“我,我抄过府规,一夜不归者就.....”羽裳绞尽脑汁地蹙着凤眉,在记忆里摸索着这条府规,良久,终于是有了答案。
“一夜不归者,打扫莲池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