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翊接回援洪的百位精兵,连夜从幽州驾车回京,终于赶在破晓前抵达了翊王府。
室内浴池烟雾缭绕,他脱下了身上鹤氅,露出鹅黄色镶金边袍子,袍领微敞,露出胸前一抹雪白的胸肌。
那颗朱色的痣,妖艳似火,自他的胸口燃烧,似想要吞噬他的心脏,却被他身上散发着的至寒之气震慑。
半响,他走进池内陷入一片白雾之中,鹅黄色镶金边袍子被他脱下握在手中,抬手一随意一扔,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允粥手中的玉托盘上。
允粥隔着红木双雁屏风,眼前虽泛起一片水雾,却双眸如水般澄亮,还是能清楚望见殷云翊那几乎完美的直角肩。
殷云翊站在浴池中没一会儿,似是注意到允粥的注视,目光冷清地张开双臂投入了浴池中。
这恰到好处的水温,令他如痴如醉,似乎忘却了在幽州,遇见的一系列麻烦。
可这该死的注视还在,就算背过身还是能感受到,殷云翊不耐烦地微挑起眉目,冷冷道:“看够了?”
“奴才有罪,王爷太好看了,奴才看痴了。”允粥咽了咽口水,连忙跪在地上,目不斜视地磕起了头。
殷云翊绝美的脸庞冒出了几颗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在了分明的锁骨上,他淡淡道:“你这是要折煞本王么?”
“奴才,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走!”允粥从地上爬起,端起玉盘想要退下,却在转身之际,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喊住了。
“本王准你走了么?”
“王爷.....”允粥偷看不成,又被当场抓包不让走,脸部表情立即委屈了起来,愣在原地不敢动。
殷云翊靠在池壁上,看着清澈水面倒映着自己模糊的脸庞,喉间发出低沉的声音:“王妃她怎么样了。”
难怪王爷回来的这么快,原来是因为王妃啊.....
允粥颔首如实回道:“王妃她很不好,给她下药的厨子上吊自杀了,现在闹得是满城皆知,他们还说,还说.....”
谣言太过难听,他实在说不出口,生怕殷云翊一个恼怒,能把淮京那些招摇者给活埋了。
殷云翊剑眉微皱,“继续说。”
允粥花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将身子缩成一团,站在角落,瑟瑟发抖道:“他们说自从王妃过门,翊王府便频频出事,王爷的身子也愈发不好,都是因为王妃她,她乃吊死鬼转世,生来带邪,她走哪哪就会死人.....”
暴风雨来临之际总是意外的平静,殷云翊冷笑一声,没有允粥想象的那般愤怒,只是额角微暴击青筋,道了四个字:“荒诞至极。”
“奴才也觉得十分荒诞,但王妃她知道以后十分生气,还加了个宵夜。”
允粥说着突然想起,王妃吃宵夜好像是因为饿了,于是止住了嘴。
“今天让白展查出造谣者,全都活埋了。”殷云翊没有心情泡在浴池里,于是迅速伸手拿过池边的锦袍,裹在身周走出了浴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允粥看着屏风后逐渐变大的身影,由站变蹲,双眸间闪过惶恐,声音变得结巴:“王爷真,真埋啊??”
“又不是埋你,紧张什么。”殷云翊几步走出一排屏风,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角落的允粥,唇角浮过一抹戏谑的笑。
是啊不是埋我,我紧张什么?
允粥缓缓抬起头,正好看见殷云翊敛起的笑容,唇角不由一抽,抬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王爷您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殷云翊看着他没做声,眼前却浮过了羽裳的俏皮可爱的脸庞,若她要真是什么转世来的,那也一定是仙女,怎么可能是吊死鬼?
这世上,有长得这么可爱的吊死鬼?
殷云翊出了浴房,云步走向不远的寝阁,他无视了四周侍卫的请安声,走向床榻掀被躺了进去。
没有羽裳的床很空阔,他躺在床榻上,学着羽裳的“大”字睡法,闭眼睡了起来。
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感,令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只可惜他的梦里,并没有梦见他最想见到的人。
他梦里只有漫无边际的深海,和不断翻涌的浪潮。
他平躺在深海的中央,感受浪潮的侵袭,巨大的浪花拍打在他的身上,海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用力拖着他往下坠。
这个梦好沉好沉,他沉入海底才依稀看见海底的七色珊瑚,反射着斑驳光影,巨石般的海螺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里面居然住着一个龟仙。
龟仙告诉他:爱你所爱,不要被谣言打败。
他这里说的爱到底是谁?
殷云翊还没反应过来,身周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漩涡,将他卷到了岸上。
他浑身发寒发冷,紧握着岸上的泥沙,指间却触到了丝绸般柔软的东西.....
殷云翊闷哼一声,身侧的棉被被他攥在手心,形成了一个漩涡状,从梦中惊醒的他,浑身冒着冷汗,霎时睁开了充满血丝的双眸。
这个梦太过真实,让他像溺水般难受,耳畔似有水灌入耳朵,龟仙的话也一直在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
当他眼前的朦胧褪去,映入眼帘的是拿着湿手帕,要给他擦掉脸上的冷汗的羽裳。
难怪耳畔有水声,原来是拧干手帕上水的声音,殷云翊暗自松了一口气,任由冒着热气的手帕,在他精致的脸庞来回擦拭。
不得不说,羽裳擦汗的方式很,很猛.....
殷云翊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可以了。”
羽裳知道自己把殷云翊弄醒了,连忙收回手中的手帕,莞尔一笑:“王爷可是做恶梦了,出这么多汗。”
殷云翊看着她没说话,单手撑着床板,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是刚醒,他看羽裳的目光很是清冷,半响才说了一句:“几时了?”
羽裳将湿手帕搭回玉盆上,开口道:“巳时三刻。”
“该来了。”殷云翊唇角牵起一抹冷笑,自顾自地穿起了衣裳,从床榻上站起,回首淡瞥了一眼羽裳,便走向了门外。
“什么该来了,王爷您去哪啊?”羽裳看着殷云翊奇异的举动,内心暗叫不妙,连忙跟了上去。
她一路追到门外,这才听见了一阵躁动声。
几名侍卫将官差们拦在门外,囔囔道:“王爷在里面休息,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官差们个个替大理寺办事,口气也不小:“什么闲杂人等,我们是奉寺卿大人之命,前来带翊王去衙门配合调查的差役。你若是再敢拦我们,等误了审讯时间,有你们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