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不安的情绪，项路接通了电话，几乎就在他按下接听键的瞬间，话筒那边便传来了姜山焦急的声音：
“项路，你在医院吗？”
“在。”
“快来血液净化中心，有事需要你帮忙！”
项路还想问问是什么事情，可姜山那边却匆匆挂断了电话。
情况看起来很紧张啊，连多说两句话解释的功夫都腾不出来嘛？
项路不敢耽误，把饭卡甩给何苏婉，威胁了她几句，让她悠着点刷卡，随即转头快步向血液净化中心走去。
此时已经夜幕沉沉，门诊楼早在一小时前便停止了运转，走廊的灯半灭，只有血液净化中心内的光亮依然如常。
项路没有停留，径直走进血液净化中心，刚刚进去，便看到姜山一脸焦急的站在一张病床前踱步。
病床床尾摆放着一堆深静脉置管的用物，从蓝色无菌单上沾染的干固血液看来，应该是刚刚穿刺失败后的遗留物。
“项路，你终于来了！”姜山看到了快步走来的项路，脸色稍微放松，眉头依然紧皱。
“怎么回事？”看到这幅场景，项路其实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穿刺出了问题？让我来帮忙？”
“对！”姜山点点头，毫不客气。
项路二话没说，直接带上无菌帽和手套，站到了病床旁边。
此时他才看清这位难住了姜山的病人，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胖胖嘟嘟，眼神桀骜，一副中二少年的模样。
看到项路带上手套靠了过来，小男孩明显有些不耐烦，两条肥香肠一样的嘴唇一上一下，叫嚣道：“又要干什么？刚刚不是说不扎我了吗？大人都是骗子！”
项路莫名其妙的回头看向姜山，心想刚刚姜山语气那么紧张，他本想着怎么着也是个急诊的病人，甚至直接就在抢救，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个活蹦乱跳的中二少年？
姜山有些尴尬的伸长脖子，对着小男孩解释道：“刚刚我是说我不扎了，这不又找来另一个医生叔叔给你扎吗？放心，他技术很好的，肯定一次成功，一点都不疼。”
小男孩狐疑的上下打量了项路几眼，嘴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老实了，没有再扑腾。
“这是怎么回事？”项路抛给姜山一个眼神。
姜山表情沉重的摇了摇头，示意等会再聊。
项路没有再说话，只当做姜山又小题大做，毕竟他这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拿起穿刺针，项路开始操作，小男孩先天性血管似乎有些狭窄，也难怪姜山搞不定要找来项路试试。
不过让项路有些无语的，是小男孩一直试图反抗自己的操作，两条肉滚滚的脚不停地的挣扎着，就算姜山试图用身体压住，也只是杯水车薪。
先天性血管狭窄，再加上病人还如此的不配合，项路不得不在随时可以移动的大腿上，快速、准确地找到股静脉，再穿刺进去。
好在系统爸爸的外挂实在给力，即便条件如此苛刻，但项路还是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在小男孩喘气的空档，一针贯入。
“哎呦，好疼啊！”小男孩一声痛呼，挣扎着竟然要坐起来，手舞足蹈之中差点把项路的帽子都给打掉了。
周围的护士们纷纷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他给死死按住了。
项路黑着脸赶紧置管，最后缝针的时候，几个护士竟然都有点按不住他，听着他杀猪般的叫声，项路只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一对夫妻紧张的在门口朝里观望，母亲双眼哭得通红，宛如杏桃，整个人都瘫软在丈夫怀里，几乎不能站立。
置管结束后的项路满头黑线，看向姜山有些埋怨道：“病人情况又不是很紧急，你那么急吼吼地把我叫来干嘛？我刚准备去吃饭呢。”
在项路看来，这明显就是个被溺爱惯了的中二少年，不愿意配合置管，小男孩能蹦能跳还能吼，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并不属于需要紧急处理的范畴。
可姜山却一脸愁容，拉着项路走到了角落，沉声道：“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我也不会叫你来。”
姜山也看到了北山市里铺天盖地的科杰远大私人医院的宣传广告，知道项路这段时间还需要去那边配合工作，再加上第一外科部的工作，可以说是已经快要步入工作狂的境界了。
项路不解：“有什么特殊情况？这个小屁孩能蹦能跳的。”
姜山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放得很低：“他喝了百草枯，半瓶。”
项路顿时一惊，浑身上下就像泡进了冰水里一样，连呼吸都屏住了。
“百草枯？确定了吗。”项路的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轻佻，变得异常沉重。
“基本确定了，孩子父母直接把瓶子带来了，急诊科的那些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姜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有无限的遗憾。
项路扭头看去，小男孩依然在床上不依不饶的挣扎着，好像周围的大人都是他的敌人一样，鬼哭狼嚎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是个病人，完全就是一副混世大魔王的样子。
而门口的夫妻，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床上不断挣扎，声嘶力竭，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落，砸在地板上，碎成八瓣。
百草枯……号称给人后悔的时间，但却不给你活的机会的毒药。
这是一种强效杀虫剂，曾在一段时间内风靡国内的农村，对于田地里的害虫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可很快，人们就发现了，它不仅仅对于害虫具有杀伤力，对于人，也同样无差别灭杀。
仅仅是触碰到一些，就会造成皮肤溃烂，甚至连长时间闻嗅，都会造成人头脑眩晕。
而如果直接吞服……致死率只有7ml。
一瓶可口可乐，容量为250ml，7ml差不多就只有浅浅一瓶盖的分量，可不论是误食，还是临床最常见的家庭矛盾服药自杀，吞服的量都不会少于这个量。
“半瓶。”项路再一次确认道。
姜山默默地点点头，扭过头，不忍再看向那个小男孩。
约莫125ml，是致死量的20倍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