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挣扎的薛明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扭头看向项路,“你要来试试?”
“对。”项路点点头,眼神坚毅。
薛明第一时间就想拒绝,项路并非泌外科专科出身,之前的那台手术也证实了他对于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并不了解,甚至连最基础的取石网篮都不会用。
而这台手术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消耗了,考虑到水中毒等术后并发症,再过十几分钟,如果还不能结束手术,他都有打算宣布手术失败,提前结束了。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拒绝时,却蓦然想起上次手术的场景。
当时,项路似乎也是说了句‘让我试试?’
鬼使神差一般,薛明明明心里想着拒绝,却脱口而出:“好,你来试试。”
老王八等人腹中诽议,但对于薛明的决定还是没有表达出异议,尤其看到项路挪到主刀位置上时,他们竟然莫名的期待了起来。
至于在期待什么,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北山市的主流媒体们看到项路站上了主刀位置,也都亢奋了起来,纷纷调整长枪短炮聚焦项路的脸。
项路站到了主刀位置上,周遭的一切就全部被他屏蔽了,眼中只剩下手术术野。
一颗一颗漂浮在冲洗液内的巨大鹿角形结石,从某种角度看起来,确实有些像漂浮在浩瀚宇宙中的恒星。
巨大、坚硬、不可毁灭。
得益于填鸭式学习,这次拿起肾镜,项路没有像之前那样笨拙,竟有些像模像样,让老王八等人都眼前一亮。
算是入了门了。
要知道,这离项路上次手术,才过了仅仅两周的时间,这种学习能力,实在是让人有些羡慕不来。
老王八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叹息道:“虽然项路学习能力很强,以极短的时间入了门,但这台手术可不是入门选手就可以完成的,像我这种十几年的老泌外科医生都没一点信心,他又能改变什么?”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道:“薛明医生这是要放弃了吗?明明还有抢一抢时间的机会,为什么要这么轻言放弃?”
老王八却摇摇头,纠正道:“这台手术注定还是要失败,薛明医生就算不放弃,按照他碎石的速度,解决完所有的结石,至少还需要两个多小时。”
“时间太长了,术后并发症几乎必然出现。”
谁也没有想到病人的巨型结石竟然还合并了如此坚硬的质地,钬激光的能量倾泻其上,就好像挠痒痒一样,只能震碎一些外壳碎屑,很难真正的撼动它的核心。
项路手捏仪器,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尝试。
钬激光能量的尖端触碰到结石的一瞬间,项路就感觉像是蚂蚁撞上了重型卡车一样。
钬激光是蚂蚁,而结石则是重型卡车。
完全无法撼动分毫……
【至强一击】激活!
项路开始了第二次尝试,这次他想要故技重施,从弱点对结石发出至强一击。
可结果仍然不乐观,虽然破开了一个小缺口,但结石的主体仍然保存完整,并没有像之前那台手术中的结石一样,分崩离析。
“由于是多种成分混杂而成的结石,不同物质之间纠缠复杂,所以无法从一点彻底瓦解它吗?”项路暗自推测道,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至少【至强一击】已经不适用于当下的情况了。
既然无法从一点击破,那么就试试从内部曲线救国?
【坍缩】激活!
项路再一次开始尝试,而这一次,手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改变,结石竟然在颤抖……
……
“这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薛明医生继续手术呢,说不定后面的几颗结石密度会下降,手术也许还有一线机会呢!”
“我都说了这台手术注定失败了,你们能不能别再埋怨了?”
“老王八,我看你就是在给项路找理由,如果不是他,手术说不定还有机会完成呢!”
“嗨?你怎么能这么凭白污人清白,我哪里给他找理由了,你给我说清楚!”
……
一群人从最开始小声互怼,声音渐渐不受控制,到最后,老王八甚至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几条青筋暴起,狂怒已经要驾驭不住了。
“别吵了。”薛明淡淡说道,语气平和,却有一种不可违抗的力量蕴含其中。
台下的医生们瞬间老实了。
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薛明就凭借自己技术上的绝对优势,掌控了泌外科的绝对话语权,不得不说,技术还是医生们唯一崇尚的真理。
而就在这时,肾镜屏幕内的结石,突然就爆了。
如同恒星一般的结石,一如既往地漂浮在略微浑浊的冲洗液中,钬激光探头缓缓靠近,而就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恒星结石就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绚丽夺目地发生了爆发。
屏幕内瞬间一片混乱,无数的细小碎石无规律地快速飞散,把整个尿道内部都搅得天昏地暗,能见度骤降。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手术室内的众人刚刚还沉浸在手术失败的苦涩,以及与同僚争吵的愤慨中,突然看到屏幕内的骤然惊变,都瞪大了眼睛,有些许的慌乱。
“怎么回事?我刚刚是不是看走眼了?”
“我好像也看到了,你应该不是走眼,结石瞬间就被击碎了?怎么可能?”
“难不成我猜对了,后面的结石都是单一成分的普通结石,密度大大下降?”
众人沉下气,紧紧地盯住屏幕,薛明更是深深地皱着眉头,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等待屏幕内的画面恢复清晰,项路继续碎石。
而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依然是突然的爆炸。
一颗颗结石,如同连放的烟火晚会一样,不断地在屏幕内炸开,仿佛这些结石就是纸糊的一样,脆弱又单薄。
可这一次薛明却看得很清楚,这些结石,分明就是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一样,是多种成分混杂的超硬结石。
而且正常来说,钬激光碎石也不会产生如此大的动静,项路碎石的场面,就仿佛……像是能量从结石的核心里爆发出来一样。
由内向外的爆炸,造成的飞溅效果才会如此明显。
“他是怎么做到的?”薛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对于项路,他彻底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这是个他完全捉摸不透的男人。
项路并不关心外界发生的一切,他的眼里此时只有仅剩的几颗结石,以及悬浮在视野边界的倒计时。
还剩五分钟,还有五颗超巨大结石!